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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六曰谋叛(十)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2494 2024-04-16 10:44:09

……

……

……

山貘从喉头挤出的怪响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异物膨胀的潺潺之声,已经盖过了她;更多的触须、神经、血肉与骨冲出鬼修的喉咙;彻底中止了她的发声——

以山貘那失去形状的躯壳为中心,越来越多的螳螂们汇集到周围:它们在朱砂似的血雾中蜷起身体,往中间压缩、挤靠。

一息之间,赤中带粉的肉膜覆盖了这众多的身躯——一个全新的茧,在瞬间再次结成:不,这次更像是“蛹”。

咚!咚!咚!

比先前更加庞大的血茧,像心跳剧烈地搏动着、速度越来越快。

……

原本,作为专修阴神的鬼修;在肉体遭受破坏后还拥有着最高的生存率:所以山貘才装载了这个杀伤力与危险性并存的模组。

茧中物没有躲过焚云的灼烧汽化:

但焚云模组外壁的闭拢速度还是太慢了——在彻底封闭之前,还是让茧中物的一部分脱离而出:原本用来进行猎物麻痹和短暂控制的线上攻击,对茧中物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破坏!破坏孵化!”

相比于数秒前队友死亡之时,此刻的茈鱼表现得要有感情得多——那股怒火和急躁,几乎要冲出胸膛。如果此时不能破坏掉茧中物的再次降生,可能会导致行动的彻底失败。

但还是来不及了。

……

仅仅数秒之后,新的茧中物已经再次诞生——她双手撕开光滑的外壁,又一次踏上了遍布尸骨的水泥大地。

它还是原先的模样:一身朱红的血肉长衣、与覆盖整个头颅的面具。只是它的身形似乎更大了一些,还有黝黑的发辫从脑后延出、垂落在脊背。

“我……!”

焦虑和急躁终于又一次攥住了茈鱼的人造心脏。

下一刻,其他数位逼近的武装修士、也抵达了茧中物的身旁:

啪嗒——

茧中物的覆面猛地朝左右如橱窗似地翻开,其中却不是像其他螳螂那样、如人类的面孔。种种用生体构成的零件,满布着它暴露在外的“脸”:其中最为抓人眼球的,是两根圆管——其中似乎注满了某种液体——一左一右,安插在脸颊的两侧。

滋滋!

两根“试管”忽地清空、不知注入到了哪里;而茧中物的喉口,则探出了细长的喷管——

轰!

从喷嘴中,流泻出扇形的火焰——这股炽红刺破黑暗,撒向包围过来的“鳄雀”、“长狸”和“跳鼠”。

高温:高温之间的差异,也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而茧中物此时所吐出的火焰、就算是拥有着最高温度的外焰,也不过接近一千摄氏度——对于道国轴心的材料学来说,这更像是个笑话、而不是考验。

可是……

这是学习吗?临时培育和调制全新的生物基模组?

武装修士们没有犹豫,撞进了烈焰之中。

……

等火焰净空——

扑在最前的“跳鼠”忽地发现,迎接自己的是一片浑浊的、丝丝缕缕的黑暗:

只是这一瞬之间的视野丢失,茧中物的发束便忽地延长,暴涨;如刚毛似的丝线们狂卷而出——密密麻麻的丝缕缠绕上了武装修士那有着四只手臂的身体,弹指间便互相凝结、成了包裹住他全身的薄膜。

“陷阱!后撤!”

茈鱼猛地激发潜藏在众位武装修士体内的指挥装置——指令会以条件反射的形式,令他们执行长官的命令……只是,“鳄雀”与“长狸”成功向后脱离了攻击范围;已被捕获的“跳鼠”却不得不迎接即将到来的运命。

“跳鼠”在愈发缩紧的包裹中挣扎,四只手掌拍在囊壁上——它随之被拉伸外凸,二十只指头的手印朝外突出。

但这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咕嘟……咕嘟……

在胞囊的上方,不知何时延出了一条长长的管道——在它的另一边,是茧中物的手腕:随着管道的收缩挤压,强腐蚀性的酸性体液正急速从中喷涌。

这思路,就像是片刻之前的“焚云”——包裹、控制、杀伤。

只不过三乙基铝的高温换成了强酸;而镍基合金的外壁、则是这丝丝缕缕的刚毛。

强酸注入进了胞囊之中——浸泡着被它所捕获的猎物。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眨眼的工夫、武装修士“跳鼠”那瘦高的身体就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四只手臂也接着断裂分离,随后在足底的酸液中消失不见。下个瞬间——他的有机物部分已经消弭、不见了。

……

惨烈:这是茈鱼成为“炼师”之后,最为惨烈的一战。不到数分钟的工夫,自己麾下就有三位武装修士惨死于对抗之中——

对手异变和进化的速度太快:光光只靠几位道国轴心的武装修士,已经无法与它们进行抗衡。

稍稍权衡之后,茈鱼便发布了新的命令:

“准备撤退,我来断后。分散撤离,往方术帝国设置的包围圈走——”

不管茈鱼的直觉如何警告着他,让他不要再次迈进方术帝国布下的阵法;但此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

“不,你不能走。”

茈鱼僵住了,平时可以随着剑诀轻易激发的剑丸们也静立不动。悠悠的女声传进了他的耳孔——这是似曾相识的声音,直接沿着通讯系统令他听见。

“因为,好戏才要开场了。”

有人正在侵袭茈鱼魂魄外侧的攻性防壁——武装修士们标配的防火墙,几乎在瞬间崩塌:没有了鬼修的支援,茈鱼以及其他武装修士的魂魄变得如此脆弱。

时间似乎停滞:这并不是错觉。茈鱼的魂魄被数字空间中的某些存在从线上剥离,进行了暂时的通话。

“我们需要你。”

他抬起头,身躯已动弹不得——

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头颅前侧空空荡荡、向内凹陷;四周却漂浮了数张晶莹发亮的“脸壳子”的人型:

茈鱼辨认出了:这是澳大利亚大戏班的生旦“小月霜”。

她用那没有面孔的头颅凑近茈鱼:

“别想了,入戏吧。今夜,没有人能临阵脱逃。”

小月霜拍了拍武装修士的脸颊,从胸腔中发出绵软细腻的颤音——

无与伦比的信息流灌注进他的魂魄:茈鱼正用着数千双眼睛看着战场中的硝烟、用数千双耳朵倾听战场里的战火。而这些信息并不令他感到杂乱或难忍,一切都如此有序且协调、就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大戏。

一份“指南”——关于如何进行礼仪祀典的表演、如何酬神还愿的知识——正在武装修士的副大脑中解包,注入;并覆盖了他原本存在的许多思维层级。

……

瞬息之间,茈鱼已知晓了一切——因为,所有讯息都已分享给了这位武装修士的领头人。

大戏班们已经搭建好了“戏台”:这块随着战斗而生出的凹坑,已成了他们设置的“傩堂”。一切有无的讯息都在此处共享,所有万般命令皆在这里颁发。

仅剩的武装修士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战术规划力、与反应速度——以及从心底奔涌而起的,战斗意志与赴死欲望。因为在座各位都已“入戏”,共享着一个“大脑”:在这短暂的“傩戏”之中,他们将凝结成一个紧密的实体。

只是,这出戏的“主角”又是谁?

仅存的武装修士们已经忘却了不久之前、那理性带来的选择:撤退、重整,伺机而动……他们已是戏中之人,不再能随本意行事——原本负责魂魄防护和线上攻防的山貘,已经死亡。

至少在彻底完成与眼前这些怪物们的血战之前,他们不再会获得自由。小月霜轻轻击掌,悬在她脸孔四侧的脸壳子、终于有一张附在了那空空荡荡的脸孔上。

她轻轻开口,唱腔沙哑却悠长:

“探子神来探子神,你替户主探天瘟。”

“先锋神来先锋神,你替户主扫天瘟。”

“开山神来开山神,你替户主砍天瘟。”

“大将神来小将神,你替户主背天瘟……”

逐渐地,这唱词由四处响起;逐渐地,茈鱼发现连自己的口中、也唱起了一般无二的唱词。

更多更多的人潮涌动着,朝着战场汇集——

其中有武装修士,有那些不知从何处收拢来的市民和安保们,还有万寿恒河那些饮用过恒河之水的印度人们——

茈鱼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戏班只派来一位生旦和一位武丑: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用其他势力们的成员、来充当戏台上的角色。只是他已经无力反抗、无从反抗——他从身心的最深处,都融入了这幕正在上演的,以血与火谱写的傩戏之中。

这一战还要持续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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