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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曰不孝(九)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2105 2024-04-16 10:44:08

“为我护法。”

方白鹿轻轻叮嘱一声、便将双手贴上妖魔尸体起伏黏着的表面,穿入深处。他要搜魂了——连上妖魔们的神魂回路、直接掠取其中还尚存的思维方式与记忆。相比于追赶那些已经一哄而散、哭嚎奔逃的本地寨民,通过神通来获取信息无疑要快上许多。

而且,他对妖魔所使用的语言很感兴趣。方白鹿很清楚,自己还远远没能发挥义体的性能极限:那种高度的兼容性和拓展性,对非人化有着更加严格的需求。通过模拟妖魔之语的衍生环境与优化思路,无疑能加速这一进程。

其中储存的大部分讯息都需要通过再次对照解码才能被理解,但光光是图像和音频记忆、就有助于方白鹿了解吕宋当下的情况。

“魂魄都蟠结到一起,可又能保持复数个独立的理性……有点好玩。明明信息熵这么高,怎么还……”

方白鹿一拍脑袋,扩出脸周的八卦面具在啪嗒嗒声中重又收回进面骨里;看起来倒像是个改装过的力士。他单膝跪地,嘴里不住叨叨着。

妖魔散碎的回忆绵延百年、视角杂乱,梳理起来恐怕还要花上些许时间——

“头家。”

二妮忽地开口,语调有着激斗中也不曾出现过的紧绷。

而在她的声音响起前,方白鹿的头部便已霎时间转向一百八十度,对准了正后方——白棺的方向:百米外、这方古老冬眠舱的四周,不知何时开始泛起了朦胧翠光;其中原本弥散不化的冬雾则向外排出,被周遭的苍青晕染成几近九幽地底的诡怖形状。

“……头家,‘你’又做梦了。”

二妮幽幽地说。

……

二妮嘴里说的是“你”,但她的视线牢牢却钉死在那青雾萦绕的棺椁上。此时白棺中的冷气已被排空,一端高一端矮如飞翼似的棺木在无声中抻断道道封印与镇压、彻底开启;被撕碎的符咒落叶似飞舞。

碧色的粒粒光点从中涌出,冲向吕宋无云的天幕——那是含磷的发光质与发光酵素,冒着微小的亮色、此时集聚在一处;是用生物体本身所诞出的光源。混合了血液奔流、骨骼摩擦、肌肉伸缩的异响逐渐放大,直到灌进在场每个人的耳间。

“你觉得……‘你’这次做的梦是……?”

“是‘美梦’。”

自西河少女陨落、方白鹿的旧有头颅得授长生之道后,便一直陷于无尽的幽眠——

只是就如常人一样,已踏上仙途的头颅在睡眠中也会做梦:而这些梦境,会带来不同的后果。

也就是说……

安本诺拉悄无声息地来到二人身旁。自从被断去道果,女冠的脚步中也少了分狠戾与沉重:

“仙音、神光、伴云,三像已全;禁制也都没有响应就被拆解。看来,这次梦到的是她没错。”

方白鹿并没有回答,因为头颅已从碧雾中升起——

它那早被斩开数月的脖颈,此时延出根根粗细不一的脊骨、蜿蜒缠绕在一处,底端弯弯曲曲中长进白棺、将头颅高高撑起;丝丝细长的朱赤垂落在软骨之间,像是榕树的须叶——似乎是暴露在体外的血管或神经丛。

头颅的面孔除去紧闭的双眼外、一如往常鲜活,不过那副神情方白鹿从前很少在镜子中见过:一些忧色,一些惘然,以及许许多多的惊喜和欢欣;甚至面部肌肉都为这情绪而揪起。

它颤抖的嘴唇忽然打开,似乎想说些什么:

咔哒。

没有话语——随着头颅颌骨处的一声脆响,上半张面部直直向后倒去、将上下唇的连结拉成横线:这是凡胎肉身无法活着达成的角度,一如被掰断的木偶。

伴随着某种黏稠的体液,与嘴角、黏膜被撕裂的细声,一根纤细颀长的手臂从头颅的喉口探出,指向吕宋的烈日。接着,是另一根手臂……

如破壳般,头颅的口腔里终于钻出了梦境的产物。

它轻盈地坠落在白棺旁,赤裸的身躯无一丝遮掩——只不过在旁观者看来,很难将其称为人类:

原本该是手与双腕的位置则由长且锐利的薄刃替代,侧肋还有两对附肢、却是十指俱全,该是用来进行精密操作;苍白的甲壳从后颈覆盖到尾椎、连上有着五条粗壮后肢的下半身。

只有那张面容:一如方白鹿记忆中的模样,也一如身旁的安本诺拉。

方白鹿并不存在的心脏正收缩、鼓动;充作嘴部的扬声器仿佛尝到口腔中的一丝甜腥。他知道这位刚刚来到世间的“异物”是谁——或者说,是另一位自己对往日种种美好的提炼与具象,经由他的梦境与双螺旋妙树杂糅而出。

是长生之道从那颗头颅的回忆和想象里拖动到现实的……

……

“你感觉到了:希望。”

三魂七魄悄然提示——在愈发难以辨明己身情绪的时日里,软件的监测要比方白鹿更加敏锐。

希望:方白鹿萌生出了些许微弱的渴盼。或许头颅的这次发梦,会与之前的几次不同……

非人如异怪的外表并不重要,方白鹿感不到恐惧或厌恶。只要那其中含带了稍许真实的魂魄与智能,能够再次开口;甚至只要能够不去——

“哇啊啊啊啊啊!”

双螺旋妙树的血肉衍生体——某种异化版本的“寿娘”——将两边前肢的锐利尖端钉进沙地,几丁质与蛋白质构成的外骨骼反射着浑热污浊日光、镀出金属般的波纹。它(她?)高昂起头,从喉咙口里呕出有如锐物摩擦般的嘶嚎。

它用鬼火似的绿眼环顾一圈,最后停留在颌骨复位、缓缓合起撕裂口部的头颅上。

当!

眨眼间、血肉衍生体的前肢便铲进白棺下方的沙地、用大臂和刃间卡住白棺的两侧;接着一抬,竟将沉重的白棺与其中的头颅抬到肩上。

“啊!”

随着一声威慑似的咆哮,它像是跳蚤般纵起、转眼间便拉开了距离。仅仅数步纵跃,它穿过海滩、落进依旧满是尖叫的桑谷里瓜托,在棚屋倒塌的轰声中远去了。

“不追么?”二妮皱紧眉,对身旁毫无动静的方白鹿问道。“那个东西连老房都一起扛走了。”

方白鹿则左右圆周转动了几下颈部:

“消化长生之道需要更……更深入的龟息,不是做梦。他……我的头可能需要机缘才能醒来。先办正事,过几天再去找吧。”

从吉隆坡乘船来到马尼拉的过程中,头颅总共做过三次梦。除了方白鹿之外,其他人一开始并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本质。

毕竟由表现来看,那更像某种经过异化的分娩与生产……或是用果实的熟成来解释。

一旁的安本诺拉望着血肉衍生体消失的方向——那是马尼拉的所在:

“这次的她比过去几个都要强,强得多。超过三十米的跳跃距离,把五百公斤重量固定在单侧肩膀都不会影响她的奔行姿势……机能再次蜕变了。”

“而且……”

“她——”安本诺拉偏过头;“她……刻意带着白棺一起走的。”

方白鹿没有回答,但他也明白:

这次的寿娘拥有智能,拥有心智;不是全然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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