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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曰不孝(二)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1779 2024-04-16 10:44:08

“操,亏了。”

方白鹿把手中的黑框眼镜放在脸前,借炽烈的日光分析着镜腿上的种种裂痕与缝隙。之前他以为这副眼镜是用玳瑁染色制成;但在如今的超凡目力下,经过混加工的塑料已无所遁形。

模拟的三魂七魄让他萌生出丝丝懊悔与不忿,随后被抛在脑后。

“甘霖娘,热得惊死人喔!”

二妮左臂“玉笋尖”上的十七个关节齐齐展开、变形,有规律地旋转,成了带有强劲风力的电扇。带有化学制品味道的海风刮过,吹得她的两边马尾左右摆动。

明明抱怨着吕宋的高温,可刀客依旧上下蹦跳、以此发泄取之不尽的活力。

“汪!”

船头的黄五爷谄媚地应和一声,伸着长舌、装模作样地喘气。这艘没有动力源的破驳船,一路上就是由这条精怪拉着漂洋过海的。

“额,额,呼……哇——咳咳!哇——”

方白鹿悄悄转过眼,把视线对准这接连不断呕吐的来源——

不知怎么竟晕了船的安本诺拉正趴在船尾的栏杆上,仅剩的独臂捏碎了一根又一根的护栏。

呼!

五色光华从她身旁流转而过,让方白鹿连忙挪回了视线。

刚开始晕船时,“兰草”便在她周围的甲板上画了个剑圆——安本诺拉的原话是:“走进这个圈的,花钱买新义肢吧!”

……

离开吉隆坡已经一月有余了。他们先是乘着车、由西向东横穿新马来西亚中部来到关丹港,由那儿出航、坐船北上途经砂拉越与沙巴;在三周的海上飘摇后,终于在吕宋岛上了岸。

方白鹿把镜片放在衬衫上擦了擦,将整副眼镜妥帖地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这是慈悲刀的遗物。

慈悲刀已经死了——至少说,他的肉身已在那场毁去吉隆坡的战争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丧生于吉隆坡建筑的倾塌,亦或是受身化形、成了仙人的一部分;这点不得而知:以方白鹿所知,生于吉隆坡的“本地人”中并未有逃脱化作仙人身躯这一命运的幸免者。

但——

身为训练有素的佛子,慈悲刀在肉体死亡前、已将他的中阴身保留成了数字态,储存在云端;本只要方白鹿再为他找具肉身下行,便可“起死回生”。

只是,就算方白鹿寻遍了慈悲刀所有预先埋下的洞府、设置的清修之地;都没有找到他中阴身的只鳞片爪。

直到有人送来了一道线索,也可以说是一份委托。

那是段简略的托梦,来自于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黑客的“遗孀”——方白鹿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否触犯了新马来西亚的某项法律——这位狐妖凭威能所生出的托梦,直直闯进方白鹿毫无杂念的休眠里。

这倒也旁证了狐妖的说法:方白鹿自己也不相信,新马来西亚还有黑客能无声无息地洞穿过慈悲刀为义体所设的一十八道佛门威仪;功法与神通中的漏洞,或许只有最亲密的伙伴才能了解。

据她所说,慈悲刀的中阴身怕是遭到了物理形式的隔绝——而根据他的追索,最后能够定位到的坐标、便是在吕宋岛。

除此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方白鹿稍稍挪了挪脚步,使自己的站位更加接近船尾的货舱一些。毕竟,那里可是放着——

哔哔哔!

“……喂?诶,诶!喔,是小新啊!我们才到哈,嗯,就刚到没多久。嗯,船刚停。喂?喂!听得见吗?……啧,什么鬼信号。”

方白鹿不耐关地掉远程通讯,一百八十度地转过脑袋、冲着船舱发出高分贝的合成音:

“朴工?朴工啊!信号很差啊!电话都打不稳啊!能不能调一下?”

船舱里传来低低的回应,朴文质细弱的声音将将要被海浪的扑打盖过:

“协议改好了,您再试试。”

……

哔哔哔——

方白鹿无声地转回头颅,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用用义体灵活自如的颈椎:

“喔,又打过来了!……喂?嗯嗯,听得见!这次好了,声音很清晰。”

他转过一个小小的闪念,模拟三魂七魄旋即调取了方氏五金店的征信与资金情况:

“……一路上都好、都好!对了,知道追债的找过来该怎么办不?嗯,知道就好……”

当时为了突袭微机道学研究会的显应宫,方白鹿可是举了一大笔债、把自己知晓的组织与实体都捞了个遍——覆盖的范围远远不止小小的吉隆坡:

“害,不谈没劲的!你跟阿铜玩得还行吧,啊?你腿长出——喔,正事?正事……”

方白鹿朝货舱走去,义体的自重压得历经沧桑的甲板嘎嘎作响。

他站在货舱前,略略调整了下义体的输出功率、使其达到最适合战斗的状态——原本是想深吸上一口气,但已没有了呼吸系统——接着,拧开了舱门。

……

“……正常正常,放心,‘他’很正常。禁法都很完整。”

周围的人声静了下去——无论是二妮还是黄五爷,都默然地将注意力投向了这里。

小小商队中的每个成员,无事时都会回头朝货舱望望:望向那具由五金店中拖出、一路携带的棺椁(除了方白鹿——他找好运生还的外地匠人“溺鬼”开坛作法,在后脑勺开了槽、外置了道天眼)。

他们之所以坚持用陆地载具与海运,而不乘坐任何飞行器;就是因为这具“白棺”。

由五金店二楼运出的“老房”曾经晶莹而无瑕,一头向上斜着延伸,勾勒出光滑的弧度、像是满展的飞翼。现在却裹满封闭用的长效凝胶、固化材料与符咒;纯黑、漆白和张张矩形的软塑黄纸交错,使它像是某种品味低劣的手工艺品;缀着神经信号阻断器的长索一圈圈地缠绕、箍紧了棺身,不时随通电而闪过亮蓝的火花、噼啪作响。只有白雾依旧缭绕不休,让棺外的眼睛们看不清内部的景象。

可任谁都能看得出,其中封印着某种令人为之胆寒的物事。

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回避开了话题:白棺中那颗低温保存的、孤零零的头颅,那位更陈旧些版本的方白鹿……

他得授了长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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