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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六曰谋叛(三)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2303 2024-04-16 10:44:09

……

没有答案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

噗嗤——

随着奇怪的挤出声,圆圆的白球钻出了安保的耳孔;也带起了平岁爹的尖叫:

“啊,啊啊!!”

眼球——孤零零的,没有眼眶和眼皮保护包裹的视器从安保的左耳中探出,对准了平岁。在眼球后是鲜红的视神经,它们像根根细短的花绳也似、把孤零零晃动的眼球固定住。

眼白不带一处血丝或浊黄;瞳仁则是黑里有一点棕。如此的黑白分明与清澈,使得它像是刚刚诞生的稚子——只不过,这是“出厂日期”上的相类。眼球带给平岁某种类似于食材“新鲜”的奇妙感觉——潮湿的透明黏液布满眼球的表面,让它在干燥的空气中保持着湿润。

平岁能感觉到裤腿上传来的鼓胀和温热,热液顺着他的双腿流下,以及那溢出的臭气:老头子已经被吓到失禁。

没有人敢于动弹分毫。于是在极端的恐惧与呆愣中,前廊的灯光又迎来了潮汐的涨刻——逐渐亮起的光线中,平岁看见了:

根根鲜红的神经如古树的根须,从眼前人体的脚底生长而出;它们朝四周漫开,在暗银色的钢铁地面、与橙白交接的墙间铺上了层稀疏细弱的赤网——在网的每个端点,都连接着一位动弹不得的安保。

眼球轻转,扭旋;在平岁一家人的头颅间来回扫视。似乎在神经丛间,还有分辨不清的肌束和筋膜、带动着本该无法移位的眼球扭动。

……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一刻,平岁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是因为发觉自己一家人并非安保、也未携带武器;还是因为“它”已感到疲倦和无聊……原因并不重要。

那眼球静默地后撤,重新隐进安保的耳道、在噗嗤声中就此收了回去;只有淡粉色的黏稠液体,仍不住地顺着耳垂滴下。

……

“走,走……走。走!!”

平岁爹吐出的话语已经含混不清,黏稠的飞沫与唾液落在儿子的脖颈上。无论之前他多么疯魔、多么癫狂;此时的恐惧又重新将他拖拽回了现实世界——

那个他应该安稳迎接自己、以及千万与有着雷同轨迹的人们的宿命的世界。

老头子想要奋力划动双腿,带着自己一家朝孕馆外挪动——但一向卑怯懦落的平岁,此时却迸发出全所未有的决心。

“谁想像猪狗一般被屠去了……?我不想……我不想……”

之前限制着他的所思所想,束缚着平岁、让他保持着常人形状的那根“线”已经绷断。

直到此时:就算在之前已被外乡的贵人、夜空中的异物、遮盖城市的爆炸吓得心胆俱裂;但直到此时,平岁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世间所处的位置。

那便是连废料与垃圾也不如,被扫去也无人在意的位置。垃圾——至少还能获得不少觊觎的目光,甚至被人所淘去、在吕宋工匠的妙手中重放光芒。既然如此,保得一条烂命又有什么意义?

扑通!

平岁被父亲与家人的扭动抗拒压得趴到在地;但他视若无睹。

他仍旧死命地往前挣扎,向前拖行。如若周围有锋利的锐物、哪怕只是从墙上剥下的锈铁片;平岁也会拿在手里,用它把身后与自己结为一体的累赘们割去……

十指的指甲盖已经在扣动地板缝隙的拖进中翻起、断开,平岁视若无睹;而那些藤蔓似的神经丛则纷纷在他前行的方向上推开,为他腾出一条道路。不知不觉间,父亲与妻妾们的扭动也微弱了下去——他们似乎也被这股远远大于自己的决心和戾气所吞噬,不再试图阻碍。

人类的一生,总避免不了被一些比自己更加庞大的异物、所占据的命运:不管它们用“信念”、用“决意”、还是用“野心”或“偏执”充当姓名。

平岁此时,便心甘情愿地将自我充当供品、献上那名为“可能性”的祭台之上。人群和飞蛾有着相同的共性:追求稀奇又莫测的光亮——只不过充当捕虫灯的东西,往往有着千百种的伪装。

他趴伏着,推开了诞生池的大门。

……

……

“这就是……无垢羊水。”

平岁还未拥有子嗣;因此作为吕宋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胎海连锁所准备的生命之源——孵化繁衍了万千吕宋子民的无垢羊水。

他从未见过旧时代里,名为“泳池”的事物;不然他肯定会以此来类比眼前所见到的东西。

在房间的正中,是长一百二十米、宽七十米的矩形凹槽;凹槽的槽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在橙黄透亮的方术羊水中、变得像是将坠入山间的夕阳。羊水的水面倒映着房顶投下的光——缩微版的母河与阴池悬挂在天花板上,以示生命孕化的奥妙。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以前不是这样的……”

忽地,平岁爹死命用双掌挤压着两侧的太阳穴,似乎想要就此将脑袋挤爆。他喉中嗬嗬作响,死命地摇动着头。

于是……

平岁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去,在清澈美丽的羊水中,他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那是……血肉做的管道。

带着阵阵的颤抖,带着呼吸般满溢与瘪缺的起伏,带着一股股血液通过时、那贲张的蠕动;褐黄的外皮下是隐微青绿的毛细血管:

像这样的管道不知凡几,密密麻麻布满着无垢羊水的池底——

此时,这些管道们不住地吞咽、抽吸,从开口中冒起小小的漩涡与气泡;胎海连锁橙黄的无垢羊水,便一点一滴地被它吸去:像是无底的食道。

这条血肉所制的长管究竟通向何处?那些被它所饮下的羊水,又被用在如何的用途?

平岁并不了解——隐隐的直觉令他刻意地回避了自己的好奇:今夜的一切,都透着不能令人深究的诡异。

他也不知道,在这些血肉管道的另一端,是个身处迷梦、长眠不醒的灵魂;他也不知道,还有许许多多根一般无二的管道从泥土中延向马尼拉外的无边大海,从人类最早的苗床中、吸收取之不尽的生物质,为一场无止境的梦境、提供着化为现实的素材。

但是——

就算平岁知道,他应该也不在乎了。

在身后,喃喃仍在传来:

“是什么……是什么……这些是什么?走吧……走吧……走——”

咔嚓!

铁杆从平岁爹的下颌处穿进,击穿了他那早就钙质流失的疏松骨层、搅进老头的大脑,结束了他那已彻底迷失的神志。

扑!

平岁拔出刚刚亲手插进父亲脑袋的铁棍,丢在地上。就算自己扭开了脖子的方向,用力向后上方捅刺、还是在脖侧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闭嘴。”

他说。

……

沐浴,更衣。人类在初诞与走向终末时,都会如此执行相同的步骤。

平岁戴上呼吸面罩,走进施术前的准备间——他和他身上的亲人们,并没有共用一套呼吸系统:作为肉房主体的平岁、保留了最高的独立生存能力。准备间中释放的麻醉气体,将能停止身上那些还能喘气的妻妾们的绝望惨叫。

但平岁,想要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将要到来的重生。而清醒带来的剧痛,将让这次蜕变更有价值。

“迁居准备中……准备中……正在连接诞生池……进行麻醉程序……”

准备间中的外科执行单元,悄声念诵——

平岁将重新迁居,割去身上的血肉。这不是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他只是要除去跟随自己不知多久的赘余。接着,平岁将通过自己的精元和妻妾的阴元,培育新的家人。

透过准备室的透明窗口,他能看见羊水不停地被血肉之管所吞下;而孕馆中还在往诞生池里吐着更多的羊水。

平岁撕开衣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喘息——

他的子孙将在这片橙黄色的湖水中诞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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