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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群星(三)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3378 2024-04-16 10:44:08

渺渺茫茫中,方白鹿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触不到。

这不是没有光线的黑暗,而是另一种感受——对此时所感到的空洞,他心头有了个奇妙的比喻:

若是睁开一只眼,闭上另一只眼……阖上那只眼的所见,便是“无”:这代表观想机正在启动之中,还没有发送任何感官信号。

方白鹿飘荡在这虚空中,心头却没有恐惧与紧张。正滴注进身体中的外丹剂,为他压制着焦虑。

不然光是这毫无时间感与空间感的等待状态,便足以伤害人的心理健康——这也是修行时“服食”的重要性。

……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灿烂浓烈的文字出现了:

——正在进行链接——

——欢迎使用《灵宝毕法》(Ver.1.13)!——

丹法标题那宏伟的标题无远弗届,向上下、向左右无限延展;可又能清晰地为方白鹿所阅读。

这是种微妙的感受:自己的视觉不再局限于水平视角的188度,而是向外扩散得更广大、更遥远。

如果和拥有躯体时比较,那就是他能够望见身前与身后的一切。

“唔……跟上次不一样,这样子才是正常的观想吧。”

方白鹿既感到观想成功的庆幸,又有些隐隐的失望:

这次看来是无法从“店老板”口中得知更多关于“未来”的细节了。

注入第一层丹法!

方白鹿发出无声的高喊:现实中的活动规则在此并不适用;但他难以摆脱人类肉身的行为习惯,依旧要用幻想中的口舌发声。

观想机捕捉到了他的思绪,字句开始变换。

——开始注入丹法——

——第一层:匹配阴阳——

无数水墨绘出的字句从冥冥中浮现:

“《真诀》曰:天地之道一得之,惟人也,受形于父母,形中生形,去道愈远。自胎元气足之后,六欲七情,耗散元阳,走失真炁……”

它们溢满四野,在方白鹿的周围飘动、旋转;仿佛在向求道者传授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

但方白鹿知道这些引申自古早时代丹经中的原文,其实对新丹道的修行毫无意义:它们不过是程序注入时的背景美化,为用户提供更带有沉浸感的体验罢了。

优美的书法逐渐隐去,庞然无朋的巨大进度条显现而出。简单的数字点缀其上:

——1%——

“开始了。”

丹法的前三层皆已解析后,便是完成了“筑基”。这一步骤虽然可以单单用注入器完成,但方白鹿听说用观想机要快得多。

无论是魁先生口中的“大劫”还是迫在眉睫的其他问题,都让他不得不争分夺秒。

进度条正缓缓向前推进……

-50%-

-90%-

-100%-

-恭喜!-

-“匹配阴阳”已注入完成-

不知道现实中过了多久,但从方白鹿依旧平静安稳的心态来看,外丹剂还在生效中:

这说明在观想之外,应该仅仅只逝去了不到数小时的光阴。

现在,《灵宝毕法》的第一层已经注入完毕:这是修行之路的开始。

“终究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方白鹿忽地有些感慨:不管怎么说,练气的好处总是——

刺啦!

突然间,异变陡生。

就像是正在放映电影的幕布被撕扯开般,已走至顶端的进度条与恭喜的字样,通通从中点处竖直地分裂开来、消散于无。

无数亮白色的光点从那纵贯天地的缝隙里涌出,覆盖住了整片观想的空间。

纯黑的底色下,整整齐齐地遍布着无数惨白的“灯泡”,正一明一暗地闪动。

像是某种仪表盘上闪烁的二极管,又像是摊开一块暗色的桌布,再精确地颗颗排列着米粒。

“怎么回事?是妄念么?”

或许是因为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方白鹿反而对这突发情况,有了“意料之中”的释然。

那些丹法中的冗余数据如果不及时清除,便会与自身深层意识相混杂而产生“妄念”。

它们会在深度观想中产生——这也是安本诺拉之前要在“筑基”时为他护法的缘由。

但妄念只有在前三层丹法统统注入完毕、“筑基”完成时才会触发——而方白鹿才注入了第一层。

似乎有低诉与人语,隐隐从每一颗“灯泡”中飘出,充斥宇内。

方白鹿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并无不适与难受,一切如常。

“不是妄念。”

他知道这也不是臆想:处于观想状态下、并被外丹剂压抑住神经活动的自己,根本不会出现幻觉。

方白鹿更细致地观察着,试图捕捉到些许线索——

等等!

一个个光点明灭间犹如眨动的眼睛,在暗色的背景下有那么些像是……

“星星!”

这联想让方白鹿忽地明白,这些便是安本诺拉口中,那观想里会遇到的“群星”。

可这怎么也不像是太空中那些星球反射出的渺渺光线,再穿过无数光年、投诸于视网膜中的样子。

每一颗惨白色的光点,都有规律地与其他同类保持着距离。虽然有些相似,但任何亲眼见过星空的人,都不会用这种代称来指代眼下的情况。

“除非……”

方白鹿此时并无触觉、也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但他莫名感到心脏正一阵阵地紧缩:

除非安本诺拉根本未曾真正见过天穹中的“星空”——不息的暴雨与雷云笼罩着吉隆坡,荒原的上空也被城市射出的光焰与广告覆盖。

无人能窥见那些在自己“前世”时,便难以用肉眼观测的稀疏飞星了。

至于影像或其余记录的存在与否,方白鹿甚至都不知道——三年中,他不曾在广告或宣传中看见有人使用有关太空的素材。在这个时代……谁有闲情逸致抬头遥望,去追索一丝丝来自寰宇彼岸、早已消散无数岁月的花火?

他现在可以确定,观想机中所谓的“群星”,不过是安本诺拉的误解——只是那些闪烁的炽白光点,与那些亿万公里外的庞然圆球反射来的光线,存有几分相似罢了。

“那地外殖民地呢?星际航行呢?寿娘不是跟安本诺拉说过,她是个‘星官’么?”

方白鹿觉得本已逐渐清晰的世界一角,重新又蒙上了迷雾。

“这些光,又到底是什么……?”

方白鹿凝视着充斥整个视界内的明灭光点,不知所措。

踌躇了片刻,他抬起一只存于想象中的手臂,去触碰离自己最近的那颗“星”。

无论如何,好奇心都压倒了对自身安危的考虑——

啪!

仿佛肥皂泡碎裂的炸响,无数的信息窜入方白鹿的脑内:

……

“第十一次观想:“《灵宝毕法》第五层:肘后飞金晶”解析完成、并清除用户冗余数据。”

首先是某种枯燥的念白,像是介绍。

方白鹿看见了自己的双腿:它们脱离了身体,在血泊中摆出奇妙的形状。他抬起头,雨点直直地打在脸上、又苦又涩。

天边正有无量丈霓虹涌起,穿过雨雾、照耀在方白鹿眼前的人儿身上。

她背对着自己,将手中的双刀击于一处、火花四溅:

“大慈大悲二妮菩萨!渡万般苦、渡一切厄——”

“玉笋尖”中,那金红相间的长刀如是说。

“斩!劈!杀!斩!劈!杀!”

肌肉虬结的右手绷得笔直,掌中的利刃纵声咆哮。

方白鹿听见震耳欲聋的山呼呐喊、兵器相击的金铁交鸣;而这些,都来自于少女握住的刀柄中。

……

“第三次观想:无所得。”

双手传来坚实的触感,冰冷而沉重。

方白鹿正抓着光滑的面罩摇晃着,镜面材质反射着他那张青筋暴起、唾沫飞溅的脸:

“这里就有观想机!开坛招灵啊!让她出来说清楚!”

膝盖被圈圈盘绕的管线硌得生疼,面罩顶端的道士髻随着自己那粗暴的动作而散开。

“……知道了,我来行法。”

犹如冰片交击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那来自于脱下面罩的安本诺拉。

……

两段散碎的场景与枯燥的旁白,一同封包于那惨白的光点中。

刚刚他就像是个寄宿于身体中的过客,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旁观。

但那感觉无比真实,与方白鹿在现实中的所见所感并无不同。

方白鹿再次抬起“手”,想摸向更远处的光点——但什么也触碰不到。

“刚刚的都是幻觉?不、不是……”

或许是因为肉身正被外丹剂维持着脑内激素的稳定,方白鹿能够轻易压下心底的困惑与不安:

就像是第一次观想时,踏入的那间“五金店”一样……

“那些……都是来自以后的感官信号吧。”

他没有恐惧、也不曾感到惊愕;只是缓缓摸索着记忆中的所记、所感。

以前听见、看见的信息正在重组,结合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梳理思绪——

……

为什么只有“筑基”阶段的丹法可以注入,之后就必须通过观想才能解析提高?

“每个人的道途各不相同。”

第一次观想时,方白鹿见到了可能是“未来”的光景。

那位疲惫不堪的店老板曾对自己说:

“计算中没有上帝,只有拉斯普斯的妖。”

“未来……注定的未来?”

……

像是有闪电劈过他的颅内——有某种可怖的、狂人般的猜想诞生于方白鹿的脑海:

观想机并不是在运算、修改并精炼修行者的丹法。

它们会记录下每一次运作,甚至包括那些尚未发生的“观想”。并从以后的时光中,将解析的结果捕捉回来。

“比‘筑基’更高级的丹法根本无法‘注入’……因为它们‘现在’都还不存在——为每个人量身定做的丹法都在既定的未来里。”

方白鹿忽地发现,自己一直在倒果为因,将因果的关系弄相反了:

练气士并非真正是通过观想,来提高他们自身的修为。

丹法最终会解析到何种地步、修行会结出什么样独一无二的道果、又能掌握如何的神通与法术……

这一切,都早已注定。

难怪微机道学研究会根本没有“师徒”:每一位练气士的师承与道统,其实都来源于他们未来的自己。

……

惨白闪烁的“群星”渐渐褪去,这或许代表着此次观想的成功与结束。

方白鹿漂浮于无光中,起起伏伏。这周遭的虚无让他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是在宇宙的深处——还是被困于果壳的中心呢?

这巨量信息的刺激,令他继续着思考:

现在于吉隆坡上演的活剧,是否就是方白鹿所推测的那副模样?而其中出场的一位位人物,又是否就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些角色?

“未来……未来是注定的。”

过往的线索像珍珠般躺在海边的湿沙中,现在终于有了一条崭新项链,能将它们齐齐串起:

寿娘了解那些来自遥远过去、本该只有方白鹿了解的“家乡话”。

她也知道自己活死人的身份、与苏醒时的秘辛。

还有那部连自己都从未发觉,藏在五金店躺椅把手中的“手机”。

以及独独选择了安本诺拉,作为了她的代行者……

“草他妈的,老子之前想错了!”

自己基于散碎情报得出的结论只是管中窥豹——就像计算机输入了错误的参数,得出的只能是不正确的结果:

寿娘,根本不是什么星官、也不是自己时间上的老乡。

她分明就是——

……

呕!

方白鹿拔下手背上的针头,吐出喉间涌上来的酸水。

他战栗着,身上止不住地发抖:这不仅仅是外丹剂带来的副作用。

一切似乎并无不同。但方白鹿知道,现在自己的灵与肉已足以兼容初级的义肢——

吱呀!

楼下的玻璃门被推开,豪雨顺着狂风涌进了五金店。店铺里低劣的隔音,让他在二楼也能清晰地听见一楼的声响。

那是机械干瘪、毫无起伏的合成音,方白鹿听过不知多少次了:

“方白鹿/方老板,他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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