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17章 围猎(下)

赛博剑仙铁雨 半麻 4812 2024-04-16 10:44:08

刀客间充盈着阴郁的气息:据现在仅有的情报来看,老人的推测确实严丝合缝。

硕大的金属拳头一张一合地活动着五指,喷出的气流将雨水打在那干瘦的躯体身上:

“诸位同事……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对此时的工作困境有什么良策吗?”

三头六臂的男人正站在远处有条不紊地活动着身体,似是在进行着某种战前准备。

“打他先人的呗。还能咋子搞?没动过刀兵,怎么知道斗不斗得过……”

光头青年忽地出了声——二妮从那凶狠的嗓音中听出一股茫然:

“额……等一下,你们不是从‘鑫源茶社’的老板那拿到这单子的吗?他那张老脸不就一个鼻子一张嘴,正常得很啊?”

二妮翻了个白眼,用环首刀的尖刃在地面胡乱涂画着;

“你还没搞清楚情况么,小光头?你是碰上了黑中介了。人家先接了活,又把工作转包给你啦……我就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等等哎?那你不是没中蛊么?那你为什么也走不出去?难道你才是内鬼?”

光头的夜游神顿时慌了神,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复之前的凶煞,此时反倒透出些许的稚气: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就……”

二妮不耐烦地扬了扬手:

“算了,看你也没这种本事。你不然再试试,说不定是心理作用嘞?能走就快点走掉了哩!你这种菜鸟不仅要送死,还得耽误林北的大事。”

“不过……如果连他也中蛊了的话……”

头颅硕大的阿伯举起手,露出和蔼的笑容来缓解眼前的紧张气氛:

“啊……原来是刚刚踏进江湖的吗?先别吵,说不定真的是心理作用?”

“怪拳佬”赞同地敲了敲拳头,声音中透出一股深以为然:

“所言极是!这位同事如果是个新人,不如先找个安全之处隐藏起来?等工作完成后再共叙情谊也不迟。”

光头的夜游神通红的脸都快发了黑,狠狠一拧把手:车尾的全息旗帜猎猎展开,露出用草书写就的一行大字。

“没听过我们‘阿罗街十三太保’,和我高野么?!我跟你说,老子就是出来磨炼一下!这条街上说砍人……妈的,真懒得跟你说——”

呼!

有尖锐的风声吹过,凌厉且高亢。

“闭嘴!”

二妮一把摁住光头夜游神的嘴,侧耳倾听:

似乎有某种巨大的鸟类正张开双翼,于楼宇间滑翔——

她抬起头。

一团混浊的黑影穿过大厦顶端的五色霓虹,像陨石般直直掼进这小巷中。

砰!

这颗“流星”划过众人头顶,撞上了居民楼的二层。于激起的重重尘烟里,那破开的墙壁中垂下两条赤裸的人腿,条条血流沿着脚掌滴落在地上。

二妮眯起眼睛,抹起脸庞沾到的一块碎肉瞅了瞅:

“……是人?该不会是刚刚出去的探子……”

“大头阿伯”的条条青筋可怖地绷起。之前的和蔼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他厉声地高喝:

“准备动手,准备动手!那是去盯梢的‘塑料天狗’!他肯定把目标引来——”

啪叽!

又是一次撞击。但这次要近得多,甚至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就在他们身旁的不远处。

之前正远离人群、独自准备的“蜘蛛精”此刻已几近化作地上的烂泥,三颗头颅中有两颗都已被这凌空而降的冲击踩得碎烂。

身着黑色道袍的人影从一地骨片与血肉中站起,镜面材质的面罩反射出众位刀客惊惶的面孔。

“赛林娘,这是练气士……”

二妮望着道袍上那凸起的阴阳鱼,肾上腺素正随着恐惧与兴奋开闸放水般涌出。

“香、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

“蜘蛛精”仅剩的那颗头壳还未死去,正挣扎着发出低低的呢喃,似乎在念动神打的语音激发口诀——

咔!

练气士轻轻拨了拨脚掌:“蜘蛛精”仅剩的头颅随着这股力量翻折过去,泡进身下的水坑中。

“啊、啊啊……”

光头的夜游神向后挪了几步,被地上的塑料袋绊倒。他捂紧口鼻,却挡不住胆汁与酸水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他顾不得满手的污物,连滚带爬地缩进了一旁的角落。

练气士抬起手,将莹白的食指点了点众位刀客:

“我赶时间。开始吧?”

呼!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支硕大无朋的金属臂膀便已飞了出去。

干瘦的男人被无匹的拳头所拖动,带成一条直线——羸弱的身体在风中飘飘荡荡地舞动,衬衫中鼓满了风、看起来异常滑稽。

二妮蹲伏下身,左手握刀,右掌撑住地面:她在等待时机。因此,她看清了练气士举起的那支右手:白皙、五指修长到比例有些奇怪。在金属拳头的映衬下,就像是实心的钢柱对比一根地上拾来的吸管。

“怪拳佬”拳背的扬声器在空中发出洪亮却温和的男音:

“同事们!快动——”

它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与练气士的手撞在了一起:

轰!

可怖的爆音在雨水中激起一圈横纹,肉眼可见。那练气士像是被巨锤击中般直直飞出,撞进了巷边的墙里——

“怪拳佬”踉跄着走了几步,才歪斜着滑倒在地。

“不,是‘怪拳佬’吃亏了,只是他质量太重……”

“操。操、操、操……”

说话的不是那支拳头,而是一直有如哑巴的瘦弱男人。他倒在地上,绝望地用另一只肉掌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金属臂膊:

“死了!死了!金刚拳死了!”

不用他说,二妮也看出那不知来路的硕大义肢已然报废。

曾经看起来可怖无匹的拳头现在却像是被捏瘪的易拉罐:并起的拳面向内凹陷、皱于一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五指向上错起纠于一处,如同变了形的怪异花朵。几点电火从碎裂的零件中冒出,宣告了它的永久沉默。

“义体强度差得太大了……”

倒下一个。

但不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二妮的额头冒出汗珠。她与双腿一同支撑身体的右手在地面抠动:

可以斩得断!但需要一点点契机、半秒钟的滞涩——

像是听见了她的祈求,“蜘蛛精”的残躯立了起来:

原本的三颗脑袋中,此刻只剩下最左的那颗依旧连接着身体。但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脖颈的合成皮肤都扭出了深深的沟壑: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怨……”

辅助臂撑起了那残破不堪的躯壳,向练气士撞出的深洞奔去:机油与血液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迹。

那是预先写好的子程序,能在死后支配身体进行复仇呢?还是没来得及请到的神灵终于下载,发起攻击?

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因为下个瞬间他的脑袋就被一只穿墙而出的白净手掌所攥住:

啪!

练气士的小臂捅破坚硬的混凝土,大拇指与中指搭住了“蜘蛛精”那仅剩头颅的太阳穴。

接着,两根手指滑过颅骨的阻碍,在中点汇合。

淡粉的脑组织、血液、碎裂的骨片紧随眼球从两个黑窝中迸出,像是过期的麻糬味罐头。

“蜘蛛精”静悄悄地靠墙滑落,这次该是终于迎来了彻底的死亡。而练气士的手指捏于一处,拈紧了他脑中的芯片。

是现在!

不约而同地,仅剩的刀客们一同出手了。

“大头阿伯”十指的最后一个关节齐齐断开,向前飞射而出。关节中延出一股股细索操纵着子弹般指节的轨迹,指甲的尖端闪着锋锐的光——

笃笃笃!

十根索镖缠住了练气士暴露于墙外的右手,接着钉进了地面。

抓住了!

二妮向前纵去:左臂把本搭在肩头的刀背向后滑下,与背脊紧紧靠在一起。脚腕的肌肉绷紧了,支撑着身体向前倾斜,与地面夹成锐角:双腿一次次地向斜下方踏落,维持着这怪异的平衡。

她已然贲起鼓胀的右手刨过墙上垂落的防火梯。随着锈蚀钢铁的扭曲形变与崩响,二妮为自己又增添了一股加速。

这是身躯所能负担的极限,甚至令她产生了在气流中贴地飞行的错觉。

两侧的景物在她身旁掠过。目镜撞上雨水织成的珠帘,一片模糊中只看得见练气士闪着润白的右手:那是某种高强度塑体陶瓷反射出的光泽。

如果再给她一点距离用来冲锋,效果或许会更好。

但已经够了,这会是二妮最快的一刀。

她旋身扭腹,将体重、经脉出力、加速度与肌肉收缩合于一处,以类似甩鞭效应的发力方式——

出刀!

无数颗水珠被斩断,在雨幕中割出一条空隙:

练气士的右手握紧,接着猛地一张。

崩!

钉于混凝土与水泥地中的十指一齐脱出,那缠绕其上的股股细索随着他的动作而炸散,像是鞭子般随着这无匹巨力舞开:

刷拉!

其中的两股细索划过了还在空中的二妮。

一条割过了她的左臂,另一条则命中了侧腹。

这力道瞬间改变了二妮的动线,也击破了她的平衡——

刀斩空了。

那十指则倒卷而回,随着惯性穿过老人的身体。就像是真人上演的布袋戏,他被这力量一把钉在了墙上。

二妮滚倒在地,环首刀在粗糙的地面刮出道道火花。胃里的酸水冲上食道:出刀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落地后的缓冲卸力。

她抖震着,望向只剩半支上臂的左手。断裂的经脉垂落在尖尖突出的臂骨旁:崩开的细索在舞动时有如高速转动的利刃,在被斩断时甚至都没有多少痛楚。

黑黝黝的水渍在卫衣的侧腹晕开——

“伤到脏器了……”

“怪拳佬”高声吼叫,在周身翻找着什么:

“金刚拳它都说了,开战前会、战前会!一点团队——”

扑。

一星光点从墙洞中蹿出,笔直的轨迹穿过“怪拳佬”的眉心,带着似有似无的闷响。

他好像要打哈欠似地一仰头,歪斜着软倒下去。墙壁上不知何时嵌进了一枚小小的芯片,黝黑的外壳染上了些许浑浊的颜色。

那是刚刚从“蜘蛛精”脑中取出的仪轨用芯片。

咔哒!

练气士弹指的脆响还在巷子中回荡,混杂着“怪拳佬”僵死身体的抽搐。那未完的抱怨,只能与他一同归于某家三无的营养液作坊中了。

被钉在墙壁上的“大头阿伯”颤抖着,望向穿过身上各个器官的绳索:

“哎呀……搞不定。机能差得太……”

他哇地呕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液,脑袋软倒下去,再不动弹。

二妮用环首刀撑住满是磔痕的水泥地,站起身。她本来以为这老头还能再撑上一会:“这阿伯明明挺强的样子……也行吧。”

她望向缓步走出的练气士。那面罩反射着自己惨白的脸孔:

“喂,面具佬!现在刚好一对一,打完吧。”

有隐隐的引擎声传来。她回过头——自己心心念念的铁马牌电动车已经消失不见。

那小光头已经趁着激烈的战斗,悄悄逃跑了。似乎不知何时,所中的认知蛊已经解开了。

“哎?能逃跑了!可我刚说完狠话啊?算了算了……这样子也没力气跑了。”

她从没放弃过工作,无论内容多么艰难。因为二妮就是为实现无数艰难、甚至不可能的愿望而生,答允过的生意便一定会全力完成。

“使命必达。”

二妮轻轻地念了一句,借往日熟稔的口号来抵挡断臂终于开始耸动的疼痛。

她用仅剩的单手举起环首刀,用刀尖对准练气士——虽然失去肢体令自己难以保持平衡,但这柄刀早已是二妮的另一条手臂。

“哎?那算起来,我还是有两只手吧?”

二妮在前冲时被奇怪的念想逗乐了,以致于跳起的腿都略略软了一下。

不过这并没有多少区别。她刚刚蹿起,便被那只无坚不摧的手扼住脖颈,掼倒在地。

练气士保持着半跪,手指深深没入水泥中,与地面构成无法逃脱的牢笼:

“我见过你。骨头真硬啊?难怪之前他找你帮忙干活。”

二妮的后脑撞上地面,震荡与失血让她有些晕眩,愈发地胡思乱想:

“啊?说我的脾气还是说断掉的骨头啊?‘他’又是谁……”

呲、呲呲!

被斩断后变得锋利的臂骨向外刺出,一条条小小的血柱向外有规律地喷射着,像是水压不足的喷泉。但这不是最重的伤:被细索划开的侧腹肝脏正在大出血。

刚刚她身体还因为应激反应而勉强保持着行动能力,但现在……

练气士将手指从水泥地中拔出,放在一旁的水洼中泡去尘土与血迹。

“可惜。这次用的战斗配置,没带药……下辈子换个工作吧。”

要你告诉林北喔!

她想这么说,但是却只无力地做出口型。

二妮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再过上一会,首先回因为失血性休克而昏厥。接着,破裂五脏六腑的衰竭会永远给二妮开个永久性的假期——

“要是死了也能拿工资就好了。喔,那简直是带薪休假……”

咚!

风卷起碎石打在二妮的脸上,也打断了她美丽的遐想。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地面上多出的两个深坑。

那是练气士跳起时踏出的。

居民楼边响起防火梯受力变形的怪响——着黑袍的练气士向上攀援飞纵,消失在楼顶的夜色中。

“逃掉了啊。”

工作失败,目标跑了。

“人还要死了……”

累坏了的二妮躺在血与雨水的混合中,忽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点滑稽。

不……等等……

她舔了舔嘴边冒出血泡,发出比呢喃稍高些的声响:

“别……别……装了……狗老伙……快、快点过来给林北止血……”

没有回答,只有巷弄间的风呜呜地卷动。

她用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抬了抬腿,鞋跟打在水洼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人已经跑了……”

……

“嗬——额!”

被根根细索牢牢钉在混凝土上的老头猛地睁开松弛的眼睑,发出溺水者般的喘息声。尖锐的指节们无声地穿过他身上此起彼伏的破洞,由一股股细索牵引着回到断开的十指上、重新嵌合。

刚刚还死得透透的老人,此刻起死回生了。

“大头阿伯”稳稳地落地,鬼鬼祟祟地朝周围望了望。接着他凑近二妮,打量着那可怖的断臂。

“眼睛够贼的啊。你怎么知道我开了‘龟息’的?店老板明明说神仙下凡开天眼也看不出的啊?”

那个小光头夜游神明明没见过雇主,可又中了蛊。加上这老头每句话都在引导他们往“是雇主动的手脚”的思路上想……

要是这还想不通,二妮白当了那么久的王牌快递员了!

“你……你就是内鬼……哪会那么容易死……赛、赛林木,我救了你……不然……”

不然只要点破他的龟息,现在这巷子里就只剩一个濒死的活人了。

只是这话不用全说,让这可能想象力更发达的阿伯自己去幻想可怖的下场吧。

“大头阿伯”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蠕动,似乎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啧。哎,当刀客就是得还人情债……”

他忽地翻动起口袋,往外掏摸着什么:

“屌你妈的,小小年纪眼力倒不错。我救你,但是我们两清!等等找市政府登记一下,你可不能找我寻仇……”

二妮挪动了一下脑袋,躲开硌着后脑勺的石头。

“以后赚到钱了得买个枕头。最好的,能飘起来的那种。”

至于少了一边手,要怎么赚大钱……这个问题二妮懒得去想。

防风目镜上积起一层雨水,为她眼中的万事万物附上了滤镜。

“看……看到你那颗大头……林北就猜到了……一般刀客干嘛要加装辅助脑啦……”

而且还剃个光头散热!不过这话二妮实在没力气连着说完了。

又不施法用神通,整那么聪明干嘛?

“嘿嘿,我这种叫什么来着?大智若愚吧?哈哈……”

“雇主要求的,让我确保你们拖住那个练气士。害,降头师也不好混啊,小朋友……”

他将银针一根根地装上指尖,准备扎入二妮的穴道:

“好人做到底……说吧,待会送你去哪?我不是真正的郎中,你伤得太重了。而且我也没钱给你找郎中,他们要预付款啊?手头的药只能把你的命吊住个一天……可能还不到。接着阎王爷就得找中介给你弄追思盒了。”

“去哪?还欠着客栈的钱……这报酬估计也拿不到手了吧……”

二妮翻过大脑中的每处抽屉,忽地想起了一个地方。

好歹算是在吉隆坡唯一的熟人了,会帮帮我吧?

“咳、咳咳……”

她咳出因仰卧而呛进气管中的口水:

“带林北去……去方氏五金店……”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