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会突然失控。

可能是因为痛苦也会传染别人，绝望在寂静牵连，他喜欢的人此时正在疼着痛着，在无助恐慌，所以他也觉得疼，觉得害怕。

其实，林愿也说不清楚是哪里疼，就是觉得疼，手在疼，心里更是疼得要命，仿佛被一双利爪活生生的撕开，撕成一地散落的碎片。

他努力压抑住情绪，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轻得疼惜，也轻得珍爱无比。

微微颤抖的唇瓣紧紧贴着月苍白微凉的额头，贴着那一道奴隶标记，似乎是想要用一个吻，用无数个吻，来覆盖掉所有的一切。

那些压迫和不公……

那些束缚和枷锁……

林愿低垂着眼睛，只觉得眼眶湿热酸涩得厉害。

他竭力忍耐住，可还是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了下来，落在月曾经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温热咸湿，而后渐渐变得冰凉。

月不懂他的小雌性为什么会害怕自己不要他？他真的不懂，一点都不懂。

他甚至……甚至觉得虚假。

直到咸涩湿热的眼泪掉落下来，打湿了他，也烫得一阵心慌。

哭……哭了……

小雌性哭了……

他的岁岁哭了……

月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紧张的看过去，看到小雌性眼眶微红，湿漉漉的一片，欣长的睫毛被泪水湿透成长长的一绺，白净的脸颊上泪痕清晰可见。

他伸手过去，想要擦干净眼泪留下的湿濡痕迹，可是今天的小雌性看起来真的太脆弱了，好似他轻轻一碰，整个人就会碎掉。

最后月轻轻舔了上去，舔干净那些泪痕，舔舐着林愿含泪的眼睛，声音低哑，有些含混不清：“别哭……”

林愿感受着男人唇舌的柔软和烫热，言语有些模糊，但是很沉很重。

“月，我会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他们对你不好，我可以补偿你，我可以让你开心，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真的，我不骗你，我可以向兽神发誓，一辈子只喜欢你，只对你好……”

林愿的眼泪掉得寂静无声，也掉得急切，声音轻轻的，带着哭腔，隐隐约约还能听出几分苦楚。

“你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我们的孩子……就算孩子的兽形和你一样，也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他。”

“别怕，月，我在这里，我永远都在这里……”

月心里像是被细小的爪尖抓挠了一下，轻轻细细的疼，密密麻麻的痒，顷刻间便覆盖了过去所有的阴影和陈伤。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太软弱，也太胆怯了。

没什么好怕的。

【叮！恭喜宿主，反派月黑化值已降至79%。】

没必要害怕……

【叮！恭喜宿主，反派月黑化值已降至61%。】

月想着他出生的部落，想着他的父亲母亲，想着那一天部落里面族人恐慌厌恶的眼神。

然后，他想着被那几年，发现什么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曾经的主人，也记不清那些部落里对于奴隶，对于自己的打骂伤害。

他甚至连饥饿和寒冷都快要记不清了。

【叮！恭喜宿主，反派月黑化值已降至47%。】

“岁岁……回山洞……”

月将手放在林愿臀下，把他抱了起来，低哑着声音说道：“我们回山洞……”

山洞里面没有天空，没有森林，没有野兽，也没有部落和族人，没有奴隶与主人，只有岁岁，只有月……

只有他们……

林愿圈紧月的脖颈，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抽抽噎噎的说道：“好，回山洞……”

部落里到处洋溢着捕捉到重龙的喜悦，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算注意到了，他们也不懂，这个时代的本能就是繁衍和生存，活着才是最真实，也最重要的，这本就是一个野兽的时代。

进了山洞，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坐在床上，小雌性坐在自己腿上。

山洞里面光线黯淡，不过月能很清楚地看清他的小雌性，看清小雌性的眼睛，看清那些眼泪。

有些粗糙的手掌落在林愿的后腰上，月吻上林愿的眼睛，极尽温柔的低声说道：“岁岁，我刚才不是不听话，我……我害怕……”

林愿本来就将月搂得极近，闻言更加用力，轻声的哄他：“别怕，没事的，你不要怕……”

月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微的窒息感让他觉得痴迷，觉得沉溺，他喜欢小雌性这样紧的缠着他，绕着他。

“对不起，岁岁，我很想听你的话，很想不害怕，可是……”

男人静静抬眸看向山洞门口，阳光照了进来，明媚温暖，带着盎然的春意，可是这些暖意，自始自终都没有真正落进幽暗的山洞深处。

“我记得，刚觉醒的时候，我的父亲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会觉醒出那样的兽形？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坏事，被兽神厌弃了？”

林愿听到月提起这件事，心中顿时一紧，手指落入对方的发间，缓缓安抚着。

月此刻向十岁时的自己看过去，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当时，一个十岁的小兽人，突然觉醒出了那样恐怖的兽形，成了族人口中恶魔的化身，怎么可能不害怕？

“我和他解释，一直解释，说我没有做坏事，他不信，也没有人会相信。”

男人嗤笑一声，捧起小雌性的脸庞，沉默看了他许久，才缓缓说道：“在那天晚上，你来找我之前，我以为，我会死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就算能够撑过去那个冬天，下一个冬天，我还是会死在冰雪里面。”

林愿突然难过极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按照原来的世界剧情，月就是死在今年的这个冬天，他这么说，显然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或许，从他十岁那年觉醒成巨蛇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死在某个冬天。

月看他的小雌性突然哭得稀里哗啦，伤心又可怜，连忙去帮他吻掉眼泪。

也许是沾染了泪水的咸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沉的，也涩涩的：“岁岁是在为我掉眼泪吗？哭得这么伤心，像幼崽一样，真可怜。”

也真可爱……

林愿泪眼朦胧间，看到月在笑着，幽沉深邃的眼眸温柔缱绻，像是一汪秋水浸绕着他。

顿时，他哭得更厉害了。

哇哇哇哇！！他老公怎么这么惨啊？

光是想想林愿都觉得压抑难受，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可是他喜欢的这个人，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尽头？他自己的尽头。

月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把手伸进兽皮裙里，力道暧昧地揉搓着那两片柔软。

林愿瞬间忘了掉眼泪这件事，缓缓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都在抖：“你……你在干什么？”

他们不是……不是在说很伤心的事情吗？他……他老公的手……

月不仅揉着，还进了最喜欢最迷恋的地方，看着小雌性被泪水浸洗之后格外清澈干净的眼睛，唇角轻勾了勾：“不干什么，看岁岁哭得太伤心了，哄哄你。”

林愿很是困惑，他觉得他老公在哄他自己。

不过月这么一打岔，林愿确实哭不出来了，哼哼了两声说道：“有我在，你不会死，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不会，下一个冬天，以后的所有冬天，你都不会死。”

他往上撑起身体，又亲了亲月的奴隶印记，然后小心翼翼地搂住他最喜欢的人，软绵绵说道：“月，你不需要再害怕冬天了，我保证。”

月不知怎么回事，心中蔓延出了一阵静寂的酸涩，近乎无声，却又仿佛能天翻地覆，让他喉咙堵得厉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抱起小雌性，轻柔的让对方躺到床上，随后他也躺了下来，像过去的那个冬天一样缠在林愿身上，仿佛一条快要冻僵的毒蛇，在寒风凛冽的隆冬时节，紧紧圈住它唯一的猎物，唯一活下去的生机。

【叮！恭喜宿主，反派月黑化值已降至32%。】

林愿轻抚着他的头发，手指落在后颈，一下一下的揉捏摩挲：“很害怕对不对？冬天的时候，你很害怕对吗？”

月默默点了点头，有些粗沉的呼吸在林愿脖颈处的皮肤间，带起一片热意。

“嗯，很害怕，在部落里面，一个奴隶死就死了，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他停了停，才道：“岁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些想？但是，我不想死……”

林愿闻言想起月的结局，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他始终都是月，是兽人，不是真正屈服于规则的奴隶。

人的膝盖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可奈何地跪到地上，但是骨头不会。

林愿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变得错乱起来，身体里的热血幽幽沸腾着，升温着。

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月的发顶，小小声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月，你今天出去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春天已经来了。”

月感觉到那一下浅浅的触碰，抬头望向林愿。一瞬间，春和景明，明媚悠然，带走了所有的凛冽和寒意。

“嗯……”

【叮！恭喜宿主，反派月黑化值已降至13%。】

“我看到春天了，十岁以后，我第一次看到春天……”

黑化值降到13%，林愿和521同时松了一口气。

林愿抓住月的手，让他从兽皮衣服下面进去，掌心紧贴着腹部：“等明年春天，孩子就出来了，到时候，你抱着孩子一起去看春天，好不好？”

提到孩子，月有些恍惚，大手轻轻抚过每一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他如果也和我一样，怎么办？”

林愿顺着这话想了想，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带着另外一条小一点黑蛇，那他们家的战斗力是不是要爆表了呀？

他捧起月的脸，在对方湿润殷红的唇瓣上重重亲了一下：“我就喜欢他和你一样。”

月幽邃暗沉的眼眸里，翻动着极致的情绪，耳根微微红了一些，声音轻沉。

“那，你要一直喜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