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愿醒的很早。

房内光线昏暗，有些看不清晰，但他却能清楚看清身边拥抱他的那名男子，林愿能够无比清楚地看清霍忱。

他睡得很沉，林愿的记忆中，男人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安稳的熟睡过。长眉舒展，五官深邃俊美，呼吸平稳，满是鲜活与生机，身上那种漆黑的郁色也消散了不少。

林愿被霍忱抱在怀里，真实地感受着他已经温暖起来的躯体，心中满是喜悦，随后他晕了一晚上的脑子，才回想起霍忱昨天在他耳边呢喃的话。

我爱你……

我爱你……

林愿的心跳声一阵快过一阵，仿佛已经穿过胸腔处的那一层白骨与血肉，坦然的散落在空气中，震耳欲聋。

他爱我。林愿美滋滋想着，心里的小泡泡都快要装满了。

521本来在林愿的意识中沉睡，可问题是宿主的精神状态会影响到系统休息，它直接被前辈美醒了：【前辈～大早上的，你不睡觉，你在那里开心什么呀？】

林愿笑眯眯的，脸颊的酒窝仿佛流淌着温暖的蜜糖，拉出甜蜜的糖丝：“521！521！你昨晚听到了吧，我老公说爱我，他说他爱我，还说了好多好多遍呢！”

【前辈，昨天下午你们一回来就……就在浴室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521的小翅膀贴在一起动来动去，形象生动的还原了某种场景：【……人家不好意思，就出去啦……】

林愿看着那对紧贴在一起的小翅膀，想到昨晚和他霍忱紧紧抱在一起，和这个真的好像。

顿时他脸红的要命，可还是忍不住，无形的尾巴摇晃着，得意洋洋道：“他真的说了好多好多遍！！”

521点头：【嗯，521知道了。】

说完521突然察觉不对劲，看向光屏上的倒计时，距离脱离这个世界只剩九小时，可前辈竟然还想着任务目标说爱他这件事。

521赶紧飞过去，心中满是惊恐：【前辈，前辈，我们今天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还记得吗？

林愿被他蹭的脸痒痒，不太舒服，在霍忱怀里小小翻了下身，将脸埋在男人的颈间：“我记得啊。”

521还是觉得惊恐，很慌：【那你要不要和他说一下再见？】

林愿疑惑抬头，无辜的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要说再见啊？】

521也无辜：【因为我们今天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呀，不过前辈要是不想说再见也可以。】

林愿更疑惑了，茫然的抓了抓头发：“我什么时候说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521现在慌得都要掉毛了，泪眼汪汪道：【前辈，你难道不准备脱离这个世界？可是这样会影响人家业绩的，521不想年底排倒数第一，521想当第一，我想当第一。】

林愿没有立刻回答，抬头看向依旧在熟睡中的男人，他清楚记得昨晚霍忱在他耳边呢喃着，一遍又一遍，病态偏执，带着无法言说的痴缠。

“你要是死了，我也会死……”

“我们死在一起，林愿……”

修长的手指伸向霍忱，指尖轻碰了碰男人又长又翘的睫毛，然后是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像一笔拖曳的锋芒。

男人脸上没什么肉，轮廓线条格外分明，鼻梁高挺，是一条精心描画的线，再往下便是两片薄而殷红的唇，因为昨晚的荒唐和疯狂，此时有些红肿。

林愿忍不住得意，这是他亲肿的。

看着如此鲜活温和的霍忱，林愿无法想象，他离开这个世界后，那道明明已经被霍忱抛在身后的深渊，那片他已经走出的漆黑漩涡，再次蔓延到他的脚下，死亡和阴影重新覆盖而来。

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拯救他了。

霍忱已经能够看到天光正好，他的眼眸深处，春风在吹散冬日尽头的寒冷与冰雪，暖意轻拂，他已经重新完整，重新活了过来。

林愿不愿意，也不能让他重新变成一具尸体，在时光中腐朽，变成一具空荡荡的，无心也无温的白骨。

而且，他也不想走。

霍忱在挽留他，时间和法律在挽留他，生与死也在挽留他。

林愿忍不住抱紧霍忱，睡梦中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缓缓收紧力道抱紧了他。他们像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活着不能，死亡亦不能。

“我不会脱离这个世界，执行脱离命令的时候我会拒绝指令。”林愿面容俊秀帅气，总是笑眯眯的，又帅又可爱，非常的温暖通透，他很少会有这样冷漠的模样，并不分明的线条，此时能够看到一丝锋芒。

521听到他这么说，委屈巴巴。

系统业绩是按照拯救次数算的，按照流程，宿主完成任务脱离当前世界，紧接着就会去下个世界继续任务。

现在它的宿主前辈非要留在这个世界，那就只能等到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体自然死亡之后，他们才能再次脱离，它的前辈不说长命百岁，七八九十总有吧，几十年过去，它今年垫底预定了。

嘤嘤～

521还想拯救一下自己的业绩，可怜兮兮：【前辈，你留在这里需要积分，一年二十积分，以此类推，上不封顶。你要是活到八十岁，那就需要……1200积分，这个任务成功完成也就奖励两千积分。】

林愿闻言反而很高兴：“我要是活到八十岁，那也还剩下800积分，也不错啊。”

作为曾经的系统，现在的宿主，林愿明白521的心情，伸手摸了摸它安慰：“你不要担心业绩，我就只有一个老公，但以后我还会有很多任务，你的业绩肯定会有的，我的积分也会有的，我们肯定都能当第一。”

521想想也是，立刻就高高兴兴的去蹭前辈了。

【前辈前辈～你下个世界也要努力拯救反派，521要当第一的～】

……

霍忱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林愿便圈住他的脖颈，哼哼唧唧的说道：“老公老公～你昨晚说你爱我，你还记得吗？你说了好多好多遍你爱我！”

记得是记得，可是情到深处，和现在差之千里，霍忱有些不自在，耳朵也微微发红，他轻咳了咳掩饰，才缓缓嗯了一声，表示记得。

林愿没有注意到这些，见霍忱承认说爱自己，他高兴的不得了，美美的去蹭霍忱，声音开心雀跃：“霍忱～我也要爱你，你爱我，我也要爱你～”

霍忱的不自在瞬间消弭无踪，他垂眸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捧起青年的脸，声音极轻的说道：“岁岁真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谢谢你愿意来爱我～”

林愿高兴的说不用谢，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霍忱怀里，许久都没有动。

霍忱有些奇怪，将他捞起来，疑惑道：“怎么了？”

林愿红着脸，眼睫微垂，听到霍忱问他，害羞看了他一眼，才小小声地说道：“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我高兴……”

他也害羞，非常非常的害羞。

霍忱眼眸幽沉下来，有些人将爱语作为缚网，捆住别人的爱恨与生死，而他的林愿，因为一声爱，就高兴成这样，还要给予同等的回报。

霍忱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亲了亲林愿的眼睛，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有人说要爱我，我也很高兴……”

吃完午饭，霍忱说要出去一趟，林愿想到他昨晚说要出去，把自己出到犯病，黑化值直接飙到99%，今天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霍忱清楚他去的地方，不适合林愿，哄了他很久也没有哄好，最后只能带着他一起去。

到了目的地，林愿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立刻哭唧唧的抱紧霍忱：“呜呜……你怎么来这里？这里好多好多鬼的，真的，说不定现在我们车子外面还围着一圈鬼……”

林愿说着，把自己说的更害怕了，也哭的更惨了。

霍忱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哄他：“岁岁，真的没有鬼，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林愿非常坚持：“我才没有自己吓自己！有鬼，真的有鬼！”

霍忱有些无奈，视线透过车窗看向外面，他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不想来，不愿意，也……害怕。不过现在，他觉得应该过来一趟了，只有来了这里，才算真正的结束。

“岁岁，我需要进去一趟，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林愿觉得不可以，千万个不可以，要他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着，他会吓死的。

可他看到霍忱的眼睛，那样温和平静，幽深的像是暮色下的深海，那一瞬间，林愿只是轻轻问了句：“你必须要去，对吗？”

霍忱点头。

林愿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人，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子窝在副驾驶座上，还用羽绒服包着自己。

霍忱看着他胆小怕鬼的伴侣，都怕成这样了，依旧那么温暖的包容着自己，他过去抱了抱他，隔着衣服亲了亲：“我很快就回来。”

年底时分，墓园里的人并不算少，霍忱知道位置，但是从来没有来过，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最终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碑上有着女人的照片，美艳绝伦的面容，和霍忱相似的一双眼睛。

霍忱拿着东西，站在墓碑前，他静静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机械定格的她那么青春美丽，全然不复记忆里噩梦中那副癫狂的雌兽模样。

“我来和你告别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