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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左手仙尊,右手魔尊(30)

林愿望着眼前破旧不堪的城主府,墙壁和大门上斑驳着四时痕迹,带着窒息般的压迫。

他觉得恐惧可怕,觉得毛骨悚然,脊梁骨发冷发颤。

年少时的谢寒洲,在一座被人间放弃的城市,在这样人食人的寒洲,被自己的父亲灌着那样的一碗汤,当作牲畜一样养着。

他无法像他的父亲,沦为食人食子的畜生,所以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弑父大罪。

但是……这不是结束,仅仅是开始。

林愿突然就懂了谢寒洲的极端,一股深沉的绝望悄无声息涌上他的身体,从四肢百骸,直至心头深处,让他眼眶发酸,喉咙生痛,心底生着滔天的仇恨。

这样的一座寒洲,这样一座被放弃的死城,四十万人的生死,不由天地,也不由自己,由着外人轻易定局。

仙家玄门美其名曰舍小取大,北域数千万人的命是命,是大局,所以寒洲城四十万人的命就不是命。

因为是局外人,所以他们可以用数千万人的生来说服世间,寒洲城四十万人的死是好事,他们舍己成就整个北域,他们死得好,死得其所

可是谢寒洲不是局外人,他是寒洲城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

四十万人的生死,他们的怨恨,他们的哀嚎,他们的愤怒,三千道藏不可平,数百年光阴亦不可。

所以,谢寒洲的心上阴影犹在,玉随安的身躯痛苦叠生。

林愿艰难的喘着粗气,愤恨到了极点,谢寒洲的师尊怎么能……怎么能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

谢……寒洲……

仙门百家如果真的谢了一分寒洲城的牺牲,就不会有后来齐上玉清宫逼迫他的时候。

林愿眼眶通红,仿佛这座城市曾经的鲜血淋漓,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谢寒洲注意到小徒弟在哭,玉随安也注意到了,他们几乎同时抬手,一人的手指落在他的发间,轻轻拍了拍,另一人则是在肩背上轻抚着。

“别哭……”

他们的声音也似乎重合到了一起,淡然平静,像是这座死城中穿行在街巷中的一阵风。

林愿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什么,很沉很重,说不出的难受。

听到他们的声音,那样安慰的声音,一种削骨削肉般的疼痛,让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绪,鼻子酸得厉害,呜呜哭了起来:“你们……你们哭过吗……”

谢寒洲微愣,没想到小徒弟会这么问自己,他看向眼前面目全非的城主府,觉得很是陌生,陌生到他甚至都有些恍惚失神。

静默许久,谢寒洲才缓缓低声道:“没有……”

玉随安神情复杂,他是谢寒洲的心魔,是谢寒洲的恶,也是谢寒洲自己,他笑着说道:“小傻子,哭要是有用,我会去做,可是在那时候的城主府,哭没用。在那个狗杂种面前,哭更没用,狗杂种的那些妻妾,哭哭啼啼个不停,所以她们死得最早。”

林愿的情绪更加失控,比决堤的河水还要汹涌,他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全身都在疼,心里滴着血:“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像是孩子在耍赖:“他……怎么这么……这么坏,他生了你……他……生了你……”

玉随安觉得此时的林愿可怜又可爱,声音不由得放轻:“是有些坏,他生了我们,所以他说,我们要孝顺他,我们要还给他一条命,他说他吃了我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愿都傻了,也忘了哭,脸上都是潮湿的泪痕,鼻头红红的,眼尾湿红晕染,说话抽抽嗒嗒的:“他……他还是……人吗?竟然……竟然说……这种话……”

谢寒洲漠然说道:“人间大灾时,食人食子之事也常有,也是因为他那样自私行事,所以我活了下来。”

似乎有风声起,带来了几分凉意,也带来了北域的春寒,谢寒洲笑了笑,牵住少年的手说道:“我终究是这座城主府出来的,进去看看。”

府内的建筑多已败落,处处泛着潮气,还有一种腐朽的味道,气味很重,仿佛曾经那段漫长黑暗的时光,在之后的数百年里,不停的重演。

玉随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厅,嗤笑道:“那时,我连来看一眼城主府正厅,都没有资格,谁能想到这座城主府只有我活了下来,还活到了今日,这些人九泉之下,怕是得气死个十几回,痛快!真是痛快啊!”

男子嘴里这样说着,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眸中也是,林愿有些担心地抓住玉随安的袖子,小声道:“师兄,你别难过……”

玉随安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是死寂,可是在听到少年的声音时,听到那一声难过时,他感觉到身体中似乎翻腾着什么。

那是极恐怖狰狞的东西,玉随安清楚的察觉到了,所以他紧咬着牙关忍耐,就算见了血腥味,也竭力忍耐着,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

“林愿,我不难过……”

玉随安笑着说:“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林愿,你说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该死的死了,全死了!只有我一个劫后余生,此后经年累月,我是修道天赋举世无双的玉清宫弟子,后来成为玉清宫掌门,成为那几十万里江山的主人,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到底有什么好难过的……”

玉随安的声音很轻,很低,仿佛是困囿牢笼的野兽,在做着一场没有尽头的困兽之斗。

林愿觉得好像有人拿着刀在他的胸口狠狠刺着,牵扯住一阵痛彻心扉的绝望,他想要去拥抱玉随安,想要像以前那样,去安抚安慰这个人。

可是不行,他的触碰只会带来更加深沉更加浓重的痛苦。

林愿只能用力抓紧玉随安的衣服,挡住他前方那座破败数百年的城主府正厅,低声的,轻轻的哄他:“嗯,你不难过,你一点都不难过,你现在很好,你很好很好,你不需要难过……”

玉随安感觉得到少年的小心翼翼,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这个乖软无害的少年呵护着,被他捧在手心关爱珍惜。

这样的事情,没有人不喜欢,玉随安也是。

他看着属于他的少年,缓慢迟钝的点了点头:“是,我不难过……”

回廊的地上有落叶,有灰尘,四时的风雨落不进廊中,地上还留有着几百年前的斑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林愿隐约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有些紧张的抓紧谢寒洲的胳膊,他觉得胆战心惊。

很快,他们停在一处院落前,玉随安透过院门看向里面,语气有种不确定的疑惑:“是……这里吗?”

谢寒洲也有同样的疑惑:“……应该?”

玉随安静静看了片刻,忽而一笑,轻声说道:“是这里,变了不少,我都快不认识了,也是,我太久没有回来了……”

走进院落中,里面更加狼藉败落,玉随安看也不看院中的其他地方,直入某处。

恶魇深处的画面重现在眼前,重现在玉随安的记忆里,他的情绪瞬间开始脱离掌控,整个人仿佛被卷入了血腥的风暴之中,双目赤红,额角的青筋暴起,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林愿跟在他身后,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地面,墙壁,还有那些家具摆设上面,到处都是黑红的血迹,明明几百年过去,可是似乎依旧能嗅到当初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

玉随安眼神涣散的看着这个房间,琉璃色的瞳孔一片空洞茫然,空虚无一物。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很小很小的自己,骨瘦如柴的自己。

他还看到了曾经欺负他的那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他们的眼前还躺着一具已经流干了鲜血的尸体。

尸体的主人也曾经高高在上的践踏过他,而如今,这人躺在地上,仿佛被刚刚宰杀断气的猪狗。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还有肉的味道,渐渐的,肉香味覆盖了浓稠的血味。

玉随安觉得很饿很饿,也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他的腹中饥肠辘辘,饿到了极致,可是他真的不想喝下那碗肉汤。

那不是肉汤,那是人命,是一条人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大快朵颐,他在吃着美味的肉,等到他吃饱了,吃够了,便拿起晚开始舀汤。

随后,男人端着肉汤,走到那群孩子面前,开始喂养他们,喂养他的孩子。

玉随安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种味道,没有,他没有,他记得清清楚楚,男子捏着他的下巴,将烫热的汤灌了进来。

是暖热的,是美味的,也是肮脏的,是腥臭的,是作呕的。

男人看着瘦弱的少年,在竭力挣扎,嘴里发出癫狂的大笑:“喝啊!快喝啊!!这汤多好喝!!再多喝点!!哈哈哈哈……多喝点啊!!”

玉随安被灌了一碗汤,口中都是那种恶心的味道,他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男人看到以后,开始踹玉随安,嘴里骂骂咧咧:“果然是妓的孩子!!贱啊!真贱啊!!”

玉随安没有躲避,他习惯了,也很清楚,躲没有用,躲只会带来更加严重的殴打,等这个人打够了就好了,等他打累了,就好了。

林愿看到玉随安抱着双膝,蜷缩到了地上,整个人颤抖痉挛,面色痛苦扭曲,仿佛陷入了恐怖的魔障中。

他不知道怎么办,跪在旁边一遍一遍叫着师兄,叫着玉随安,最后,他看着玉随安,叫他谢寒洲。

“谢寒洲,我们走吧,我们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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