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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不准你走

本想搞事业的我却搞上了大佬 心翎 8517 2024-05-12 18:09:23

沿着众人的目光,只见场地中心,两人分立战场两端,一左一右,一边藤蔓草叶生长繁茂,另一边则被霜白彻底封冻,寸草不生。

咎通缓缓将胸口的冰剑拔出,阴狠道出声:“我上次就该直接杀了你。”

季鸣霄没答话,只听得空气里的“咔嚓”声响不断,锋锐冰凌再次凝结而出。

咎通深深拧起眉头,聚起心神,暗自操纵术法。

瞬息之间,那些蕴藏大量冰属性灵流的冰凌齐发,若仔细去瞧,它们还隐隐凝聚着周遭空气中的水汽,欲要将它们一并凝滞。

眼见冰凌阵越来越向咎通逼近,这时却有无数藤蔓冲天而起,草叶以更加疯狂的速度催生。这一波对拼下去,四散崩飞了零碎冰晶与断裂的草叶藤块。

紧接着,一支攻势凌厉的冰剑破空而来,誓要索命一般,直直穿透藤蔓草墙的重重防御!

大片雪雾腾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藤蔓之上染上一层霜白。众人屏息凝神,眼也不敢眨,直至炸裂崩飞的藤蔓块茎驱散那重重冻雾。

“……”

原来那冰剑未能锁定目标,只是狠狠刺穿入地。几乎是众人远远看清这一切的同时,几里地以内的地表统统冰封,凛冽的霜冻气息扑面而来。

本已经远离场地的众人无可避免,再次受到波及,离得近的那些人,呼吸喷吐的白雾直接蒙回自己脸上,在睫毛脸皮结了一层白霜。

现在总不好再接着退了……好在不出多会,远处的冰属性术法就有逐渐收回的迹象。待众人视野里再捕捉到事物之际,一道身影已从森寒冻气中稳步穿出。

立时有人心中一动,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敢问宫主,那魔神……可是被宫主铲除了?”

“应当是这样没错了,”有人高声应和一句,“你瞧,这不是只有宫主一人从里边出来吗?!”

闻声,季鸣霄的视线只是向问话之人瞥过一眼,淡淡道:“跑了。”

场内沉寂一瞬。竟是连如今的季鸣霄也未能将咎通彻底解决……既是这般,难道那咎通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不成?

想归这么想,很快有人站出打了圆场,道:“跑了也无妨,如今的咎通可比不及宫主的势头,下一次定能要了他的性命!”

“不错!下一战咎通必败无疑!”

季鸣霄对众人的话语仿若未闻,扭身往一侧走去:“即日起,先差人去查。”

“自然!”

“自该如此。”

浔渊宫的众人正在不远处翘首以待,群龙不可无首是众所周知的道理,而毫无疑问,早在多年以前,季鸣霄便成了浔渊宫内的顶梁柱。

眼看季鸣霄向这边一步步走来,易晗峥其实有些阔别重逢的紧张与忐忑,以至于他竟就杵在原地,握紧了满手的汗液。

……还有一点距离,一点点。如果两个人走近了,季鸣霄会与他说些什么吗?以及他在季鸣霄不见的时候做过的一些事情,会不会……被方馨予等人告知给季鸣霄?如若那般的话,到时候的他又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

思绪流转只在一瞬间,他一抬眼,却见季鸣霄毫无停留打算,要打他身边过去。

——就算是当着众人的面子,这样也太让人丧气了!

于是易晗峥抿着唇,眼疾手快伸手过去,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当口,扯住了季鸣霄的衣袖,稍稍抬着眼睛,从眼角一边望着人,一边声音低低地唤:“大,大人……”

季鸣霄冷不丁被他拽住,身形顿止一瞬,这才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否错觉,易晗峥觉得那双眼中的情绪很是平淡。怎么说呢……这般的结果,有那么一点的常理之中,又超出常理之外。

易晗峥略略失神,还未想出要出口的话语,下一刻就见季鸣霄不动声色地偏过视线,同时拂去他攥在衣袖的手——竟是一言不发,就要这么从易晗峥身侧绕开。

怎么可以这样过分……易晗峥闷闷地心想,也不知个所以然。不由而然地,他抿紧了唇线,眼神幽怨,看身旁人目不斜视走过。

有发丝随着季鸣霄动作轻扬在身后,经他身侧时拂过他的衣衫,又不动声色远离。那一瞬他又回想起战场上他二人别离,之后再未见过对方的身影……

这一次,一定不会了吧?他默默看季鸣霄逐渐走远,视线不曾偏移半分,直到耳畔听闻身边人的传话,与宫内弟子一并返往了浔渊宫内。

——

这一战的结果,于几大势力而言是相当非同小可的。

现如今,来自伏魔塔的魔修战力已被大幅度削弱,许多小鱼小虾无需费心,于众人而言,真正需要惦记的敌人,其实只余咎通一人而已。对此,浔渊宫的一些基本事务还同先前那般由苏岁祺负责,其余便是依靠侦查手段再度寻找咎通所在地。

从彤州归来的弟子们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其余几人自是也不多留。

回到浔渊峰后,自打与季鸣霄重逢,易晗峥就没得过他一句回应。抹去最初的欣喜若狂之后,易晗峥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到底怎么一回事?总不济他之前干过的一些或是不太见光、或是有点丢人的事情——比如什么半路出家要专修攻伐,亦或者独自一人追踪魔修、还毫不留情杀人团伙……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么会儿时间就传去了季鸣霄耳朵里。

然而,眼见季鸣霄一言不发往浔渊宫里走,他也只能默默无言,低着脑袋随后跟上。

中途,季鸣霄扭头看过他一眼,倒是也没阻拦他一路跟随。直到两个人一道回到房间、屋里只余他二人,季鸣霄自始至终仍未与他说一个字。

于是,易晗峥更为莫名其妙兼惴惴不安了。他觉得这种场面,与要杀人却又不给人临死一刀没什么区别——无论事情究竟怎样,总要说出来才能让人知道嘛,现在什么也不告诉他,是个怎么回事儿?

他可不明白了,当即几步走去了季鸣霄身侧,眼神定定地看人:“大人,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干什么了吗?”

季鸣霄站在窗前,向他微微侧目:“理你什么?你跟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啊?”易晗峥听得发愣,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眼前人比外人与他的关系还生疏。

这种事情,不该的……早在几个月前,不,就算是几年前,也不该发生。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作答,落后好几个半拍,才磕巴道:“不,不是为什么才来,我是想你回来了,好久不见你,我很想你,所以就,就……”

——所以就想与季鸣霄多待一会。他的出发点那样好,却没成想……落得现在这般被季鸣霄疏离冷落的结局。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

平日里也算灵活的头脑,这会儿竟像是生锈一般,死活转不痛快。他低着头,绞起手指攥着衣角,犹疑地问:“你不肯理我,是方姐姐他们与你说什么了吗?”

“你是说……”季鸣霄眼底划过思索,琢磨他话中含义为何。

易晗峥看着他,心微微悬起。

若季鸣霄真是如方馨予一般,因他行过的蠢事或不安全之事责怪于他,就是为他着想——那样的季鸣霄与平常相比有些别扭,但他能明是非,若真是因此季鸣霄才不理他,他也就不郁闷,也不生气了。

于是他嘴边勾起一抹甜丝丝的笑,眼神软了下来,道:“方姐姐说过我的,我已经在反省了,以后也不会那样胡思乱想,定无愧大人,方姐姐和浔渊宫各位师兄师姐教导。”

“那段时间……我是不太正常了,我只想尽全力得到咎通的情报,给大人复仇,还暗中跟踪了一些魔修。但我很注意安全的,他们一直未发现过我。我想,他们尽是些恶人,哪怕从咎通与上古魔修身旁脱离,行的也是不仁不义之事,一时冲动,就那样索了他们的性命。日后我去给他们烧香拜佛就是,他们下辈子定能比现在过得要好。”

“所以大人……”他扯了扯季鸣霄的袖子,巴巴地望,“你不许不理我。”

他那一串话讲到后边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乱蹦的什么玩意儿……还烧香拜佛,这样真的对死者有用吗?八成没用的吧……他暗中腹诽,但这样一套话说下来,应是没什么错处,无懈可击了吧?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却见季鸣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他那只手上:“其实,我不知你说的这些事情。”

“……什么?”易晗峥怔住了。

也就说,季鸣霄不理他的根本原因,本就不在他猜测的范畴之内?

那到底是为什么?不愿理他,还与他生疏,难道是……

忽地他脑海里电光一闪,难道……?!

他立时抬手要去握季鸣霄的肩头,眼神无法自控地有些动摇:“大人,你……”

有一个可能,与季鸣霄不会再出现在他跟前同样让他心中发寒。他稍稍稳定了下情绪:“大人,你是在耍我吗?你说的尘埃落定后于我答复,难道指的就是现在这样吗?你,你开玩笑的是不是?!那之前的算什么?之前你,你明明说过……”

易晗峥心底丝丝往外溢着凉意。饶是他再三确认,却没料到季鸣霄竟还是会反悔。真叫人难以置信,季鸣霄这种性子,怎得也会拿他的真心随意作践?

他本以为季鸣霄接受他以后,定不会抛他而弃,如此看来……竟是他的一厢情愿与天真?

他果真是个没人稀罕要的。

他垂眸低首,轻轻地道:“你明明说过的,是你答应于我……”

“你说之前的。”季鸣霄抬起眼来,“不瞒于你,我不理解我从前想了什么。非但是对你,对身旁任何人做的一些事情,我都不知我那时为的是什么。”

“什、什么意思……”易晗峥猛然一惊,难以置信地喃喃,“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就算想将我糊弄过去,也不该质疑你与方姐姐和苏师兄他们之间的过往……”

“质疑?”季鸣霄反过来问他,“你为什么说我是质疑?”

易晗峥没说话。他只觉得空气像是被凝结住了,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现实真的好荒唐,他所喜欢喜爱、崇拜尊敬的季鸣霄,会是那样的无情无义之人吗?他不信……也不愿意相信。

他落在季鸣霄肩头的手无意识握紧了,却始终没有被季鸣霄扒拉下去。就好像……不谈排斥与接纳,季鸣霄只是对他的接触没有分毫喜或恶的感觉而已。

“如你所言,”季鸣霄打破沉寂,继而道,“或许方姑娘与我说过什么,但这一月的事情,我都不记得。哪怕她与我说过,我也极有可能遗忘了。”

易晗峥抬起一双乌沉沉的眼眸:“那你之前那么多天,到底在什么地方,又遇见了什么?”

“不知道。”季鸣霄不消思考地答。

“怎么会?!”易晗峥惊疑不定,敏锐觉得事情好像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先是失踪,多日没有联系,凭自己与方馨予的预推只能也无法得出季鸣霄踪迹,而季鸣霄下一次出现时,就是在正邪交锋正盛之时,以新晋神明之名将咎通击退。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现今这般局面?

他并不觉得季鸣霄在说谎,一则不像,二则,在他印象里,季鸣霄就是再与自己置气,每逢大事,也不至于连句实话都不与自己告知——那才是他熟悉的、季鸣霄的风格。

“……”他脑海里思绪急转,眼里的光闪动不定。

彼此沉默半晌,季鸣霄道:“我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些。还望你日后不要用以前的事情来与我耽误时间吧,那没必要,就当给彼此行个方便。”

这时,他才推了易晗峥那只手,径直从窗边离开。

“……”易晗峥手留在半空,没有收回。

季鸣霄那些话对他而言还是过于扎耳朵了。耽误时间,没有必要……?简直,好笑!!

他脑子里某处神经骤然崩断,几乎想也不想,从后方将季鸣霄拽入怀中,拥抱的力道死死的紧:“大人,不可能!你若回不来,我就为你报仇,然后随你陪葬。但只要你回来了,我不会准你走……你答应过我的,你要是敢走……!!”

他眼底尽是阴霾,道出的话语仿佛在齿间碾磨过一遍的凶狠。季鸣霄微微偏过头看他,被他一把掐住下巴,狠狠地衔着唇瓣又咬又亲。

那一刻什么理智与冷静都被他抛诸脑后,他也不管眼前的人如何看待从前,只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放手。

如他自己所言,他可能是已经不太正常了。但他不在乎。

而被他用力揽在怀中的季鸣霄一如先前,对他的行为仿佛仍是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任他而为一般,硬要说可能只是嫌他耽误时间……

这样的拥抱能让人觉得呼吸困难,透露的是欲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狼子野心,季鸣霄未能体会,只知道周身萦绕的气息……确实是很熟悉的。

他在这怀抱里恍惚一瞬,微微垂眸,看向身后人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为什么要这样坚持?自己与从前的自己,不同又到底在何处?

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一点也看不明白。最后,他竟觉得隐隐有些头疼,抬手按在易晗峥手臂:“你且回去,容我自己想一想,或许有些事情,之后的我能想得起来。”

易晗峥瞳眸中晦涩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微微低头搭在他肩上,于他耳旁沉沉低语道:“我明白了。不过大人……既是回来了,你不准再丢下我一个。”

话落,他果真松了手,退开两步,眸色仍是幽深的,盯着季鸣霄的身影:“我等你答复。”

季鸣霄没看他,下一刻耳畔传来门扉推开又合上的声响——应是易晗峥出去了。

——

时下已经入夜,易晗峥左右放不下,还是叨扰了董淑媛母女与方馨予的住处。

“方姐姐,我有一事详询,”易晗峥目光定定地看向方馨予,“你与我说一说,封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方馨予闻言,轻轻叹出一声:“晗峥啊……这种事情,你可不该轻易过问。此乃天地道法,我劝你……莫要深入了。”

她字里行间尽是劝说之意。易晗峥却表情不变,坚持道:“若我一定要深入呢?”

方馨予微抿唇线,仍是劝他道:“那只怕天地的意识会逐渐察觉到你,轻则记忆或是精神有损,重则……身亡,还是莫要执迷不悟了罢。”

默了片刻,易晗峥突而轻笑出声:“可如果是万一,万一我自己不小心意识到一些东西呢?”

“……”方馨予无法,“你说罢,你意识到了什么?”

易晗峥敛了笑意,面色微微转冷,逐字逐句道:“大人今日封神成功,就是最有冲突的地方。我当时目睹了整场天劫,按理来说,天劫未尽,封神不可能成功。而在那时候,方姐姐又十足肯定地跟我说,天意绝无可能手下留情、饶大人一条生路。”

方馨予眼睫微落:“所以,你想知道季公子封神成功的真正原因?”

“方姐姐会告诉我吗?”易晗峥静静地看她。

方馨予轻轻笑了下,手指向上方示意:“不可言说。我也再劝你一次,就算察觉了什么,也别继续说了。”

“那不成,”易晗峥不以为意,“我非得一条一条说全乎了,方姐姐怕是才肯将我看做共谋,将该说的都与我说一遍。”

“……晗峥,我是当真不希望你参与进来。有些东西太复杂了,你知道也没有用处。更遑论天地太过于无情,它会怎么对你,不是我能从中调解的。”

易晗峥垂眼笑了笑:“那大人呢?天无绝人之路,我却看他向一条绝路直走不回头。方姐姐也知道天意冷血无情,那么我想,大人既能于那种险恶情况封神成功,必定是因为大人封神成功于天地有益。”

“这个益处是益在何处?看看近期以来人间大乱吧,这般混乱的时期,又有大人这般的能力非凡者。我想起方姐姐曾经从天地直接接引下的意念——唯有一点,便是斩杀咎通,尽除妖魔。说直白点,便是天意要以大人作讨伐者,借刀杀人。是这样么?”

方馨予:“……”

见方馨予没提出异议,易晗峥继续道:“可大人封神成功后,竟显出些许异常。我听方姐姐的说法,天意有能力抹除人的记忆或是损伤其神经。不过……我总觉得大人的模样不像记忆有损,亦不像精神失常……”

方馨予摇头轻叹:“罢了,我便告诉你吧,天意对季公子做的是——拔除七情六欲。”

“……什么?”易晗峥讶异地问,“天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馨予直直看他,认真道:“这一点凭你与季公子之间的关系,早晚会有所察觉,因此我直接告知于你。可再多的……晗峥,你真的不能再问了,这对你没有好处。”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若是运气不好,免不得要引起天意注意,降下天罚。至于季公子的事情,就由我尽力想一想办法。当然,我不建议你对此抱持多大期待。”

沉默片刻,易晗峥道:“多少都已经得罪了那没命的东西,就这么着吧。方姐姐说的不错,这一点我早晚会察觉到,也是因此,我早晚会得出一个结论。”

方馨予颇为头疼,深深蹙起眉头:“你这孩子,问些什么不好,做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

“我不认为我在钻牛角尖。”易晗峥执拗道,“伏魔塔倒塌后,我第一次见方姐姐就问过一个问题——如今妖魔乱世,为何天意以及过往封神成功的神明不亲自处理?”

方馨予似有所觉,拧紧了眉头。

易晗峥一字一句道:“我想明白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天意无法指使那些神明处理,只能由新晋神明代劳。”

“可是不巧,新晋神明整个人处于缺乏七情六欲的状态,换言之,就是同天意那般无情。我大胆假设一番,神明最终的成长形态……莫非就是天意?顺着这个假设反推回去,过往的神明统统与天同化,互相抽离不出彼此,天意才无法谴下神明下界应对魔神咎通。”

方馨予骇然拍板:“你……我都叫你不要乱猜了!!”

这可是天地隐秘,竟就叫易晗峥这个常人知晓了,可着实不算得意的事情……

她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好容易才缓过神思,与默默看她的易晗峥对上视线。她登时深感无力,长叹一口气:“你非要搅这趟浑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不管,我也不怕。”易晗峥道,“倘若天意想将大人同化,我要让它徒劳无功。”

方馨予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你这孩子执拗得很,可莫要做些出格之事。”

易晗峥不置可否,只笑了笑:“我是个执拗的,又不是个傻的,方姐姐不若将知道的都告诉我吧,你是经由天地选出的神兽,再是得天恩宠,若要助大人从天意手底解脱,我还是觉得很难。”

方馨予不住摇头:“也罢。我实话告诉你,你方才说的八九不离十。只有一点我要与你纠正——神明在最起初的上古时期,并非会被同化为天意。”

易晗峥有些意外,问道:“最起初……是指坤神么?为什么坤神不同?”

方馨予点点头:“正是坤神,或者该说,就是坤神让天意起了拔除神明七情六欲的心思。”

“坤神曾受天地青睐,历经天劫之后通过考验,直接被天地引作天神。那时候,坤神就待在尘世里,时常给予凡人与修者各种帮助,比如辅佐修者创立门派、帮助凡人运输重物,再比如……制止地震与洪水等天地灾劫伤及人类性命。”

听到这里,易晗峥眼神微微一动,心里已有些许猜测。

方馨予继续道:“长此以往,天地向坤神传达了不允许再于灾劫中搭救生灵性命的旨意。意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世间万物是死是生,天神均不得擅自插手。”

易晗峥道:“与我们要做的事情一般,难吧?”

“天意根本不可能由他胡来。”方馨予道,“然而,坤神生而为人,不会如天意一般冰冷无情,恰恰相反,他有一颗向民的仁心。也是因此,天地为坤神所为勃然大怒,索性直接将坤神召回,试图拔除其七情六欲,将其同化。可坤神此时已然是位神明,冥冥之中与天地有如丝如缕的关系,真要拔除他的七情六欲谈何容易?”

“于是在天意的强制同化之下,坤神,最伟大的初代神……他走火入魔了……更甚至,由于他的理念与天意本源截然不同,他始终试图与天意本体争夺主权,几千年来互相侵蚀吞并彼此的意志——天地最初招来的神明,俨然成为天地的绊脚石。”

“此一番算给天意敲响了警钟。从此以后,再有凡俗世间的修者达到顶峰,欲要封神,成功以后必被提前抹消自身七情六欲,好为天意随意调用。”

“……”

易晗峥安静听罢:“既是如此,坤神的伏魔塔倒塌可是与此事有关联?”

“自是有的。”方馨予道,“坤神多年以来由神入魔,又遭天意打压,本身神志早已出现各种问题,更可能如咎通那般,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同时,坤神这些年来亦受到天意削弱,早些年在伏魔塔布下的封印术法,亦随着他心神与神力的不稳固而有所疏漏。咎通定是由此从无尽沉眠当中钻了空子,在内部逐渐破解伏魔塔的时间封停术法,最终造成伏魔塔彻底倒塌的局面。”

“原是如此,”易晗峥恍然道,“也就是说,伏魔塔倒塌是必然结果。”

“不错,”方馨予道,“就算伏魔塔先前未倒,在以后,或许季公子已经按部就班着稳步登上神位的时候,它仍旧会倒。”

易晗峥轻轻笑了声:“那是不是该感谢伏魔塔的倒塌?起码,这代表大人封神必定会成功。”

方馨予默了片刻,低声道:“其实季公子封神……与我也有关联。”

“我猜测过,”易晗峥道,“作为上古神兽食梦貘,方姐姐知道的事情太多,又是直接接引天意之人。若说方姐姐与大人的相遇纯粹是偶然,说句实话,我不太信。”

“确实如此。”方馨予无奈地苦笑一声,“可在这其中,无论是我还是季公子,其实都是为天意所利用的棋子。”

“早在季公子之前,我曾接引过更多修者封神。明面上,我以上古神兽食梦貘之名展露身份,但实际上,我亦是专门引领修者封神的引神使。每当尘世出现有足够潜力的修者,我就会受天地感召,从漫漫长眠中苏醒,主动与这些修者接触。”

“引神使……”易晗峥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不错。”方馨予道,“再多的事情……我觉得没什么要与你说的了。有些东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易晗峥却又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天意到底算作什么?”

方馨予回道:“天地道法若丝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就仿若人体四肢、神经血管,动则生变,牵涉思维,大脑给予判断。同样的道理,天地道法传达,传递的对象是天地的脑,如此再下达的意念,便是天意。”

“嗯……大脑么……?”易晗峥似懂非懂,低声道出口。

听着他的话,方馨予似有所觉,当即道:“你可是心里有什么算计?我劝你莫要随意惹了天地的眼。它不注意你便好,注意了你,你可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

“知道的,”易晗峥笑了笑,“我会自己好好想一想办法。”

方馨予蹙眉看他,疼惜叹了口气:“你若真不傻,就不该往这事里头跳。”

“我也不想啊,”易晗峥认真道,“可我就是不小心往上边想了,天意要真想盯我那就盯吧,或许我还能抓住机会,反过来倒打它一耙呢?”

“你怎能这么想?”方馨予哭笑不得道,“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一不是天地神明,二不是如我一般的神兽,若遭了报应,只会比我与季公子下场都要凄惨。”

易晗峥淡淡笑了下:“事情若真临了头,可容不得我想不想。再惨也不过一死,至于其他的,死后的事情谁还管呢?”

方馨予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该劝的都劝了,我拿你没办法。但天意当真不是好应付的对手,你切记得莫要掉以轻心,没有把握之前,万不可直接涉事。”

“天意吗……”易晗峥不由从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命都没有的东西,与它当对手,怪膈应的。”

他不服,他不信天不可逆,他只信……人定胜天。

易晗峥闭了闭目,于短暂的黑暗中敛回情绪:“方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临时起意,也不是掉以轻心。到时候我不但要保住自己的命,还要将大人从它那里完完好好夺回来。”

方馨予没作声。她见得易晗峥瞳眸里意志坚定的光华,突然觉出些其中的意思来——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或许他只是在拿自己当诱饵,将天意吊出来后,好将季鸣霄夺回来罢了。

——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烛光随之倾泻出室,包裹在易晗峥周身。

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无数次的从前……易晗峥意识恍惚一瞬,垂落眼皮,原地站了一会,再抬目时望见屋内人也正回望向他。

他眸中盈上浅淡的笑意,问道:“我可以与大人住一晚吗?像以前一样,大人别嫌我呀。”

虽是询问,但随着话音落下,他已合上门扉,向屋内走来——他早就打算好了,问话什么的只是做做样子,就算季鸣霄真要撵他,他也绝对绝对不会走的!!

季鸣霄看着他,面上神情隐有思索,反问回去:“你是说……像以前一样?”

“是,呃……”易晗峥本想直接应是,忽而想起什么,又默默飘了视线。

他二人之间的以前,有些时候,还真不只是单纯的睡一觉了事啊……

易晗峥垂着脑袋走过来,低声嘟囔:“只是普普通通住一晚,不好进一步烦扰大人。”

他发自心底地承认,两个人许久不见,如今乍然相逢,又在深夜独处一室,他对季鸣霄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他不用闭眼,也能回忆起不算太久的从前与眼前人之间的缠绵与暧昧。

可现实发生的事情过于离奇,这个样子的季鸣霄……对他怕是丁点儿的想法都没有,跟方才亲嘴似的,人家全当完成任务,只他一人往里投入。太难过了,还不及季鸣霄从前嫌恶他接近,起码对他有情绪反应。所以今天嘛,要不就……先算了算了吧。

他内心默默捂了会脸,突然就很丧气——他好不容易才将少年时于心中惦念不忘的月光揽入掌中,赖那鬼老天无情无义,直接帮他清零重来了。

忽地,下颌处落了一点温热,一根手指将他的下巴抬起。季鸣霄那双无什么情感波动的眼眸看了他一会,动了动唇,道:“你不太一样。”

“嗯?”易晗峥疑惑问,“哪里不一样?”

他又不比旁人少了个眼睛,也不比旁人多了张嘴,硬要说的话,也不过比大多数人能惹事儿……

突然,他心中微微一动:“是因为……我对大人跟对别人都不相同吗?”

“算是吧?”季鸣霄轻轻念着,“但这一点,与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从前感觉的事情,应是干系不大。我还是觉得,你所作所为之中尽是常理解释不了的东西,你是没有事情要做,刻意来给我添麻烦的吗?”

“…………”

易晗峥沉默半晌:“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季鸣霄便问:“所以我以前到底在想什么,才一直让你在身边转悠?”

易晗峥听的想翻白眼,气极反笑道:“这就回归一个问题,大人撵我走了,一个人在屋中思考,是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吗?”

“得出来了。”季鸣霄看着他,淡淡道,“你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吵吵嚷嚷,做一些奇奇怪怪、我理解不了的事情。但你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季鸣霄说着,向一旁的矮桌上指了指:“你看那只杯子。”

易晗峥随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确实有一只杯子:“看见了,没记错的话,那是我之前用来泡桂花水的杯子。所以那只杯子怎么了?”

“所以?所以这就是我得出来的结论,”季鸣霄道,“我没必要因为屋内一只茶杯没了用处,就将它丢出门外。你跟它是一个道理。”

“……?”易晗峥深深呼吸一口气,“大人的意思是,我在这屋子里的分量,等于一只泡桂花水的杯子?”

“是的,”季鸣霄道,“只是硬要论用处的话,你的用处会比较……”

他皱了皱眉,思考了半晌,还是道:“用处会比较奇怪。奇怪这个词很适合你。”

“大人,你很过分。”易晗峥严肃与他争执,“我是个大活人,与你之间更有深厚情谊,你却将我与杯子相较。这样不礼貌。”

“是这样么?”季鸣霄语气平淡地回问。

——很明显,他又一次没能领会易晗峥话里的内容。可能在如今的他眼里,所有东西,无论是死是活,是猫狗还是人类,都是一样的吧……?

易晗峥忍了忍,看季鸣霄片刻,抽了把椅子,抱着俩手狠狠坐了过去。

行吧,等着瞧吧,暂时的他不能跟没有感情的人乱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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