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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本想搞事业的我却搞上了大佬 心翎 8741 2024-05-12 18:09:23

树林内,战场的另一端。

得了季鸣霄的回应,咎通笑出两声,缓缓地道:“既是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作为大陆上首屈一指的木灵根使用者,咎通的木属性灵流非是一般的修道者比得了的。只要他有心,便能驱使那些灵流一个劲往敌人的伤口钻,一旦稍有放松,必定会受到灵流的暴力撕扯。

季鸣霄暗觉不妙。此时此刻,他已在战斗中被消耗了大半灵流,又受到咎通藤枝上的灵流压制,分毫脱不开身。

他又不可能就此放弃罢休,自身灵流唯有一刻不停地与木属性灵流对抗,抵抗周身藤枝的生长与侵袭。

他暗暗估计了自身状况还能坚持的时间,奋力压了压喉头涌上的腥甜,正要再试试能否抽出余裕、反手给咎通补上一记,忽然,周遭藤枝一瞬之间拧成一股狠狠袭来。

紧随其后而来的,是咎通残忍的笑语:“永别吧,当今时代的最强者。”

“……”这下是真坏了。

季鸣霄眸光沉凝。他根本没使多大气力地挣了挣缠绕手臂的藤蔓,不出意外地发现,在木属性灵流的禁锢下,他确实无法再发动任何强力攻伐手段。

更不妙的是,这个距离……他无法抵挡。

眼看藤蔓瞬息之间近至面前,裹挟而来的阴风几乎拂动他额前碎发,他却没感到分毫畏惧。

人都是奇怪的生物,他这时候倒开始走神心想:果然话不能乱说的,自己先前与易晗峥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

赖他自己咒的自己……但是他也有遗憾,从今往后,若还有人代他护住易晗峥就好了。

这边他还兀自飘着神思,却听一阵轰然炸响遽然爆开,源头似是来自于……天上?

紧接着,面前一片刺眼的眩光耀目,怔愣之间,他不受控制地闭了双眼。

“这个是……活见鬼,这是劫雷?!”少许,耳畔传来咎通难以置信的声音。

季鸣霄心头亦是惊诧万分,闻言倏地睁眼看过。

只见他面前不远处,一大片局域内已是寸草不生,其上的地表隐隐闪着细细密密的电光。而方才欲要袭向他的藤蔓,已经统统焦黑着跌落在地。

而在刚刚,咎通因那道雷光急急退出好大一段距离,这会再昂首往天际一看,面上表情随之一变——身为不受天地待见的魔神,他可不敢在此处多待、平白惹了天劫的注意。

将劫雷往自己身上乱引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毛,收回视线看向季鸣霄。

还好,此行倒也不算一无所获。对方如今已然是一身的伤痕,又受他的藤枝限制寸步不能移。

他是个居心叵测的,眼珠子转了几转便飞快拿定了主意,口里笑了声,随手在林子里点了把火焰,不愿在此地多耽搁,生怕受了天劫波及,转身就要离去。

“人生最后一段风景,你可要好好看看啊,哈哈哈哈哈!”

远远地,传来他不怀好意的大笑声。

——

而在另一边,继葛东龙喊过那一声之后,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带着往稍远处、树林上方的天空看过。

此时此刻,那片天空已是阴沉沉一片,层云聚积,乌压压的云层里偶有雷光浮动闪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能听见压抑着威猛势头的闷声轰响。

无数人都遥遥望过,紧锁了眉头:“这个是……”

一旁,严正凯显然也注意到那片天空的异常,仔细辨识一会才沉声道:“诸位,根据古书里描述不多的记载,如不出意外,这个……应是封神的天劫。”

“什么?”易晗峥忽而想起一事,低声喃喃道,“竟然是天劫?”

严正凯缓缓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修者修道,在渡劫期以前若要突破大境界,均凭借自身对天地的感悟。可一旦达到渡劫期,再要往上突破至封神,便是由天地直接降下灾劫,考验修者能力。”

有人登时会过意来,满脸震惊道:“严门主的意思是……难道这个天劫针对的是浔渊宫宫主吗?”

“这……宫主是何时达到了渡劫大圆满的恐怖修为?”

亦有人语气惊慌道:“可是诸位想想……若当真是宫主在此地经受天劫,咎通现下又如何了?”

“这……!!”

经他提醒,众人纷纷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额角不自觉渗出冷汗,一时间,心里皆是惶恐不安。

仿佛是顺应了众人的不安,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树林里渐渐接近。

刷啦——

无数根藤蔓枝条从树丛之间猛然钻出!

“啊啊啊!!”众人陷入混乱,高声尖叫起来,“是咎通!咎通还活着!!”

“快快!我们先往这边靠近些许!”

正当众人慌忙失措、找寻同伴之际,藤蔓枝条其后传来狂放的大笑声。

“不过蝼蚁般的存在,靠得再近又有何用处?”

其后的身影显出,果不其然,是众人心中无边畏惧的咎通!

“大抵是为了……不用我一只只去找,方便将你们一块踩死?”咎通恶意猜测着,眯缝起狭长的双眼扫视场内一圈。

没有找寻到那道最忠心赤诚的黑影,他突而有点不太愉悦。

他微微蹙了下眉:“罢了,今日暂且不与尔等计较了。”

众人统一地不敢出一口大气,也不敢信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煞罔却不以为意,转首望了眼远处阴沉沉的天际:“此地……可不宜久留啊。”

场内众人心思各异,但若论及目的,都是唯恐惹了这位杀性颇重的魔神注意。

“哼哼……”咎通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沉沉笑出声,“以季鸣霄那身伤势和为数不多的灵力,如今再遭上这凶险的天劫……你们就等着给季鸣霄收尸罢!”

话毕,他似是总算找回了些愉悦心情,乘着藤蔓便扬长而去。而在他之后,一众魔修见状,亦是士气大受鼓舞,欢呼着,结伴着,顺随他一并离去。

这次可就没有人敢追上去了,众人微微缓回心神,严正凯立时发话道:“诸位现在就随我退出这一带,根据上古史书的记载,天劫波及处万万不可留人!”

众人纷纷应声。

葛东龙此行与浔渊宫同行,也愿帮忙招呼一下同行的几个弟子,听了严正凯的指令,赶忙向一众浔渊宫弟子看过,正看见易晗峥面色凝重,昂首看向远方天际。

他微微蹙眉,不由回忆起易晗峥在上次平城一战的反应,连忙拉过易晗峥,快速道:“楼主也随我一同走罢,那魔头嘴上说得狂傲,可实际如何,你我皆是无法断定。咱们都是自己人,应该全心全意相信宫主,凭靠他的实力,未必不能熬过这场天劫。”

但易晗峥并不这么认为。

或许更多人会把季鸣霄当做大陆上的最强者来憧憬拜服,他们理所当然地将自己与季鸣霄划分出界限。

但易晗峥往往并不会这样,他更会习惯性地将季鸣霄与常人以为的地位辨识出区别,将对方归于寻常人的地位,能接触,能亲近,同样的,也与常人一般有伤痛与力不能及的为难。

就好比当下,他心里的思绪分毫不宁。可最终,他也只能任由葛东龙扯过自己。

“就当是这样……”他低声应道,“留于此地也是无用,还是去灾劫之地以外观望罢。”

“不错不错,快些走罢!”

临行前,易晗峥再度转头,回望了一眼天际里暗沉的阴云——劫雷迟迟未降,那内里……似是仍在积蓄令人心悸的可怕威能。

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他无法预料,哪怕他有旁人羡慕不已的预推之能。

——

树林内,咎通撤退之前点的最后一把火无疑是坏了大事。

火势很快开始向外部逐渐蔓延,漆黑浓烟慢慢弥散开来,咎通先前滋生的藤条木枝均是助燃的帮凶。

季鸣霄已然将欲要撕裂伤口的木属性灵流消磨殆尽。如今有了余裕,他便驱使为数不多的灵力,劈砍去周身阻碍行动的藤枝,又随手使了个范围型术法将火焰熄灭,这才有余裕往阴云密布的天空看了眼。

他的记忆一向很好。印象里的数年以前,他的师父彭麟同样历过这般气势磅礴的灾劫。遗憾的是,他的师父失败了。

……却没想到,临在咎通给他致命一击之前,劫雷竟会好巧不巧给他挡了一下,只是……他现在这般处境,相当不妙。

季鸣霄微微蹙着眉头,从衣衫里取了些回春门交付给他的伤药服下,随后他又估摸一番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流。

……应是还有一战之能。此番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突破渡劫大圆满的时候并不很久,竟也能破例得了天地青眼,降下灾劫。坏在准备不足,处境亦是危急,怕只怕和当年的彭麟一般,多年修行,最终全做一场空。

不久之前,劫雷直接劈断了咎通藤蔓,叫他以为天劫已经开始。可现下看来好似并非如此……趁着天劫还未降下,当务之急必是尽快回复自身灵力,能恢复多少是多少。

凭他自身冰灵根那相当强力的攻伐资质,此次天劫,绝无可能轻易度过。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猝不及防间,他听闻高天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闻声,季鸣霄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知何时,他周遭的环境竟已彻底陷入深夜一般的黑暗,唯有雷光偶尔划过晦然阴沉的天际,才能照得地面一瞬明亮。

他仔细感知一番体内灵流总量,顶多算是恢复一半。

如此看来,天劫酝酿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久——但也不尽是好处,换个角度思考,此次天劫……将比他想象中的势头更加威猛。

想归这么想,还是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从地面站起身来,恰好此时骤起大风,刮起火焰燃烧后余留的残叶断枝,亦或细碎灰烬。

他随手撩过风中凌乱的额发,垂手之际,以他为中心往外,随着狂风亦起霜雪,于一瞬间,气温直线下降——战局已然形成,接下来就是……

只听“轰隆”一声,高天上酝酿多时的劫雷轰然往地面砸下,声势之浩大,想必隔着几里地都能一览无余。

季鸣霄心知劫雷直奔自己而来,单凭躲避无济于事。他当即就将方才就在蓄力的术法一瞬凝聚成形,抬起手来,直直抛向劫雷劈下的方向。

两者甫一接触,砰然炸响震耳欲聋。而在半空之处,冰蓝与金紫交替闪现,遽然相撞之间,二者抵消形成的威力以环形余波直接往外爆散开来。一时之间,整个树林内,树木树冠摇晃倾斜,均向外侧半折倒伏。

然而,两者仅是相互持平须臾,金紫色的电光便暴虐着、穿透冰蓝色的冰属性灵流继续往下方穿刺突进。

好在季鸣霄心知劫雷威力不止于此,第一记攻伐术法发出、削弱雷劫的部分威力后,就紧随其后布下层层坚冰作为防守。

雷光逐渐熄灭于冰层之间。他默默看着,面色沉静如水,手中寒气汇聚,有什么在逐渐凝聚成形。

犹记多年以前,他入道的年纪过小,提不起剑,初学的便是术法。可越触不到的越让人心生憧憬,他艳羡着使剑的诸多同门弟子,闲暇里总要去演武场亦或外门地界旁观剑术,一看便是好几年。

后来他得了流霜。甫一到手,他面上未曾流露喜悦,却难得显出迫不及待,持了流霜一一战过同修为弟子——鲜有败绩。像是执念,回去之后,他把自己锁去屋里闭了关,悉心琢磨起剑与术法紧密相融的一系列战法,整个过程耗了他足足七七四十九天。

空气中传来微弱的“咔咔”声响,坚冰凝结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手中的冰剑蓄势待发。

不容季鸣霄歇息一瞬,天际金芒一闪,又是一道劫雷劈下。仅一眼看过,季鸣霄便知,其威势之骇人,完全不下第一道劫雷,更甚至,威力还要在其之上!

既是心下了然,他也毫不犹豫,直接将手中冰剑从冰墙之中穿透掷出。

这把冰剑冲势迅猛,乍一看去毫不出奇,可穿过冰墙后,却不见其速度减缓,所过之处,空气仿若凝滞,带出长长一条痕迹。

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巨响,猛然和劫雷相撞!

然而这一撞却不显颓势,那把冰剑竟是直直从劫雷中穿刺而过——原是仅一剑,便削去劫雷七八分威能!

这仅剩余两三分威能的劫雷再降下,自然无力冲破冰墙的重重防守。

季鸣霄脑子里暗自琢磨一下,心里有个大概估量。只是此一招对他灵流消耗较大,他现在的情况不说糟糕透顶,但灵流绝对是属于能多省一些就多省一些的境况,因此虽是好用,但在不知道天劫后续威能的情况下,绝不能一直以此作为凭依。

正当他要再做准备,却见天际云层重新翻腾波动,诡谲多变,在那之后,数道劫雷“轰隆”一声齐齐降下!

不妙了,原来……方才的两道劫雷不过是开胃菜。

季鸣霄面色凝重些许,再度催起攻伐术法与劫雷相抗。

他一惯擅于以攻为守,然而此次,却是未能阻挡劫雷多时便被卸去防守。毕竟,一道两道还能从容不迫,可若再多了,怎可能轻而易举挡下?

满场灰尘飘飞间,季鸣霄摇摇晃晃从地上起身。方才紧急关头间,他运起一系列的术法连发,总归没受到太重伤害,但仍是被劫雷余威直接触及,隔着冰属性灵流的防御,周身还能感到一阵阵交错的麻木与焦痛感。直到现在,电光仍在他周身偶尔闪动。

也不知这般威能的劫雷还有几个回合……

念及此,季鸣霄昂首看了眼天际,只见阴沉的云层比及最初似是消散了一部分。他心下恍然,却也为其后即将来临的劫难感到心神沉凝。凭他现在所剩的灵流……倘若估测的不出问题,定然接不下所有劫雷。

如此又过两回合,他的灵流剩余量,再一次回归至起初与咎通相战后的困窘状态。然而,天际阴云还未有彻底消散的迹象。

正当这时,高空中电光频闪,数道劫雷显而不发,似是……在酝酿其中威能。

季鸣霄心知,此番劫雷若砸下来,就不是先前那般能挡过去的了。他垂眸扫视一眼自己身上或焦黑亦或鲜红的伤口,近乎决绝着下了决定。

全力以赴罢,当毫无保留。

他心神微动。他的附近,遭受术法与雷劫蹂躏的枯枝断木上,逐渐凝起一层银白霜华,空气中隐约传来凝结声响。

与此同时,数道酝酿许久的耀目劫雷轰然坠下、电光疾闪,显然比先前每道劫雷蕴含的威势都要恐怖好几倍。

季鸣霄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冰剑狠狠刺入地表,只一刹那,大量冰属性灵流汹涌灌出。

他从不轻易言弃,也极少向谁低头——哪怕是老天,也别想叫他认输!

他眼神发了狠,又不乏坚韧。待勉力维稳身形,手中蓦然将冰剑拔起。于一瞬间,地表亦要携同空气陡然震动。

危机临了头上,他从容不迫,以手中看似脆弱的冰剑,与扑袭而来的凶悍劫雷正正相迎。

先前,几名浔渊宫弟子合力使出术法,消耗甚大,将乌罪所处的区块封冻。而如今,空气、土地、树木,甚至包括突入的劫雷……这附近的一切,皆尽冻结。

便是一派气势磅礴,石破天惊,地动山摇。既是全力以赴,胜负心不见悔!

劫雷终是冲破凝结的空气袭来——

——

宁州平城,树林几里地外的高地。

众人于此地远眺已有许久。他们目睹了雷劫最初不痛不痒的试探,亦为其后数道劫雷齐力攻袭暗自捏了把冷汗。

而就在方才,那波威能极其恐怖的劫雷蓄力劈下后,树林之内一阵金蓝频闪,最终终是止息,一切回归平静。天际里,本还在积蓄暗沉威压的劫云,亦在此后逐渐消散,其后掩藏的红日重新显露。

“天劫……”有人不太确定着问出口,“这就完事了?”

他话音还未落下,眼角余光就见数道身影从身旁急急掠过,直直往树林的方向而去。

一见身旁几人匆匆忙忙的架势,葛东龙亦提过重剑跟上,远远抛下一句:“我随浔渊宫的各位前往一探。”

这得是多大的事情!停留在原地的等人相互对视几眼,不再犹豫,纷纷御剑跟随。

临近战场树林上空,众人往下俯瞰。此时此刻,树林内的境况十分奇特。从这个距离,能看见一片或焦黑或银白的枝干,以及,朦朦胧胧的、似是隔了一层透明屏障的中心区域。

有一点可以让众人确认下方屏障的真实身份,那便是隔着大老远,还能感知分明的森寒冻气——这是冰。

易晗峥与几个浔渊宫的弟子当先在树林外部降落。

林子外围,一眼看去,雾凇缀枝,银光闪烁。躯干弯折的树木上,树枝表层裹覆坚冰,其上树叶早已因各种原因毁坏殆尽,徒留光秃秃的枝干。

众人踩着覆了霜冻的银白草叶往里,直至临近战场中心。易晗峥抬手抚上冰冷的坚冰,丝丝凉意顺着接触处,直往四肢百骸里钻。

有人啧啧称奇,也有人惊呼出声:“这难道是……把里边的空气全冻上了?”

“这冰也忒硬了,我试着拿剑刮了刮,根本见不得一丝痕迹。”

“话说,你们都不嫌冷吗……”

“宫主应是还在里头?”

“……”易晗峥微微垂首,站在原处一时未言,瞳眸隐在长睫投下的阴影里,难辨内里情绪。他手仍抚在冰面,缓缓攥紧成拳。

倏而,他抬了头,面色平静无波,向刚过来的葛东龙道:“葛统领,金灵根乃是物理攻伐手段最为强力的灵根,可否请你一试,想办法凿开这些坚冰?”

“嗯……我想想。”葛东龙蹙眉作思索状,抬手敲了敲冰块。斟酌片刻,他道:“应当可以,冰的耐久度终归要差一些。”

待吩咐众人稍退一段距离后,葛东龙提起重剑灌入灵流,随着一声低喝,向坚冰猛力劈过。

只听“铛”的一声,重剑与坚冰砸在一处,随之那把重剑便被反作用力直接弹了出去。

“这……”

“喔——”

围观众人纷纷惊呼出声——葛东龙一剑劈下,竟只在冰块里留下几寸长、几寸深的缺口。

“渡劫大圆满的实力果真名不虚传……”

“等等!不对劲,你们快看那冰块!”

众人闻言,纷纷定睛去瞅那块缺口——缺口处竟在缓缓凝上一层新冰!

严正凯拧眉看了许久,这时才道:“此一术法既凝结坚冰直至现在,想必宫主的灵流还运转在冰块里。但却不知宫主本人现状如何,究竟是封神成功,还是……”

他言尽于此,众人却对他后半句话的含义心知肚明。

有人低声道着:“方才那劫雷明显是还没劈完就散了,我估计结果不会好看啊……”

“事实究竟如何还未可知。”葛东龙驳道,“既是如此,我们更是应该破开坚冰一探。雷劫劈下是从上方,我们从上方破冰,应能得到不错的反馈。”

这事上面怕是没有浔渊宫的人更会支持他了,他话落便向浔渊宫众人看去:“浔渊宫的各位觉得如何?”

季鸣霄既不在,浔渊宫这边最说得上话的,就是作为大师兄的苏岁祺。在先前的战斗里,他一直领着一小队弟子与魔修相搏,这会早已与易晗峥等人汇合,听着这话当即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回道:“葛统领的主意不错,我这便差遣浔渊宫内冰灵根弟子与你一同。”

葛东龙应了声,转身召集群英派内金灵根弟子。冰与金灵根的攻伐能力属于绝对的上乘,若再不见效果,那就真的无法了。

过了些时候,两队人迅速合流,随葛东龙一同做准备。苏岁祺来到易晗峥身边,见他似是心情沉郁,开口道:“晗峥莫要过于忧心,再过会,葛统领等人应能将冰层破开。”

易晗峥没抬头,抿紧唇线沉默半晌,才语气艰难道:“可是……我凭预推……根本探不出大人的踪迹。”

苏岁祺立时恍然。自打要求葛东龙运剑破冰之后,易晗峥始终未说过话,众人便一致默认他探不出里边究竟。可现在,苏岁祺一问,他才坦然说明,大抵是怕先前说出反在人群中引出了负面效果。

念及此,苏岁祺沉默片刻,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易晗峥轻轻摇了摇头,似要说服自己一般低声道:“如今还不可定论,待葛统领等人破开坚冰再说罢。”

他难得怀疑一次预推的准确性。苏岁祺看他,欲言又止。

而在两人说话期间,上空术法轰炸的声音始终未停。只听“咔嚓”一声不同于先前的轻微碎响,上空的几人面上纷纷显出些许惊喜。

“凿开了!”

苏岁祺与易晗峥对视一瞬,立时动身前往坚冰上方。

短短时间,葛东龙等人已将缺口逐渐扩大,生怕冰属性灵流稍后自动封闭缺口,要凿开又是一件麻烦事。

几人从缺口处跃下,眼前先是一晃,见得缺口内部竟是一大块空洞,内里散落满地的冰渣碎屑与草叶枯灰。地面则是一片漆黑,细看又有暗红斑驳其中。

易晗峥只大致看一眼,便急切着环视空洞各处一圈。

呼吸骤然一滞,他腿脚带颤,不受控制退后两步,面上显出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他几度张口,未出一字,好容易开了口,声嗓却是沙哑的。

一瞬之间,惊惧无所遁形,冷静不复存在。只觉得心情蓦地跌落谷底,他整个人都要因此而跌得遍体鳞伤,碎裂的骨根根刺入心肺,又被什么一把扼住咽喉,逼得血液直往肚里咽,痛得呼吸不能,闷得找不到宣泄口——还不如拿钝刀子绞心脏来得痛快。

无论是死是活,为什么……寻不得他想要寻的人?易晗峥满心惊惶,再扫视过这本就没多大的空间。

地面上尽是冰尘与灰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根本不敢想象……季鸣霄不在此处……会有什么下场。

苏岁祺从身后托住易晗峥,低沉出声:“先莫要想太多了,万一……万一宫主真的度过了天劫……”

可他虽这么说着,却连他自己都是不信的。原因无他,劫雷未尽却散是其一,而另一方面,据历来的古书记载,倘若封神成功自该异象频现,季鸣霄本人亦不该毫无踪迹。

然而现下完全不见季鸣霄身在何处,这还能代表什么……

旁边众人低声轻语:“宫主怕是于劫雷中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了啊……”

“要说这修行,当真是修为低了不好,修为高了还是不好。”

“真没想到那个季鸣霄也会走到这一步。想当年,人人都说他比前任宫主彭麟还要胜出大截。”

“怪只怪咎通和天劫赶得太不是时候,偏要在同个时间为难他一人,再是强悍无匹,总也有个限度。”

“说来,这天劫来得属实不赶巧……”

易晗峥怔愣站在原地,分毫不见反应。

旁人的话语他已然听不进了,无论是关怀他的,亦或者论及季鸣霄的。再没有一刻,能让他比现在更清晰的认识到,原来他与季鸣霄,彼此都是自身难保。

偶尔他会很天真,会信誓旦旦与季鸣霄说,自己已从黑暗的过往中走出。可如今,短暂的白昼一去,他又跌入无尽长夜,一瞬乍暖还寒。

他终究是踩空了。

正上方的空洞缺口处零碎散落下细碎的冰尘碎屑。它们扬在半空,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却照不亮他黯淡的眼底。他心如死灰。

——

在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易晗峥已然记不太清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浔渊宫。

浔渊峰上留下的三人先一步接收消息,一见到他二人归来,纷纷缄口,毫不多言。

方馨予静默看着,视线一一扫过二人,不出意外发现,其中一人格外沉寂。她与易晗峥对上视线,一瞬晃神。

犹记多年前她第一次见易晗峥。那时的易晗峥处境艰难,灰头土脸,独独一双眼睛透着亮,深邃坚韧而神采飞扬,像是多糟糕的境况都奈何不了他。

反观现在,那双眼睛难得显得黯淡无光,流于表面的情绪森冷阴寒,却在很底处,埋着一丝浅浅淡淡的哀痛与茫然……

那一刻,方馨予竟有些想直接转身离开,不去与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

易晗峥与她沉默着对视两秒。突而,他眼瞳缓缓睁大,内里像有什么东西逐渐恢复生机,似是……逐渐蔓上星星点点的、希冀的光。

“方姐姐……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近乎于踉跄着近前一步,急切问询间,唇舌都不利索。

“这个,我,其实……”方馨予有些磕巴地应对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方馨予其实是不想说实话的,就仿佛这样就能吊住易晗峥眼里的光。可她不能……再好的美梦,都是要醒的。

方馨予心有不忍,抿了抿唇:“我确实知道季公子此行要受封神天劫,只不过……食梦貘一族查探天意,却不可事先言明于世,那样的话便是有违于……”

“不是那个意思。”易晗峥打断了她,分毫没在乎她这后半句话。

他近乎于祈求一般又开了口:“既是如方姐姐说的那般,如今天劫已过,方姐姐可否告知……天道早先可还有其他指示?”

方馨予轻叹一口气,语气隐有沉痛:“晗峥,我知你话里意思。可是,此次天劫结果究竟如何,我并不知晓。你须得知道天意无情,就算早有打算让季公子封神,也绝无可能于天劫中手下留情。”

话毕,她便见易晗峥眼中星星点点燃起的希望蓦地熄灭了。

——

又过几日,浔渊峰上的桂花已然落了个干净,秋季里的凉风一吹,桂树上的青碧树叶随之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董淑媛寻了个山顶上的空处,手里持着给董梦晴新绣的小丝帕。可她的心思分毫没放在其上,又是草草着戳了两针,她不自禁地深深一叹,抬起了头,目光无聚焦地望着不远处的地面。

再是与易晗峥分离数年之久,她也多少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自然能够看出自打易晗峥从平城回来,就仿若又变了个人。

她曾在胡家家府与易晗峥久别重逢,那时她心里感慨道,自己的儿子变了许多。可易晗峥那时的变化,却让她由心地为之自豪——哪怕易晗峥与她并不相认。而如今的易晗峥……沉寂地让她感到忧虑与无力。

早先,她已经从易晗峥口中确认了他与浔渊宫宫主季鸣霄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也是因此,当得知季鸣霄在平城经历天劫、并于其后身死道消的消息之后,她一颗心便狠狠提了起来。

她是个平民出身的女子,自小接触到的人多半是附近的乡村邻里,想法在习惯上也与他们一般有古板守旧的一面,因而她几乎从未听过哪家有同性相恋的传闻。就算偶有听闻,也不过是听听就过去了的程度,向来没往上边多投诸过注意力——但那时的她却没料到,有朝一日,她自己的儿子会爱上男子。

她心有惊愕,却并非无法接受。

直白来说,她本就于易晗峥有亏欠,如今,易晗峥好不容易才认回她这个娘亲,她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搅得彼此不痛快?更何况,易晗峥所追求的男子并非是她想象中那般、不往正路走的青楼小倌,恰恰相反,还是当今修者界,甚至是凡尘界中都赫赫有名的浔渊宫宫主季鸣霄。

如此一看,她竟很快就顺利接受了儿子是断袖的事实。多日相处下来,她虽从未说出口,却早已将季鸣霄论作自家亲儿子看待——当然,从年龄来看可能并不太合适。

连她都对季鸣霄的逝世感到难受,更何况与他相恋多时的易晗峥?偏偏在她的印象之中,易晗峥这个孩子,有一些事情素来都闷在心里不与旁人说,或者换种说法,他根本不会明显地表露在外。

在这些日子里,她从没见易晗峥往浔渊宫外走动。更何况,她每每去寻易晗峥,都能见他一人呆愣愣待着,眼神情绪无一不显出死气沉沉的感觉。可她要真与易晗峥说个什么,他又如平常时候一般好好答,害她就算想多关心他两句,都显得不知从何处下手。

“唉……”念及此,她又是长长一声叹。如今回过头来与儿子重归于好,她更是不由的操心许多,现如今自己的儿子终日萎靡不振,她这个做娘亲的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时,她耳畔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声响。循着声源,她往石阶处看过,竟意外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熟人。

那人明显也注意到了她,步履不急,一步步缓步过来,唤了声:“董姨。”

“这不是……胡家的家主大人?”董淑媛不由有些惊讶。

来人桃花眼勾人心魄,一头长发微微卷翘,正是胡家的家主胡悠。

胡悠看着她,面上神情有些复杂。他摇摇头,终是扯出来个笑:“近日里得了些传闻,总归有了时间过来看一眼。”

董淑媛顿时明白过他的意思,心中自是感激万分。她随手将手里小帕搁在一旁,起身行了一礼,歉声道:“劳烦家主大人如此惦记峥儿。”

胡悠扯了扯嘴角,似叹似慨道:“这个……董姨,还真不是我刻意多惦记他的啊,就是说……唉,算了,多了不说,就一句话吧。”

他摊了摊手,语气无奈:“这小子怪不容易的。董姨若抽得出时间,便带我过去瞧瞧他怎么样?”

董淑媛道:“自是有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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