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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拯救美强惨竹马 非非非非 1950 2024-05-12 14:31:28

康太医到了。

周瑭嫌哭鼻子丢人,跑到角落里的小杌子上蹲着,用巾帕捂住脸蛋,努力降低存在感。

薛成璧的余光一直关注着他。

康太医处理完薛成璧手掌和后背的新旧伤势,道:“公子体格强健,只要妥善护理,这些伤不会有大碍。”

周瑭掉落的泪珠一停。

薛成璧心下略松。

康太医接着道:“只是心口遭过猛击,肺部有些淤血,需要多配几幅药调理。”

周瑭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水迅速盈满了眼眶。

薛成璧呼吸一滞,指甲陷进掌心里。

“还有……”康太医让薛成璧张开嘴,从里面取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是邹姨娘扇掉的。

周瑭呆住。

下一瞬,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涌出。

他强忍着不哭出声,气流压抑于胸,反倒打了一个哭嗝。

那边,康太医被薛成璧的神色吓得脊背发寒,有些怯畏道:“我可有惹二公子不快了?”

“没有。”薛成璧神色焦躁。

他忍不住转头,问满脸眼泪的小孩:“你怎么了?”

为什么还哭?

“我害你掉了牙,”周瑭崩溃地吹出一个鼻涕泡,“我以为我能帮到你,结果把你害成豁牙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呜呜……”

整只团子都哭得模糊了。

郑嬷嬷反应过来,呵呵笑出了眼尾纹。

康太医忍俊不禁道:“小娘子莫慌,你兄长这颗牙齿本来就松动了,新牙很快就能长起来,会比之前的更强壮、更好看。”

原来是换牙啊。

周瑭脸蛋泛红,才知道自己惹了个笑话。

于是把头埋在膝弯间装鸵鸟,不说话了。

小娃娃自闭成球,康太医和郑嬷嬷两个年长者相视一笑。

薛成璧面上虽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就因为这种事哭?

手指微痒,想弹小孩的脑壳。

屋内和乐融融,屋外忽传出婢女莲心的声音。

“康大人,是时候该走了。二夫人说,只需您待一炷香的时间便好。”

“这就来。”康太医起身收拾药箱。

“您等等!”周瑭忽地蹦起来,“请问太医伯伯,二表兄的疯病可有疗愈之法?”

薛成璧的眸子瞬间冷凝。

康太医不想和朝臣的正室夫人交恶,只好哄他道:“先养好了伤,下回伯伯再来看你兄长,可好?”

周瑭抿唇摇头,小揪揪摇来摇去。

“我有银子可以付!一两银子,是我一个月的份例,可以请太医伯伯多留半刻钟吗?”

他牵住康太医的衣角,才哭过的眼眸桃子似的微微红肿,盈满亮晶晶的恳求。

“不够的话先欠着,我以后攒了银子,再谢过伯伯!”

小娃娃玉雪可爱,康太医想起自家小孙女,犹豫了。

“康大人,二夫人那边还等着您回话呢。”门外莲心催促道。

康太医露出不忍的神色,抬步往外走。

薛成璧冷眼旁观,未有任何挽留之意。

他怎么忘了?

周瑭已经见识过他犯疯病时的模样,怎么可能不畏惧、不厌恶。

现在恐怕和其它人一样,只想把疯病、不——想把他这个疯子,除之后快。

“求求您了,太医伯伯,天下再没有您这样才识过人、仁心仁术的好郎中了!”

周瑭哽咽道。

“因为这病,二表兄日夜睡不着,眼睛都熬红了,身上还总是受伤。她还不到九岁,也会累,会疼的啊!”

薛成璧猛地抬头。

不是因为怕他。

……而是因为怕他疼?

康太医的心像扔在滚油里煎,犹豫不决。

时间拖得久了,莲心亲自进来请人。

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康太医偶然间看到了门外的另一个身影。

康太医只觉那身影分外眼熟:“那位娘子是……”

邹姨娘见到他,脸色霎时间一白,掩着脸匆匆离开。

康太医皱眉回忆半晌,忽地满面震愕之色。

像是见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片刻间,康太医似乎想了许多事。

最后他对莲心拱手致歉,态度十分坚决:“我对贵府二公子身上的病症颇有兴趣,欲再滞留一二。有负夫人之望,诊金会如数退还。”

峰回路转。

这是怎么回事?周瑭惊喜又迷茫。

莲心和邹姨娘走后,康太医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他擦了额间的冷汗,再向薛成璧说话时,莫名多了几分敬畏:“还请二公子详述病发时的症状,越详尽越好。”

周瑭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笑容阳光灿烂:“多谢太医伯伯!”

说着搬了小杌子坐好,准备认真聆听太医的话,像个不放心崽崽看病的家长。

薛成璧看了他一眼:“你先出去。”

嗓音冰冷,不容拒绝。

他不想小孩知道那些可怖的病症。

周瑭呆呆望着他,眼睫毛上缀着一颗泪珠,显得无辜可怜。

薛成璧一顿,略微生硬地补上一句:“拿着杌子出去晒太阳……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周瑭心里微暖,乖乖道:“好哦。”

一上午发生的事太多,晕血症还没好全。他又晕又累,沐浴在午后的暖阳里,靠在郑嬷嬷腿边,慢慢盹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阴影笼罩下来。

周瑭睁眼,发觉薛成璧正站在他面前。

“二表兄……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之前我不是因为害怕你才晕倒的。”

周瑭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朝他一笑。

“我是因为晕血症。”

“晕血症?”薛成璧问。

在周瑭的娓娓道来声中,折磨薛成璧多时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

晕血症怕血,怕杀戮,正如那孩子恬静柔软的性情。

与他那暴戾恣睢、杀人见血的疯病相比,天悬地隔。

——仿佛生来就是天敌。

“二表兄的病怎么样?”周瑭问。

“病名‘狂症’,发病时少眠多思,思维奔逸……”薛成璧顿了顿,“易喜易怒。”

听起来很损害身体。

周瑭揪紧了衣摆:“那治愈方法呢?”

薛成璧沉默。

康太医说,他从未见过治愈狂症的病人。大多数病人都会被送到安济坊,与其他疯子囚禁在一起,直至在无休止的暴力斗殴中死亡。

针对狂症的药方仍在研制,其中许多药材只有重金才能购得,副作用未知,疗效微乎其微。

而且康太医推测,他身上的疯病,很可能不只狂症一种。

希望极度渺茫。

逆着光,薛成璧眉宇间的阴翳浓郁不散。

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指。

“别担心呀。”

周瑭摇一摇他的手,笑容染了雪后暖洋洋的晴光。

“不管药多苦,我都陪你一起,总有一天会好的!”

隔着绷带,暖意丝缕蔓延。

薛成璧似是被烫到了,颤了颤,没有抽离小指。

疯病是他不幸的开始,他短暂地心存希望,然后日渐麻木,变得无所谓,甚至自暴自弃。

然而这一刻,曾经泯灭的光亮在他心中重新燃起。

他想要治好疯病,做一个“好人”。

因为孩子的期待,他也隐隐期待起了治愈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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