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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厌金杯 慕禾 4195 2023-12-13 11:39:55

荆城某个药堂里,阿木尔瞪着面前药框边上支起来写着银两数目的小木牌,忍不住惊道:“这东西怎么这么贵?”

“你以为呢。”竹苓把手上的字条递给药堂小厮去抓药,回头对他说:“师父要的可都是好药材,当然贵了。”

阿木尔捧着手上的钱袋皱起脸。

——虽说这钱袋不是他们的,但好歹这钱袋的主人和他们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怎么说都有点心疼。

“不至于吧。”阿木尔道,“他那点伤,若放在我们那儿自己躺躺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些东西。”

竹苓鄙夷:“那是因为你们那种地方就没这些好药材,自然也就用不着。”

阿木尔看了看四周,凑近些低声道:“你胡说,我们也有许多你们中原没有的珍贵药材,你们每年有的还需要从我们那买呢。”

竹苓朝上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就算她再怎么不情不愿,这人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草原上自然生长的草药有些在他们医者眼里确实是极佳的好东西,偏偏这些东西中原还没有。两地因着常年打仗,边境处处都是危险,师父之前想取得那里的药草,还得花高价从商贩手里买。

“欸客官,你要的东西。”药堂小厮拎着纸包走到柜台前递给竹苓,竹苓点头道了谢后,伸手推了下身边的男子,催促道:“快,付银子。”

阿木尔撇撇嘴,有些纠结地瞧着手里的钱袋,忽地转念再一想,这用阿隼的银子买了还不是给阿隼用,他们也不吃亏,于是他老老实实从钱袋里掏出银两递过去。

竹苓接过纸包,甩手就把东西扔进了阿木尔的怀里,头也不回的先走出药堂大门。

他们回去的时候,楼下的几人还围坐在八仙桌边,桌面上撤下去几碟盘子,多撂了一只酒瓶子,还摆了一只肚子敞开灌着蜜果的烧鸡,和几盒做工精致的糕点。

元毅喝的微醺,瞅见阿木尔回来了,笑着忙招呼手叫他过来。待人坐回桌前,他指着桌子上的烧鸡说:“这是祁将军让段筠从城中有名的烧鸡铺子买回来的,是当地的名吃呢。”

阿木尔附和着呵呵笑了两声,瞄眼对面已经撸起袖子的勃律,嘴上嘀咕了一句:“又不是买给我们吃的。”

他把手上刚买回来的药材和已经瘪下去一小半的银袋子推还给祁牧安,拧着一张大有怨他太费银子的脸,指着三小包纸包说:“我可没有偷花,这一点就是这么贵。”

祁牧安接过银袋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并不在意自己的银两是花多还是花少,一副财主的大气模样。

阿木尔瞧在眼底心在感叹,这人如今果然跟他们不一样了,之前在草原是他们威风,如今处处还得仰仗着他。

勃律正被祁牧安哄得心情好了不少,卷着衣袖掰着鸡腿,还没掰下来,感觉身旁挤进一个人影。他偏头一看,见竹苓正从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掏什么要给他。

“这是师父让我给你们写的用量,每个需用的详细都在这张纸上了。”小丫头把捏的皱巴巴地纸抚平摊开在勃律面前,看了祁牧安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勃律脸上,补充道:“师父说了,看不懂也不要来找他,他这几日心情不好,就想在客栈屋子里睡觉。”

“那就转告你师父,让他务必好好睡,养好心情过几日有需要我再来找他。”勃律的目光往字条上扫了两眼,而后掰下鸡腿叼进嘴里,反手用手背压着字条推到祁牧安面前,示意他装好。

竹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懂我师父的话?我师父这是明摆着不愿见你们,你还上赶着往前凑。”

勃律从嘴上捏出鸡腿,说的理所当然:“若是不日后再次开战,他这个神医现今身处荆城里,不得出份力?”

小丫头忿愤:“你这是把我师父当药罐子使呢!”

勃律用腕肘抵住下颌,侧首看她:“这世间交易有来有往,只要我付得起他想要的,你看你师父愿不愿意。”

竹苓站在原地瞪了勃律须臾,才气呼呼跑上了楼,好像告状去了。

祁牧安叹口气:“你又欺负她干什么?”

勃律唰得瞪过去,冷声吐道:“别和我说话。”

祁牧安当下只得乖乖闭嘴,把手边的糕点往勃律的面前推近了些,颇有讨好的意思。

一桌子的人各有各的心思,有的还在那拽着人要倒酒言欢,有的却在一旁小心翼翼讨人欢心。

阿木尔实在拗不过元毅,一杯一杯接着下肚,跟着喝了有五六杯后,他吐着舌头往祁牧安的方向蹭了蹭,槽道:“这的酒他是怎么咽的下去的?”

祁牧安皱眉不解:“荆城的酒还是挺有名的。”

阿木尔直摆手:“我喝不惯,太淡了。” 刚说完这话,他的手就被元毅捉住,往手掌里又塞了个杯子。

喝完这一口,阿木尔一言难尽地小声问祁牧安:“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祁牧安欲言又止地看着旁边对他们的交谈充耳不闻的勃律,摇摇头。

过了没多久,原本被气跑的竹苓噔噔蹬地又从楼上跑下来,站在勃律旁边伸手说:“师父说,你方才拿他的药他忘管你要钱了。”

勃律偏过头,静静注视着竹苓数刻,看的小丫头直往后缩脑袋,他才出声:“是该给。”

勃律瞄一眼祁牧安,祁牧安会意,直接拿出钱袋问竹苓许言卿的药开价多少。

竹苓连比带说一个数,让阿木尔倒吸一口凉气,惊叫出声:“你们抢劫去吧?”

竹苓撇嘴:“我师父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想来找他看病的人数不胜数,这还是看在和你们相熟的人情份上折算了不少呢。”

阿木尔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勃律也不表态,自己就识趣的闭了嘴,但嘀嘀咕咕一大串就是觉得不值得,倒是没再说出口,缩在凳子上一点一点揪着烧鸡上的肉丝填嘴堵了声音。

祁牧安数数银袋里的银子,发现不够,还差一点。他皱皱眉,先把这些全都递给竹苓,说:“还差一点,我让人回去取剩下的,烦请小神医先把这些交给你师父。”

竹苓听到有人这般称呼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她抬起下巴接过钱袋,像模像样的点点头,勉为其难道:“行吧,那我去告诉师父一声。”

“有劳了。”祁牧安颔首。

勃律盯着竹苓提着钱袋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问阿木尔:“我是不是还在你那儿放了些银两用急?”

阿木尔想了想,还没待他想起来,祁牧安率先打断他:“不用了,我叫段筠回去取来就是,你的要留着明日用。”

“明日?”勃律终于正儿八经地朝祁牧安看去,开口奇怪道:“明日要干什么?”

“今日我们先在城中住下,逛一逛荆城。”祁牧安笑了笑,“好不容易来一次,等下次进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来这边。正巧我也没来过这里,我们走一走看一看,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看见什么想要的,买回军营里解闷也行,听说这边的东西风俗,很多和上京的还不太一样。”

勃律蹙眉有些担忧。

祁牧安瞧出他的心思,安慰道:“军中你放心,少了两个人而已,还有余老将军在,让段筠回去告诉符燚和苏俞一声就行。”

勃律瞥眼祁牧安这具躺在营中几月的身子:“许言卿刚说不让你乱跑。”

祁牧安说:“陪你逛逛荆城,不算乱跑。”

勃律瞪他,道:“别打着我的名义。”

祁牧安笑两声,接连说了三声好,过后再试探着问:“那你陪陪我?”

勃律沉默了一会儿,仔细思考了一下——军中最近的事务没有什么必须需要他的地方,符燚一个人也能解决,而且他只是离开两日,出不了大问题。

他想明白了,觉得他和阿隼之间也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像今日这般出来走走,于是点头道:“行,那就陪你转一日。”

祁牧安听后,转头便叫来段筠,让人回营中取银两,顺道再同苏俞说一声他们明日再回去。

段筠去的快回来的也快,黄昏刚落他就取了银两回来了。祁牧安将剩下的银子补给许言卿后,去客栈的柜台要了一间上房。

他还没把银子递出去,忽地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从他手里把碎银子抢了过去,一掌拍到柜台上,道:“两间上房。”

祁牧安一顿,侧头看见勃律冷着一张脸,虽然愿意和他好好说话了,但分明还在气头上。

勃律察觉到目光,转头看来:“看我作甚?你再要一间就是了。”

男子失笑一声,对面前有些无措的店小二说:“一间上房,多谢。”

勃律狠狠皱眉,强调:“两间。”

“一间。”祁牧安笑笑,并不退让。

勃律深吸一口气,气急败坏地瞪着身边人,恨不得把人拽地上打一顿。

——他为什么要两间,这人是现在还不明白吗?非要继续气他?

店小二颇为为难,他一看就知对面的两人相熟,于是讨好笑着:“方才我就和这位公子说只剩下一间上房了……”他看看祁牧安,再看回勃律,出主意道:“要不两位公子挤一挤,凑合一下?”

勃律气的胸膛起伏,“啪”地摔了几锭碎银子,擦着祁牧安的肩怒气冲冲的往楼上走。

“这……”店小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对面还站着一个男人,把台面上的银子往他的方向推近了些,说:“一间,多谢。”

“好好好。”店小二忙拢好银子,给祁牧安指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祁牧安上楼推门进屋,里面黑漆漆的,还透着一股清冷凉意。他一个一个把烛台燃亮,在屋中等勃律回来。

没多久,勃律便从外推门进来,进来后也不看祁牧安,把从阿木尔那找来的自己的钱袋仍在桌子上,随后直径来到榻椅边,踢了鞋子盘腿坐在上面。

祁牧安在屋中转来转去,又是取被褥又是关窗子,无论走在哪里背上都有一道直勾勾的目光钻着他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勃律好似实在坐不下去了,又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口转悠来转悠去地再裂开,于是出声唤了句男子的名字让他停下。

“祁牧安。”

祁牧安听闻忙来到勃律身边坐下。

勃律瞥了眼男子胸膛的衣衫,说:“祁牧安,我今天很生气。”

“别这样叫我。”祁牧安无奈。

勃律顿了顿,改了称呼:“阿隼,我今天很生气。”

“看出来了,是我说错话了。”祁牧安果断承认自己的错误。

勃律的眉心拧出一道川窝,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他们俩之间现在存在什么问题,因为三年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似乎让祁牧安心里留了阴影,所以如今他做什么祁牧安都很紧张,恨不得事事挡在他身前。

可不知为什么,这种毫不利己的做法却让他有些不自在,他们之间不像是有生死交融的情愫,祁牧安更像是为了忠于他可以不惜舍身,从而一直护在他身边的一个存在。

之前在草原上时祁牧安不屈不服,他还没有意识到……而如今却让他愈发感觉,他们之间像是逾越了情愫界限的主仆。

——这代表了他们一段在草原上的过去,勃律一直不愿去碰这个曾经把他二人关系拴在一起的字眼,如今却不得不拎出来和祁牧安讲清楚,可他也并不知道为何会从祁牧安身上产生这种感觉。

勃律闭嘴默默想了会儿,蓦地呼出口气,拿了药瓶和细布,转过身子冲祁牧安招招手:“过来,离我近点,给你换药。”

祁牧安一愣,不明白勃律为什么沉思了半天就想了一句这个,但他还是解了衣衫凑过去,让勃律替他换药。

胸口的箭伤好的缓慢,此时仍有一小块没有结痂犯着红丝。勃律盯了两眼,把手上药瓶打开,将瓶中许言卿亲自磨的药粉倒在伤口上。

“嘶——”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祁牧安倒抽口凉气,白了三分脸色。

勃律立刻停了手,吹了吹,问:“疼了?”

“嗯。”祁牧安闷声答。

勃律在眼底翻着药瓶转了一圈:“这什么破药?”

“疼说明好得快。”祁牧安宽慰他,自己把细布一点点缠上去。

“真的?”勃律狐疑看他一眼,把瓶子塞好后丢到一旁,接过祁牧安手上的细布,替他仔细地一圈圈缠好。

“真的。”祁牧安笑笑。

“我不信。”勃律扫他,“你现在经常骗我。”

“我没有。”祁牧安心里一惊,飞快否认。

勃律哼哼两声,并不作答。他看着祁牧安一点点穿上衣衫,忽地跪在榻椅上直起上半身,两手捧上祁牧安的脸,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祁牧安惊愕地瞪大双眼瞅着从上往下看,离自己极近的勃律,一时间对方的呼吸散在自己面上,能嗅到一点惹他迷乱的勃律的气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勃律捏着他的脸注视了他会儿,突然出声。

祁牧安怔了怔,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勃律鼻哼一气,用草原语猝不及防地骂了他一句,骂的祁牧安更加呆愣,一头雾水。

勃律自上而下盯住祁牧安黑曜般的瞳孔,一字一句说:“阿隼,我现在不需要你一直在我身前挡住刀光剑影,我也想为你挡住那些血影,有些事我为了你也想搏上一搏,而不是你一直为了我在前面拼命。”

祁牧安狠狠怔住,张开嘴,却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勃律打断了。

“你就如同我的刀一样,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而我现在也希望能成为你手上离不开的那把刀,替你披靡这乱世。”

榻椅旁架子上的烛火在他面上一明一暗的跳跃,竟在祁牧安的眼中生生跳出丝蛊惑。

他一声声沉下去:“我现在不需要你离我一步远挡在我前面,而是应该站在我的旁边并肩而行,更应该为了我重视自己,不是吗。”

“……是……你说得是。”祁牧安过了许久才叹息,握住勃律的手,抵在自己额上沉沉闭上眼睛。

有些事情,他到底还是没从习惯中走出来,还习惯掩在昔日的暗芒中,甚至还比不上经历过大难的勃律看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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