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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厌金杯 慕禾 3023 2023-12-13 11:39:55

勃律蜷紧手,待阿古达木出去后,侧首看向符燚,问:“阿古达木是什么时候到的昭仑泊?”

符燚说:“夜间到的。”

小殿下目光幽深:“为何会偏偏赶这么巧,刚打完他就突然带兵来这里了?”

符燚神色纠结地舔了舔下唇,他的身上还穿着昨日未来得及褪下的兵甲,上面溅着点点血迹,整个人瞧起来显得凌乱。

他沉息说:“阿古达木昨日到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日苏在前日就被杀了,头颅当时就送到了族内。大可汗震怒,对于哈尔巴拉的挑衅他让狼师自行承担……若昨日这场仗狼师未胜,大可汗在后已经做好出兵的准备了。”

勃律低怒:“阿古达木说的?这些消息根本没有人送到昭仑泊!”

符燚烦乱地撩撩箍身的兵甲,想不清楚。

勃律一手叩住榻沿,越过阿隼的手臂前倾身子责问:“我派回去的人呢!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符燚支吾着摇头。

勃律的目光忽而扭转,盯住帐口处蓦地哈出口气,似是什么都想通了。他撤回手重新靠回去,问他:“消息既然不流通,父汗又是如何知道昨日昭仑泊的战况的?”

符燚微蹙:“我查了后发现是豹师里有哨兵借着你的名义回去报信了,不知是授了谁的意。”

勃律轻嘲:“我还得多谢他了,眼瞧着我要败了,他带来了援军我也不至于死的那么难看。”少年说完后沉下头沉默。他闭了闭眼,抬手挥挥让符燚出去。

符燚欲言又止地看着榻上的小殿下,临走前咬咬牙,点着榻边的男人让他好好照顾少年,这才听从殿下的话退了下去。

一时间,帐内重归寂静。阿隼一直盯着榻上的少年,见他始终背抵着榻栏,浑身毫无生气。

男人陪了他半响,轻声开口道:“现在确认了,是有人拦了你们和穆格勒的传信,想就此置你于死地。”

勃律的嘴角牵强出一条弧度:“这人藏得太深,我不知道是谁……族里谁都有可能拦下这些消息。”

阿隼抿嘴,对于这件事他不好替勃律分析。

“真可笑。”少年淡淡抬起眼皮轻呵一声,“看来这次父汗认定是我捅的篓子,也已经做好随时抛弃狼师的准备了。”

“在手上转了十几年的刀子,说抛就抛。阿隼,你说这天下的诱惑就这么大吗?”少年颓然,抽出被阿隼握了许久的手,带着两人的温度贴在疲惫的面容上,挡住明朗的视线,让自己坠入一片寂然之中。

“至少现在你的父汗没有完全抛弃你。”阿隼认真道。

“对他来说,不规矩的物件再完美也没用。”勃律垂在被褥上的手不断捏着手指的第二指节,透露着他掩藏在心底的慌张和焦虑。

少年忽而睁眼,缓缓征询身边的人:“阿隼,我能下地吗?”

阿隼一愣,点头:“可以。”

“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勃律叹息,撑着身子坐到了床沿边:“这次被召回,怕是很久都不能在军中了。”

阿隼不再言他,也不细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以至于并不知道少年此时已经预料到了往后。

他替小殿下拢好衣衫,跟着人出了帐子。

营中多了很多人,都是阿古达木从族中带来的豹师的将士。远处,达来一脸正气的向面无表情的阿古达木汇报着军情,昂首挺胸的姿势恨不得让人以为此次全是他一人的功劳。

勃律收回视线,扭身想向狼圈走。昨日战乱更激烈,他还没来得及看瓦纳有没有受伤。

快到狼圈,即将要拐弯的时候,身后遥遥传来呼着他的女声。勃律认出来这声音是谁,还未完全回过身,其其格就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女子欣喜的将人上下看了好几眼:“天神保佑,幸好小殿下你没事!昨日我看到你浑身都是血,险些吓死了,连号角都扔了。”

勃律说:“号角是你吹的?”

“是啊。”其其格笑道,“没想到我这个方法真的可行。”

勃律赶忙将人上下扫了一圈,发现没受任何伤,这才叹气。

他着实无奈,想责备又没法说什么:“小公主,你太任性了,私自上战场,这让我怎么跟表兄交代。”

“你不用和他交代什么。”其其格气不过,“他都不回来,还交代什么!”

勃律忽然想起阿古达木说的:“族里来的人说左贤王病了,看来表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留在族中。”

其其格却奇怪:“他阿塔身体和精神都好得很,怎么在这时候忽然就病了?”

这么一说,勃律皱眉,脑中一闪而过什么让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心中紊乱。

他偏了神光的同时,其其格的视线在阿隼身上端量了一番,小声关心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皮肉小伤,不打紧。”阿隼的视线往下淡淡一落。

他身上这道伤不起眼,昨日朝勃律赶去,在半途正好对上那日带着面具的男人,两人过了几招。由于看到不远处的小殿下分了神,他又没穿兵甲,一时不察让那人的刀划开了自己的袖衫。

过后急着护小殿下回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流了血。直到其其格发现他胳膊上有擦不掉的血迹时,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受伤了。

勃律在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时猛然拽回神绪,很快在男人胳膊上寻到了包好的伤口,担心问:“他那刀做的特殊,你当真没事?”

“真没事,是我当时分心了。”阿隼宽慰他,一笑而过。

勃律斥他:“战场上你还能分心,你师父怎么教你的?”

阿隼幽幽叹口气,看着少年没再说话。

“我就不应该把令牌给你,还说什么信任你,全是扯淡。”勃律气呼呼地转身,抬脚继续向狼圈走,嘴上忍不住絮絮叨叨数落着:“你就不能听一听我的?听一句是觉得吃亏了还是怎得?在我这饭没吃多少,胆子反而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你还是滚回鹰崖山吧,哪来的回哪去。”

其其格在他们后面咯咯的笑,抢道:“还不是小殿下养出来的人,果然天不怕地不怕。”

“他是想反了。”勃律瞪眼身边的男人。

阿隼闷声不说话,自知这次自己理亏,不仅违了小殿下的令,还仗着他的令牌传假令,这要是放在从前那人身边,他是敢都不敢做的。

其其格跟着他们往前走,边走边描述自己昨日做的那些辉煌事,说的眉梢上挑,很是得意,全然没有后怕和劫后的惧意。身上的红衣似乎还是昨日那件,热烈的仿若他们战场上的火焰。

勃律听着听着笑她:“纳曼王为什么不让你继续学武了?你若学下去,怕是草原我勃律的名号就被你给占了。”

其其格被夸的心里洋溢,假装推脱说:“那可不能,小殿下你雄才伟略,我可比不得。”

勃律的目光往后转,掠过阿隼的时候又瞪了下,对小公主说:“这次多谢小嫂嫂了,救了我一命,日后定当答谢。”

“不敢不敢,小殿下言重了,只需备好重礼等我的好日子就成。”其其格嘻嘻笑着,忽然面色一变,顿住脚步。

“你们……你们这是要去狼圈啊?”

“是啊。”勃律说,也停了下来,邀约道:“小嫂嫂不去看看那只狼崽子吗?”

其其格后退一步,想了想,神色纠结地又站了回来。

那只狼崽子乖的很,让她想再摸摸。

勃律看她顾虑的样子笑了:“不用怕,我在这,它们不会咬你。”

其其格小步窜到少年跟前,低声抱怨:“符燚之前向我诉苦水,说小殿下你的狼咬他,咬的可凶了。”

勃律哼道:“他儿时太不听劝了,谁让他自作自受去招惹的。”

其其格若有所思,到底还是跟着他们走到了狼圈。站在狼圈一步远的地方,她看见阿隼果断的跨进篱笆里,从里面几匹舔舐伤口的狼群中穿过,直径来到一堆高高摞起的杂草旁,俯身从下面揪出一个哼哼唧唧不断蹬着四腿的小狼崽。

勃律等他出来后,笑意过盛的眸子在看见木桩旁蜷着的瓦纳时幽沉下来。他抿了抿嘴,沉着心打开圈门,走进去蹲在狼王的身边,伸手用温热的手掌抚在了它的头顶。

瓦纳似乎很是受用,蹭着少年的手闭了闭眼,随后扶起上身,湿热地舔在了少年的面颊上。

似乎在它的印象中,昨日的少年脸上浸满了鲜血。

勃律柔和了神色,抿起嘴笑了声,低声说:“多谢你。”

瓦纳低呜,似是在回应少年的话。狼眸幽绿,闪着锐利的光,在接触到少年的时候平和了很多。

勃律呼出口重气。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忽然觉得手上是压了千斤坠,怎么都抬不起来。他压的这么多年的赌注,日复一日的张扬,仿佛都在父汗传来的那封诏令下烟消云散。

他忽然像是支撑不住,怯懦弯腰埋进瓦纳的身上,大口大口吸着狼的血气,好似这样就能让他缓和一二,直到阿隼进来把人捞起来,皱着眉扶人出去,他身上的千斤才消散。

几个时辰前,必勒格坐在火盆旁,把手中带着字迹的纸条一点点燃尽。

他注视着盆中的灰烬,站起身走到帐口处,注视着黎明将至前微亮的夜色。

这让他不禁想起不久前带着一身硝烟跑回来的哨兵。那个哨兵是他的人,不仅给他带回了昭仑泊和勃律的情况,还在他的授意下,给大可汗带回了战情。

那人向舒利可汗全盘汇报了实情,驻守在昭仑泊外围的兵马很快就在带领下出发去了昭仑泊。

必勒格缓缓转动着手中的杯盏,心神不定。

从穆格勒出兵紧赶慢赶,到昭仑泊也需要入夜了,不知道那时候勃律是否还活着。

他饮尽杯中的酒水,随手扔在小几上,往回走了几步,发现火盆旁还放着一个狼形的令牌。

这是他的人在部族外围发现的,当时一半埋进土里,是属于勃律狼师将士的腰牌。

他目光凝视须臾,没有片刻思索,拿起来扔进了火盆中。

若勃律现在还活着,应该已经察觉族内的异常了。他需要在勃律发现之前,先把那个挡着他路的人找出来拔除,然后扔进火里,看着一点点焚烧,再没有蹦跶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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