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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回头

网聊遇见去世的老公 因之 5164 2024-01-06 10:38:48

因为手上有项目正在进行,所以宋韵宸最近不得不起得比鸡早。

为了节约休息时间,这几天宋韵宸都干脆睡在公司,行李都扔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出差回来到现在家都没来得及回。

一直忙到下个周末项目进展至尾声,才稍微闲点。

宋韵宸披着星光拎着行李箱下楼,再次感受到一种整个人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

他走到门口,注意到一个人站在保安亭边上。

保安应该是没把那人放进来。

那人背对着他,看着不认识,宋韵宸便没在意。

他和负责值班保安打了招呼,径自拿出手机去路口打车。

“宋韵宸!”

宋韵宸停下脚步,那个在保安亭徘徊的人叫了他一声,宋韵宸听见声音,才分辨出对方是谁。

稀客,那位最近被整得很惨的李富……的夫人,钟瑞涵。

宋韵宸问:“好久不见,你在等我?”

他第一次见面和钟瑞涵就谈不上聊得来,对方是个可怜人,宋韵宸也不至于对他太过苛刻。

钟涵瑞点头:“我是想向你道谢,还有道歉。”

宋韵宸摆摆手:“不用,举手之劳。”

他看了眼手机,S市的金融中心即使到了大半夜,排队叫车的人也够他等上快半小时。

他进入了APP等车的队伍,钟涵瑞走到他边上。

钟涵瑞抱着臂,看起来有点冷,宋韵宸撇了他一眼,钟涵瑞的模样与他初见对方时相差不远,眼角一颗小痣,被白皙的肤色趁着,他穿着一件浅灰高领的毛衣,有种柔弱的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再见,宋韵宸觉得他如同一块有裂痕的玻璃,似乎一碰就会碎裂。

“你最近还好?”

钟涵瑞目光空虚地盯着前方:“哦,好,还好吧。老李进去了,公司也查封了,但还好我的私人财产做了隔离,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宋韵宸不欲挖别人伤疤,两人默契地都没提那两通求救电话。

宋韵宸也不打算让对方知道,钟涵瑞第一次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差点被李富害死。

钟涵瑞现在看起来平静了很多,宋韵宸想,自己应该是多虑了,那一切痛苦的事应是已经过去了。

“恭喜,你自由了。”宋韵宸双手插兜,大衣被夜风吹起衣摆,他轻声说,“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嗯……不知道会做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工作过了,都是老李给我生活费的。”

宋韵宸顿了顿:“也不能一直这样吧……”

“不用劝我,道理都懂,但做起来太难了。”

“总之现在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妈在城东给我留了一套房子,租金八千,我就在家收收租吧,清闲度日,也挺好。”

宋韵宸问:“不自己做点生意什么的?”

钟涵瑞一笑:“像老李那样乱搞?我可不想坐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钟涵瑞看向宋韵宸。也许是天生长相的缘故,他看人的目光显得含情脉脉。

尽管宋韵宸能感觉到钟涵瑞一开始不太喜欢他。

钟涵瑞真诚地说:“谢谢你帮了我,如果不是你把老李送进去,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宋韵宸震惊,心说自己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把谁谁“送进去”。怎么搞的他像个黑社会似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钟夫人。

“你误会了,李富那事不是我干的。”宋韵宸赶紧澄清说,“你真的不必谢我。“

钟涵瑞奇怪地问:“不是你还能有谁?”

宋韵宸也很迷惑,脑中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可惜消失地太快来不及抓住。他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相信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是他自己做错了事。”

钟涵瑞目光闪了闪。

他没再多说什么,笑着换了个话题:“你和你丈夫感情应该一直不错?他怎么舍得你忙到大晚上的。”

“我丈夫都去世很多年了。”宋韵宸奇怪地说,“原来你不知道?”

钟涵瑞确实不知道这事,他很少看新闻,对外界的认识也相当局限。

“不好意思。”钟涵瑞有点尴尬,“我是听老李提到你嫁人了什么的,对不住,你别放在心上。”

要说钟涵瑞最初对宋韵宸的敌意是哪儿来的,其实也只是因为巧合。

他有一次接喝得醉醺醺的李富回家,喝多的李富无意漏出了句污言秽语。

他说:“那个兴荣银行姓宋的小经理,本事真不小,竟让他嫁了个那么厉害的老公。那副狐狸精长相,啧啧。”

钟涵瑞替李富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

他醉地一塌糊涂的丈夫满脸通红地躺着,嘴上说那个“姓宋的小经理”的时候语气虽然充满了鄙夷,可表情却猥琐极了。

提到“狐狸精“那三个字时,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令人作呕的向往。

他喝得烂醉,根本无心遮掩,或许也是因为知晓,就算在钟涵瑞面前说这些,他好脾气又软弱的老婆也不敢对他下脸。

钟涵瑞果然只是沉默少许,尽职尽责地伺候了李富大半夜,什么也没多问。

从此却记在了心上。

钟瑞涵听到宋韵宸丈夫死了,对他态度倒是立刻变得亲切了些,大概是找到了和宋韵宸同病相怜之处。

他相当同情地道:“倒没有问过你,老公不在了,你怎么过的?你肯定也很难吧?”

这话说的,仿佛下一刻他们俩就可以抱在一起互吐苦水。

宋韵宸干笑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他终于察觉,钟涵瑞好像对他嫁过人这件事还蛮在意的。

是因为同性婚姻稀少,觉得好不容易找到了同类么?

宋韵宸仰起头,他望着遥远的满天星空,平静道:“就那么过,该干嘛干嘛。“

起初他也觉得惶恐、害怕,可真硬着头皮走出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被保护得不谙世事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他心道,这件事也许没有一个正确答案,但他此时遇见钟瑞涵,却很明白自己与对方的不同之处。

“其实也没有很难。比我以前想象的好多了。”

钟涵瑞并未期待得到这样的答案。

“是吗?你竟会这样想。”

宋韵宸看他神情落寞,随口开了个玩笑:“老公不在,还能包几个小白脸玩玩,多爽啊?你不觉得吗?”

钟涵瑞瞬间露出大为震惊的神情:”……你你……”

他张大了嘴“你”了半天,声音细弱蚊蝇地呢喃:“你好像说的也没错……………”

宋韵宸笑了声,拍拍他的肩。

钟涵瑞讪讪地没说话,只是耳根似乎有些红。

他想起一事,沉思稍许,忽地拿出包里一份文件,转头回去找值班的保安要了支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钟涵瑞撇到那文件抬头上的文字,忽然惊诧道:“你要辞职?“

宋韵宸点点头:“其实计划很久了。”

“你不是已经做到什么副总了吗?这么光鲜亮丽又多金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

钟涵瑞再次被宋韵宸惊到了,难以置信地问他。

“你没有收入要怎么办?“

“我还有不少存款。“

“存款花完了呢?“

“我会在花完之前找到更合适我的新工作。“

“……“

“路是自己走的。“宋韵宸说了句有点莫名的话。

“事到如今,我好像已经没法回头了。”

十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他承认自己怀念过从前,这一刻终于明晰地意识到,时光更多地是给他自己带来了转变。

他小时候贪慕安逸,会为了家族为了父母乖乖地嫁人,但他现在只要拿起笔,就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做出决定,无人来左右。这令他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力量,并不靠任何他人来给予,是来自于他自身。

他之前一直在踌躇自己如何面对傅越时,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已经在这漫漫独自一人的时光中,走到了另一条路上,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不是傅越时的问题,是宋韵宸变了。

如今,他也不再做那个隔着一扇玻璃,等在病房外悄悄抹眼泪的人。

他是刚才那一刻,忽然想明白的。

宋韵宸签好辞职信,忽觉心中一块悬挂已久的大石落地。

舍弃的一瞬间,他发现这个决定好像也没有多么难。

正在这时,宋韵宸放在西装裤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项目上某个投资机构的总裁助理。

“不好意思,有个电话。“

宋韵宸接起来。这人就定价问题和宋韵宸讨价还价了半天。

宋韵宸好声好气地与对方讲解了一番,不该说的一律不说,问就是敏感信息有保密规定不能透露。

半夜十一点,钟涵瑞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个人嗓门老大、唾沫横飞,宋韵宸却一点没下脸,态度坚定,但声音没有一点不耐烦。

十分钟后,宋韵宸把人哄好了,笑容满面地挂掉了电话。

他都明明已经签好了辞职信。

钟涵瑞欲言又止地看着宋韵宸,他想他从前被无谓的嫉妒蒙了心,其实从没认识过这个“兴荣的小经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宋韵宸收好手机,转过头:“怎么这么看着我?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钟涵瑞最后只是笑了笑。

他想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羡慕着宋韵宸。

那么有魄力,那么勇敢。

可惜他做不到。也许这辈子都不行了——

他小的时候家境并不富裕,母亲是小乡村考出来的大学生。

她是当年他们那个小村庄唯一一个走出来的。

她离家去城市上大学时家里第一次给她做了一身大红色的夹袄,她穿在身上,皮肤较白,扎着两支麻花辫,手上长满冻疮。

后来没过几年,她便恋爱了,穿着也洋气起来。

不久后,她怀孕,有了钟涵瑞。

她怀孕时很辛苦,因为从小病痛,也没钱医治,体质很差。

于是她不得不停了课,从学校搬出来,她也怕肚子大了被同学看出来,偷偷便走了,谁也没告诉。

她在郊区租了一个平板间,自己一个人住。白天去附近帮着卖水果,赚生活费。

有个看上去挺成功的男人偶尔会来看她,跟她说几句话。

十个月之后,钟涵瑞出生了。

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张肄业通知。

她消失太久,无故缺课半年,也没有提交相关证明,学校只好责令她退学。

她没有精力去质疑这项决定,也许她不甘心,但她的孩子才出生没多久,正嗷嗷待哺,她知道自己没机会继续未尽的学业了。

就这样,她断绝了与家里的联系,在城市里四处找零工,独自漂泊,慢慢抚养钟涵瑞长大。

那个男人和他母亲没有结婚,始终没有,钟涵瑞从学会开口说话起,那个人便叫“叔叔”。

他没有爹,只有妈妈和叔叔。

叔叔是个有能力的生意人,是厉害的大老板,总是很忙,鲜少才出现一回。

他妈妈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每次叔叔来时会准备一桌子好菜。

过了几年,他和他妈妈有了住所,不用为了涨价的房租四处奔波了,他们从叔叔那里得到了一间小房子。

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母亲抱着钟涵瑞一遍遍叮嘱,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她考上了大学却没能毕业,那是她终身的遗憾。

钟涵瑞听话地点点头。

他在学校很努力,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别人爱打游戏爱踢足球,他总是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老师说他不是有天赋的那种人,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他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钟涵瑞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

时间一年年过去,一切进展都还算顺利,他最终在十八岁时考上了本地一所小有名气的大学,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已经比她母亲当年上的那所好得多。

他被称为别人称为学霸,他觉得他的母亲也应该会觉得圆满。

可是那之后没多久,有一天他正坐在干净漂亮的教室里上课,突然被辅导员通知,说他母亲入院了,让他赶紧过去。

钟涵瑞吓坏了。

他赶到医院,医院的人告诉他,他母亲自杀未遂,幸亏邻居闻到了煤气的味道,及时叫了救护车,才捡回一命。

钟涵瑞走进病房,母亲已经脱离危险,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整个人如同死寂。

他叫了她一声,她睁开眼,用一种钟涵瑞从未见过的空洞眼神盯着他看。

“你长得和我很像。”她忽然这么说。

“还好。”她又说,“你不像我。”

一句话前后矛盾,钟涵瑞想她还没有清醒。

他不理解,问:“你为什么要自杀?吓死我了。”

一切不都好好的吗?他也如她所愿上了很好的学校,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母亲看了他很久,也许正是因为她此刻神志不清,她向儿子吐露出了那个隐藏十多年的秘密。

当年和“叔叔“在一起,她是被强迫的。

那天她只不过是下了课和同学一起去酒吧,她是个乡下人,那种新鲜地方她以前从来没去过,第一次去,充满了兴奋。

她那天还照着同学的样子化妆打扮了一番,没有扎麻花辫,而是把卷曲的头发散开,穿了一条浅色的碎花裙。

她本来皮肤就白,虽然长得普通,但好好收拾后也算清秀。任谁看,她都已经是个洋气的大学生了。

她和同学一起去了店里,喝了很多杯酒,别人让她尝的她都愿意试试,她那一刻从没这么觉得生活真美好,她很庆幸自己考了出来,才能拥有这样的生活。

她果不其然地喝多了,放声大笑着。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又请了她一杯。她痛快饮下,面前的人影开始模糊,她浑身发热,然后被那个男人一把抓进了怀里。

她从没有和异性离得这么近,她很害怕,想要挣扎,力气却压根没法和那个人抗衡。后面发生的事情便几乎是板上钉钉。

就是那一晚,她有了钟涵瑞。

她刚刚开始盛放的人生急转直下,被强扭进了另一个方向。

事情发生以后,她羞耻到不敢与任何人提起,也害怕因此被瞧不起,一日日拖着。

没过几天,那男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的学校,她和同学一起走到门口时便被男人堵住,她慌急了,生怕掩藏的秘密暴露,在同学的起哄下脱口说这是自己的男朋友。

于是起哄的声音变成了羡慕,男人那天开了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校门外,他看起来很有钱,也至少不算太老。

她被揽着上了车,于是那天理所当然地,他们又发生了关系。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不知所措,这一次她甚至是半推半就的,结束后她得到了一只皮包。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好的包,是柔软的牛皮质地,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牌子。

她后来偷偷查过,那只包要好几百块,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就这样,男人隔几日来找她,开房,她真的以为他们是情侣了。

三个月后,她得知自己怀孕了。

她跟那人说,那人叫她自己看着办。

母亲流着泪,用痛苦的表情对钟涵瑞说,自己爱他,也爱那个男人,所以她是甘愿的。

钟涵瑞惶恐地站在病床前,望着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说“爱”,可她的模样却根本看不出来。

那以后,钟涵瑞再没有跟“叔叔”说过一句话,他是愤世嫉俗的年纪,受过良好的教育,他感到悲痛,为母亲觉得不甘。

凭什么?那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赔上一生?

钟涵瑞大学毕业那一年,母亲还是走了。

因病去世。

她多年操劳,本来身体就不好,小毛小病从来不会去看,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肾病晚期,就算治疗,也就是花钱熬日子罢了。

她一生无甚财产,赚的钱都供给了儿子,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套房子。

她选择把房子留给了钟涵瑞,撒手人寰。

母亲去世后,他消沉了好些日子,好在最后顺利毕业了。

随之,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明明名校毕业,却始终找不到工作,被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有说他腼腆,有说他愚笨,他沮丧地丧失了信心,以至于只能在家浑浑噩噩地混着。

后来好不容易进了个小企业,不仅赚的少还成天被同事老板欺压,他不懂反抗,对待人情世故也够呛,手脚还慢,干了不久便辞职了。

那年夏天,他独自旅行——

自从母亲去世,他的性子越来越孤僻,连朋友都不交了。

毕业旅行,他原是想顺道去母亲出生的那个乡村,但他从小长在城里,从来没回去过一趟,以至于连路都不认识。

他乘火车到了集散中心后四处寻找当地人接驳,却阴差阳错前往了另一个方向,不得不徒步,最后抵达了一个临靠海边的小镇。

由于迷路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深夜还在寻找住所。

夜深人静,他一个人走在僻静的小路上。

他没有料到,他平静的生活就在那一刹那终止,就像他的母亲也不会知道,某个夜晚她到底付出了什么。

一个魁梧的人影笼罩了他,钟涵瑞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甜香。

他踉跄了一下,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

等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那个男人扑上来抓住他。那个男人是他将来的丈夫。

他惊惧地睁大了眼,像溺水的人一样剧烈地挣动着,挥舞着双臂,祈求援助。

李富把他按在地上,把他往深处按,嗓眼渐渐失去了声音,没有人拉他出水,没有人救他。

那一刻他脚软地迈不开步,奔逃便也不去想了,也许他在心里已经放弃。

这一切都是轮回,一切都是注定。

他走回了母亲的老路,那么也该像她一样,欣然拥抱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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