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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

白狼骑独自坐在祷告室的长椅上。

狼头低垂, 双肘撑膝。额头抵在双拳上,似在无声祷告。

祷告室前方的玫瑰窗光幕后,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呻吟声。

“阿……阿列克谢……”

白狼骑立刻跳起来,大步冲向光幕后方。

尼禄全身套着紧实的束缚衣, 脑袋枕着圣洛斐斯的膝盖, 正不住颤抖挣扎,银发湿漉漉贴在发热的脸上。

圣子显然也很束手无策。

他从前给小白猫治病时, 还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

于是两手不断扒拉着尼禄的银发, 金眸一会儿看看尼禄, 一会儿看看白狼骑,完全没主意似的。

“……带我走……求求你。不要让他进到我的脑子里……我好难受啊, 阿列克谢……”

尼禄挣扎着,从圣洛斐斯的膝盖上翻身滚到地面。

他的双手双腿都被布料束缚,于是只能像个没有四肢的人,狼狈地匍匐蠕动, 竭力朝白狼骑靠近。

“……不。不, 小殿下。”

骑士不可能承受得了这一幕。

他的蓝眸迅速被泪水溢满,几步跨过去, 就把尼禄从地上抱起, 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他听见尼禄在他肩上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喘泣,高热的脑袋胡乱蹭着他的颈窝, 不住哀求着:

“带我离开这里……我好难受,不舒服……”

圣洛斐斯慌忙抽回自己的触手。

因为从前治疗的时候, 尼禄从未出现过这样激烈排斥的状况, 他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便抱着一堆触手, 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白狼骑听着尼禄的喘泣, 他甚至恨不得一刀把自己杀了,好从心脏那地狱般的痛楚中解脱。

他的大手穿过柔软的银发,捧住少年的后脑,不住地哄劝喃喃:“好,好,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然而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叶斯廷的叮嘱。

“疯症进展到后期时,他们的思维模式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你甚至可以当做是有魔鬼强占了他们的身体,同时还继承了他们的记忆、智商、行动力。想要带回尼禄,一定要分清楚谁是魔鬼,谁是你的主人。”

白狼骑用力地攥了攥拳。

他将尼禄抱紧在强壮的臂弯里,朝圣洛斐斯艰难点头:“请……请继续,圣子殿下。”

尼禄的挣扎一下子激烈起来。

但受身体素质和束缚衣的压制,他只能小幅度在白狼骑膝上扭动,并不住呻吟哭泣,嘶哑地叫着:

“不要让他进来……阿列克谢、阿列克谢……!不行啊,好难受……唔唔……求求你……”

白狼骑不知道尼禄要承受怎样的痛苦,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抚摸尼禄的银发,并在他耳边不住地低声抚慰。

而在确认这种方式不奏效后,少年突然安静下来。

他垂着红瞳,猩红舌尖舔过唇侧的小尖牙,嗤了一声。

“啧。”

随后,他闭上眼睛,脑袋一垂,似乎完全不省人事了。

白狼骑始终抱着他,一直忍耐到圣洛斐斯的治疗结束为止。

他跟圣洛斐斯的语言不相通,但仍然能够从对方脸上的表情,判断出圣洛斐斯这回心里也并没有底。

可是,圣子已经是能应付疯症的最后的手段了。

骑士只能抱起尼禄,躬身朝圣洛斐斯致谢,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太阳宫。

即便是在地下密道里,他也听见划破帝国长空的战争警报。

警报声在长长的古老密道中回荡,如同这个庞大帝国在重伤失血时,一下又一下的急促心跳。

在接近太阳宫寝殿时,他紧绷的情绪又一阵崩溃,害怕颤抖的手会把尼禄摔到地上,便将尼禄抵靠在墙壁上,喃喃着摸了会儿小主人的脸庞。

心慌意乱中,骑士并没有注意到墙上的痕迹。

数十年前,发疯的埃利诺,也曾在此被自己的白狼骑数次压制。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又夺回了一点勇气,抱起还在昏睡的尼禄,继续朝太阳宫孑然独行。

尼禄在进入寝室时苏醒。

他浑身湿汗,脸色苍白,但因为同时还要承受分化期的高热,只有嘴唇异常殷红,像是被粗暴吮吸过的花瓣。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静静靠着白狼骑的肩甲,闭目养神。

片刻后,他才沙哑道:“我想去洗手间。”

“……好,陛下。”

白狼骑立刻把他抱进洗手间,放在软垫包裹过的洗手台上。

尼禄身上的束缚衣上下一体,双腿也被紧缚在布料中,只有裆部前后有拉链设计。

对正在发狂的精神病人来说,这已经是既能约束他们的行动,又能让护工协助他们解决生理需求的最好方法。

但对一个保有理智的人,使用这样的设计,无疑是极其屈辱的。

白狼骑放在拉链上的手在迟疑。

他忍不住去看尼禄的眼神,想要判断圣洛斐斯的治疗是否像从前一样有效。

可是,尼禄却正恰好闭着眼皱眉,明显已经被疯症折磨得精疲力尽。

而在白狼骑迟疑时,他缓慢咬紧自己肉感的唇瓣,漂亮的眉毛蹙得更紧,露出非常憋闷的神态来。

“……拜托,阿列克谢。”

昔日高傲如狮王的帝国君主,此刻夹紧双腿,发出窘迫不堪的哀求,

“我要……忍不住了。至少先帮我解开下半身……拜托。”

……在骑士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在撕扯尼禄束缚衣身后的排扣了。

“好的,小殿下。”骑士哑声说,“马上就好,我保证。”

尼禄的一双长腿,很快被释放出来。

然而,当他扶着尼禄的腰,准备把人抱起来时。

他听见对方喉咙里,滚出低低的笑声。

“可贵的忠诚,阿列克谢……我真应该庆幸他们把你留给了我。”

刚刚还在闭目哀求的少年,缓慢地睁开了红眸。

难以想象,一个人只需改变眼神,就能像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白狼骑没有在那双深渊般的红瞳里,找到任何自己熟悉的东西。

最后的措施也失效了。

他的主人并没有醒来。

“嘘……先别动,别紧张。”

“尼禄”用膝盖缠紧白狼骑的腰,柔韧的腰肢左右一旋,就极巧妙的将自己的双臂,从松脱的束缚衣里挣出。

在白狼骑做出反应前,他先一步将指尖触上对方的后颈,把头盔解除,随意地抛掷到一边去。

紧接着,他一把按住骑士的后颈,让他们的额头直接相触,好用眸光紧锁骑士的蓝瞳。

“……你听我说。阿列克谢,你听我说,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跟鲁铂特对父王做的一模一样。你没发现吗?他们谎称卡厄西斯家族中了诅咒,每个继承人都会发疯,尔后就开始日以继夜地谈论、监视、评价我……实则觊觎这个只属于我的王座!!”

急声劝诉到一半,“尼禄”突然不可抑制般暴怒,手指紧攥了一会儿骑士的金发,才慢慢放松开来。

他睁着那双阴艳的红眸,很是娇气地歪着头,诱哄般絮喃:

“而你阿列克谢,我的朋友,我的骑士,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能信任的人……很抱歉上回那样咒骂你,那是因为我太失望,太生气了。谁都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我的家人全都死在叛党手里,只有你肯保护我、照顾我,永远支持着我……你是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阿列克谢?因为如果连你也背叛我,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唔,可怜的笨狼,好了好了……”

白狼骑被他扣着后颈,用那只仅剩的蓝眸注视他,眼里慢慢淌下一行眼泪来。

“尼禄”立刻伸出指尖,轻巧地挑走那一滴泪。

又将指尖放在自己糜红的唇间,含吮出一点水响。

银发皇帝的容貌,原本就是秾艳到凌厉的类型,平时被他那股凌人气势强压着,像冰层下不容亵渎的高岭蔷薇。

然而此时此刻,因为在被塞进束缚衣时激烈反击过,他身上的丝绸衬衣都扯烂了,领口松垮垂落,露出半截雪白肩膀和锁骨。

银发也凌乱垂在眼前,湿漉漉的雪睫下,是散发着惊人的癫狂和偏执的红眸。

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即将糜烂的病态。又疯又艳,就连蓬勃盛放的蔷薇信息素,都透着媚甜的疯劲。

“……我绝不会让父王的事在我身上重演……是的,必须先解决掉海德里希。他的才能和兵权威胁太大,而且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指控我发疯,无法胜任帝位,然后干掉我。得想办法解决他……你觉得我让狼骑暗杀他可行吗?”

少年始终紧扣骑士的后颈,病气的眼眸半眯着,冰凉柔软的鼻尖,轻轻触着对方的鼻梁。

“……快帮我想想办法呀。或者把我的智脑还给我……你会还给我的吧,嗯?在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杀死以前……只要你把智脑还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我什么都愿意给你的……”

他嘴巴里说的是讨要,但另外一只手却顺着骑士僵硬的臂膀,一路摸索向他的指尖。

作为皇帝的近身侍卫,白狼骑的智脑权限仅次于帝国君主,且可以无条件被卡厄西斯的DNA密钥开启。

他的指纹对狼骑盔甲也有绝对掌控权,于是,银发疯兽轻而易举地解开了骑士的手甲。

但骑士的手腕空空如也。

“尼禄”愣了一下。

不悦地眯起红眸。

“你的智脑呢?”

“……”

白狼骑低着头,缓缓开口,

“在你醒来前,我就把身上所有的情报设备都清理掉了。”

又补充:“包括这座寝宫里的所有光屏。”

他知道仅凭他自己的意志力,是无法应对病发时的尼禄的。

因为白狼的字典里,从来不存在“拒绝主人”这一选项。

他宁肯把自己和尼禄都封闭在无法轻易向帝国伸手的地方,哪怕这让他没办法及时向另外几个Alpha同步尼禄的状况。

“尼禄”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连连摇头。

他的情绪起伏就像过山车,只需要短短半秒,就能从冷静低谷直接引爆。

“你怀疑我,阿列克谢——你不是我的白狼!!你本应该无条件信任我、追随我、服从我的所有指令!!我恨你!是你让我失去了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挚友、最亲密的伙伴!!滚开!滚开!!”

白狼骑用力闭了闭眼,一手捉住了少年的双腕,重新给他穿束缚衣。

这不是一件容易差事,尤其是只有他一人的情况下。

疯兽完全洞悉他的弱点,在力气完全不敌骑士的情况下,会故意做出各种伤害自己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将残足用力撞在洗手台上,拔出理发工具盒里的剪刀刺自己的手腕,将半截舌尖咬在齿间威胁等等。

但最让白狼骑痛苦的,还是在尼禄脸上看见无尽的泪水。

尤其少年穿着那件松垮的丝绸衬衣,两手颤颤地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伤心询问: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把剑敲在你肩上时,你当时那么高兴,好像全世界的好事都落在你头上,我到现在都能记得你那时的笑脸……为什么啊,阿列克谢?是你已经厌倦我了吗?是你后悔了吗?”

白狼骑之前任凭“尼禄”咒骂发疯,始终一声不吭。

但唯独这句话,让骑士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回应了:“……不。唯有成为您的白狼这件事,我绝不会后悔。”

“你说即便地狱也会与我同行。也不作数吗,白狼?”

少年低声询问,裸露的左肩在灯光下泛着冷白,

“如果就此被你遗弃,我就只能一个人活在地狱里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每当白狼骑凝视那双红瞳时,他会觉得自己正在凝视最黑沉的深渊,那深渊时时刻刻要把他的理智一并卷走。

他知道,因为尼禄拥有恒星般炙烈的光和热,所以背后的阴影部分,也会显得分外浓重骇人。

他差一些就要被黑暗的浪潮吞噬了。

……因为那分明就是尼禄的眼睛,尼禄的脸,尼禄的气息和身体。

但是窗外的战争警报,一声比一声更急。

王都港口方向传来隆隆震响,震感撼动了整座太阳宫。

他知道,这意味着前线局势非常不乐观,就连长期驻守王都的部队,也需要启动引擎,随时做好调离准备。

于是他朝尼禄伸出手,轻轻把滑落肩头的领口拉好。

“尼禄”注意到他的手又伸向束缚衣的扣子,便立刻故伎重施,抬肘打碎洗手台的镜子,然后将一片碎玻璃吞进嘴里。

但是一阵轻微的麻痒,却先一步在他的后颈处漫开。

白狼骑给他补完一剂镇静剂,就小心翼翼撑开他的嘴巴,把那块玻璃碎片拿出来。

“混蛋……”

镇静剂的效用很快,少年的身体很快便向前倾,软软倒进白狼骑的怀里。

而在那双红眸闭合的最后一刹那,一捧凄厉的炬火,突兀地在深渊底部闪现。

银发皇帝看着骑士,朝他很轻微地勾了一下唇。

而后,炬火再度被黑暗吞噬,少年又一次陷入昏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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