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钱都还给你。”
南瓷回家就随手将药箱放到柜子里, 没有去看里面药物的种类和便利贴。
只吃了自己的消炎药,又倒了杯加钙的热牛奶,做到桌前开始备课。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工作只是带应修景熟悉校园环境, 但总会有闲暇时, 闲来无事还是要去上课。
南瓷习惯将准备工作做足,以防万一发生变故他应接不暇。
突兀的变故曾差点让他崩溃,南瓷现在下意识做好万全准备。
这是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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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南瓷就被校长叫到办公室,跟他询问了一些应总昨天的行踪, 而后又问:“你的毕业院校也是陵市的对吗?”
“是。”南瓷点头, 明白校长的潜台词, 他直说:“我曾经给应总做过几年营养师。”
“原来是这样,。”校长笑说:“我就猜到你们俩之前应该有些交情,不然他怎么点名要你来带他熟悉校园呢。”
校长找出一台照相机, 随手给了一位跟随的老师,说:“待会儿校领导们都陪着一起走走, 到时候把照片挂到名人墙上,以后这都是历史。”
按照校长的要求,南瓷先带应修景来到了学校后操场的假山。
这是一处美景,学校为了保存这处放弃了本来打算做实验室的独立课堂, 还在假山下养了些锦鲤。
一众人陪着应修景逛了两圈假山, 殊不知这只是应先生为了多听南瓷说几句话的借口。
南瓷心无旁骛地讲, 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随后又来到图书馆, 应修景捐赠了两万本书已经到位。
偌大的图书馆飘荡着纸制品的特殊气味,应修景随手抽出一本书拿在手里, 关切地说:“这么深奥的外国书籍, 好像不太适合读初中的孩子们吧。”
大家下意识滞住, 南瓷马上接了句:“图书馆也是为老师们打造的地方。”
应修景的表情平静,视线固定在书籍上,点点头,认可了南瓷这句话。
中午,他推迟了外面的饭店,选择和学生们一起坐在食堂里,用铝合金盘子吃饭。
大家都称赞应先生平易近人,应修景却笑说:“之前也陪我爱人吃过食堂的饭。”
本来正在舀汤的南瓷手一颤,碗差点掉进汤锅里。
教导主任问:“大学吗?您和您爱人青梅竹马?”
“不。”应修景摇头:“我爱人年纪比我小,也才刚刚毕业,就跟——”
他抬眼,接过南瓷递过来的汤,视线落在他精致的五官上,笑说:“就跟南老师年纪差不多。”
“那您可真幸福!”教导主任说:“南老师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吧。”
南瓷点点头,尽量保持面色平静,淡淡地笑:“是。”
他垂眸吃自己餐盘里的饭,不自觉忆起那天。
仲夏六月,细雨绵绵,浇熄了如猛火般的盛夏。
南瓷打着把透明雨伞在校门口踩方块,应修景的车停在跟前,他脸上立马爬上笑意。
刚钻进去就抱住他的手臂:“突然下雨,冷死我啦!”
“下次记得包里装件外套。”
车迟迟启动不了,应修景检查了一番,没得出什么结果。
南瓷对车更是一窍不通,懵懂地看着他。
应修景打了个电话,等待救援的同时开始回复邮件。
南瓷不满属于他的时光被工作霸占,抱着他的手臂凑过去,下巴垫在他结实的臂膀上:“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管谁请,车都去不了。”
“不用车呀。”南瓷歪着脑袋看他。
他将应修景带到了食堂,熟练地拿着两个餐盘为他打来了他认为最好吃的饭菜。
应修景拿起筷子,眉梢挑起,点了点铝合金制的餐盘:“你就请我吃这个?”
“对呀,很好吃的,你尝尝!”
南瓷四下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夹起一块鸡蛋快速喂到应修景嘴里:“怎么样,好吃吧?”
“还行。”应修景品尝过后,说:“家常菜还是你做的比较合我口味。”
南瓷抿着唇笑,那顿饭是他吃过最特殊、又意义非凡的饭。
那顿饭和今天这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物是人非,留下的只剩荒唐。
南瓷刚往嘴里送了口饭,就听校长问:“下周有个慈善晚会,听说您也在邀请名单里。”
应修景点头:“我会以昼溥的名义捐款。”
其实应修景不单单在这种大型慈善晚会上以公司名义捐款,他自己的私人账户每年都会有一笔不菲的固定金额捐献。
校长说:“我们学校也尽了点绵薄之力,下周咱们教导处刘主任会代表学校过去讲话。”
“那正好,刘主任可以坐我的车一道过去。”
“哎呦这这,不太好吧。”一向以严肃著称的刘主任突然词穷。
叫他和应修景一同坐在豪车里,还真有些怯场。
“没什么的。”应修景微笑:“刚好这段时间我在学校办公,我们顺路。”
“这……”刘主任讪讪点头:“那好吧——”
话音未落,突然想起什么,他看向南瓷:“小南老师也一起吧。”
南瓷眉心一跳:“我?”
“是啊,我们俩一起代表学校。”
“没错,你们俩更好一些。”校长也在此时开口,跟南瓷说:“刚好南老师你和应总熟悉,倒时也跟着一起去吧,记得穿件好的西装。”
“服装问题我可以帮忙解决。”应修景开口:“我在法国有一家合作了七年的老裁缝,纯手制作。”
“那真是麻烦应总了。”刘主任说。
“举手之劳,一周后我的司机会送到二位手上。”
领导发话,南瓷只能应允。
剩下的时间,只剩下刘主任孜孜不倦地讲话,让这段饭吃得很愉悦,完全没有冷场的时候。
应修景也一改往日常态,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尤其是在南瓷答应一同前去之后,他的神态看上去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善良的资本家。
午餐结束后,应修景注意到,南瓷的饭和菜都剩了一些,却唯独把餐后的一整个苹果给吃了。
他眨了眨眼,心中暗喜自己发现了个他的喜好,随后又愧疚在一起这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他喜欢吃苹果。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一个星期。
周五这天晚上,雨打玻璃发出闷响。
南瓷晃了晃空空的药瓶,发现消炎药已经空了。他动了动手臂,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这几天南瓷又开始录视频,几乎一周发三到四条,现在属于小有名气的博主,每发一条视频基本就会涨几千粉丝。
他底下的评论形成了个完整的体系,粉丝们都在下面点歌,希望下一个视频就能翻到自己。
南瓷这边正在电脑上剪辑,突然接到电话。
应修景问他:“买给你的药是不是吃光了?”
他微怔,这才想起之前他送给自己的药箱。
“方便下楼吗?”应修景告诉他:“我现在就在楼下,又买来新一疗程的给你。”
南瓷动了动唇,说:“不需要了,我已经完全好了。”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套西装,用来参加星期一的慈善晚会。”应修景怕他误会,又补充:“刘主任也有一套。”
“现在下着雨,如果你不方便我上去也可以。”应修景提议。
虽说这段时间,应修景的言语和行为没有越界,但南瓷仍不希望他在白天占据了自己的工作,晚上还要占据自己的私人领地。
况且深更半夜,他和前男友共处一室,总是说不过去。
反正就是取个衣服而已,跑一趟也无妨。
南瓷找了件外套,腿上是一条宽松的居家短裤,刚要穿鞋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到房间拿出一个盒子抱在怀里。
他戴上帽子,拿上雨伞,刚推开楼道的防盗门,被大雨洗刷的夜景浮现在眼前。
现在租的这套房子是个老小区了,应修景的车很顺利就能开进来。
双闪车灯将雨滴照的透明,南瓷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降下,应修景偏了偏头:“上来。”
“你给我就行。”
“我还有事跟你说。”
南瓷穿着拖鞋,一路走来已经全湿了,踩到他车上昂贵的地毯时,他只觉得这是暴殄天物。
刚坐下来,左边就伸过一只手臂,碰到自己之前,南瓷从他指缝中抽出纸巾,语气礼貌又疏远:“我自己来。”
应修景眼色暗了暗,将买来的一大袋药放到他面前,说:“这次是一个星期的量,下个星期我再来给你送。”
“谢谢。”南瓷说:“下次就不麻烦你了,我已经好了。”
“好的只是外表,我们毕竟看不到骨头的长势。”
南瓷接过药箱:“谢谢你了。”
说完,才将外套敞开,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像是交换一般,南瓷把盒子也放到应修景手里:“这里面是这些年你买给我的首饰,还给你。”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包装好的,没包装的统统摆放整齐。
不仅仅有首饰,还有一张卡。
南瓷说:“剩下的钱都还给你。”
既然人家没有完全把他当做替身,那他临走之前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今自己吃穿不愁,积蓄可以慢慢再攒。
应修景‘嘭’地一声盖上盖子,重新交还到南瓷手上:“拿走,实在不想要可以丢垃圾桶。”
“应修景……”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应修景打断他的话,停顿一下,又开口:“你应得的何止是这些。”
他亏欠了南瓷太多。
而南瓷却仅仅只能在金钱方面寻回。
“拿着吧。”应修景深深地看着他:“要是实在不想看见这些,把它们卖了换钱也好。”
南瓷眨了眨眼,正想说什么,却见应修景疲惫的用指腹揉了两下太阳穴,说:“我最近加班的时间比较多,头……偶尔会疼。”
南瓷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应修景的喉结上下涌动,又说:“想问问你,这边有你平时给我用的精油吗?”
“那是之前托朋友代购的,国内没有。”南瓷说:“不过你既然想要,应该不会找不到的。”
应修景的偏头痛,毫不夸张的说,是他合作伙伴唯一一处可以献殷勤的地方。
任谁都希望自己能够解决应先生的顽疾,所以只要他皱皱眉,比那罐玫瑰精油更好的比比皆是。
南瓷走了,打着伞弓着腰,天像是漏了个窟窿,脚下的积水飞溅,没一会儿就跑没了影。
只剩下应修景一个人,眼底的光逐渐黯淡,慢慢呼吸车里有他残留的余味。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南瓷给他转了账。并附留言:[服装]
应修景的拳头攥紧,好一会儿又泄了气般松开。
原因是他的头几乎痛得要炸开,只能趴在方向盘上硬生生等这阵痛感离开。
什么玫瑰精油,分明能缓解头痛的唯一解药就是南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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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南瓷先洗了个澡,出来后才想起应修景送过来的衣服。
拿衣服时不小心将放在一旁的药箱打翻在地,里面的药零零散散掉出来,有几个圆瓶滚到了沙发下。
他倾身捡起来,发现是个苹果味的钙片。
南瓷倏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又随手将药重新装回药箱。
应修景送来的服装是一套材质极好的黑色西装,里面还有两个盒子,分别装着领带和领结。
他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最后选择了领带。
将衣服挂好后,南瓷趿着拖鞋懒洋洋趴在床上,估算好了这一身礼服的价钱,只多不少给应修景转了过去。
估计这次慈善晚会结束,应修景就会回陵市了,到时他的工作又可以恢复到从前。
晚会定在周一,前一天,南瓷正在享受自己的休息时间,突然接到台萧的电话。
这几天台萧时常加班,南瓷怕打扰他,通常等他给自己打电话。
和往常一样,南瓷问他累不累,有没有什么烦心事,还跟他讲这些天学校发生了什么。
他选择掩盖应修景来歧合这件事,因为深知异地恋的不容易,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形成蝴蝶效应。
可今天台萧的情绪明显不对,南瓷听出来后,问他怎么了。
台萧犹豫片刻,说:“我和公司闹掰,上午刚交了辞职报告。”
“为什么?”
自从应修景成为公司负责人后,公司就逐渐走向正轨。
管理制度也有模有样,昼溥时不时就会派来巡视组,很明显对荒北这一地区尤为重视。
台萧说:“我负责对接的工作室有三家,上个星期开始,这三家工作室突然不接我的电话,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被别人截了胡。”
“被谁?”
南瓷本以为是同事之间的算计,却没想到又听台萧说:“这人叫陈婷,是当初从昼溥分公司调过来的,听说她是临星的表姐。”
南瓷微怔:“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会不会是应修景授意的。”停顿了一下,台萧又说:“南瓷,我过几天就会歧合跟你见面,听说应修景……最近也在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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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修景自然没有休息日,正忙着准备待会儿的视频会议,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响动。
下一刻门就被推开,南瓷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
反观应修景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来了。”
他没有半分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过来。
南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铺天盖地的寒流涌入身体,突然冷笑一声:“所以你这些天屈尊留在歧合,留在这个连空调都没有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转移我的视线?”
应修景将十指交握,淡然地看着他:“我以为,就算我们俩分开了,你也应该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十分钟前,应修景得知台萧离职。
并很快搞清楚事情原委,他猜到南瓷一定会来找他,早就等在这里。
应修景为他屡次替别的男人出头而心痛,醋意大发的同时又开始心疼南瓷。
他说:“我要是真想搞他,大可以直接开了他,按照劳动法赔偿就是。可惜,我比你更想看到你的新男友究竟是不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
“很明显。”应修景摇摇头:“他不是。”
“他被你派去荒北,被人陷害、被抢客户、被打击。”南瓷据理力争,怒瞪着双眼:“你就是靠这个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能吃苦耐劳的吗?”
“这在生意场上是司空见惯的手段。不过是被抢了几个客户,他气到辞职走人跟你诉苦。”应修景问南瓷:“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
话毕,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站在南瓷面前。
“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开脱,也不是想跟你争辩个输赢。”
“你刚刚毕业,又在一个这么舒适的学校里教书,你赚几千块,自然不知道月入五六位数要经历的风险和阻碍。”
“我可以告诉你,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小儿科。而他连这种低级、明着抢客户的小手段都没办法解决,甚至无法自我消化,很显然,他连你的抗压打击都不如,你至少还会虚与委蛇,他却像是个愣头青,遇事大吵一架然后撒手不干,你以为这是洒脱?这不是,这是无能、这是临阵脱逃。”
应修景看着他煞白的一张脸,一字一句道:“他不值得你喜欢。”
应修景这番话,的确让南瓷哑口无言。
可当下的情绪,他肯定选择与自己的男朋友站在同一边,南瓷吞了下口水:“我喜欢他,和这个没有关系。”
应修景的眸色变深:“那和什么有关?”
“不用你管。”
既然这件事不是应修景授意,那南瓷也没必要过来跟他争辩。
他正欲离开,被应修景叫住。
“临星的表姐突然抢他客户,应该不算是偶然,我会调查清楚。如果他需要,我还可以为他提供一份工作,我们之前的测试继续下去。”
“我没心情陪你玩测试。”南瓷回眸,一双含雾的眸子涌出坚韧:“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
应修景双手紧紧攥着,指骨似是要冲破皮肤。
“我也可以给你安稳的生活。”
“然后让我在安稳中提心吊胆准备迎接下一次变故吗,还是收拾房间随时要担心说不定从哪里掉出一张你和其他人的照片?”
“我——”
周然在此时推门而入,慌张地传达:“应总,荒北地震了!公司安排员工住的宾馆坍塌严重!”
南瓷倏地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拨通台萧的电话,对身后的声音充耳未闻。
第三个电话等待音结束时,他已经走出校门,正要拦车去机场,应修景突然出现在身后攥住他的手腕:“坐我的车走。”
南瓷攥着手机,恶狠狠盯着应修景。
突然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应修景,如果台萧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