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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返美丽新世界 阿道司·赫胥黎 5922 2024-01-11 21:04:24

伯纳德只能在门外叫喊,野人就是不肯开门。

“可是所有人都在等你哪!”

“让他们继续等。”从门里传来嗡嗡的声音。

“可是,约翰哪,你完全清楚,”(用最高的声音去劝服别人,是何等困难哪!)“我是特意邀请他们来拜访你的呀!”

“你应该首先问问我,我愿不愿意跟这些人见面。”

“可是,约翰,你以前都是愿意的呀。”

“正因如此,我又不想去了。”

“请让我高兴高兴吧,”伯纳德吼叫着、恳求着,“难道你不愿意让我高兴吗?”

“不愿意。”

“你真的这么想?”

“我就是这么想。”

伯纳德绝望地悲叹起来,“可是我该怎么办呀?”

“你去见鬼吧!”门内那个恼火的声音吼叫着说。

“可是,今晚连社群首席歌唱家都来了呀。”伯纳德已经欲哭无泪。

“哎吖嗒咵,”看来只有用祖尼语言,野人才能准确表达他对社群首席歌唱家的感想,“哈匿!”他想想又加了一句,然后说(那是何等的冷嘲热讽啊),“怂斯哎索帖那。”便朝地上吐口痰,像珀毗可能会干的那样。

最后,伯纳德只得灰溜溜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向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贵宾们通知此消息,那野人今晚不来了。众人听完义愤填膺。

男人们因感到被欺骗而暴怒,伯纳德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他们居然对他彬彬有礼呢,他不过是个声名狼藉、满口异端思想的家伙罢了。社会等级越高的贵宾,其憎恨感也就越强烈。

“居然敢耍我,”社群首席歌唱家一遍又一遍地说,“耍我!”

至于妇人们,她们娇怒地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那个可怜兮兮的矮矬小子,其胚胎瓶中定是误放了酒精,长得就跟一个副γ人一模一样的小体格。简直是个羞辱,她们议论着,声音越来越大。其中尤以伊顿公学女校长最是言语尖利。

列宁娜一言不发。她一脸苍白,蓝色眼睛里笼上一层罕见的哀伤之雾,她独坐一隅,因某种无法与他人分享的情感,而远离众人。她来到此晚会,原本满怀一种既焦虑又狂喜的怪异情绪。当她走进大门的时候,她自言自语道:“只要过几分钟,我就会见到他,与他说话,并且告诉他(她已经毅然决然了),我喜欢他——超过所有我认识的人。那时,他也许会说……”

可是他究竟会说什么?血液涌上了她的双颊。

“那天晚上看感官电影,他为什么会那么奇怪?真的好怪异。然而我毫不怀疑,他确实喜欢我。我可以确定……”

就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伯纳德进来宣布了消息,那野人不会来晚会现场。

瞬间,列宁娜感到了在进行“激情替代治疗”开始时所感觉到的所有情绪:可怕的空虚感、令人窒息的恐惧、恶心眩晕。她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也许那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她自言自语。约翰不来晚会现场,证明了这一点。约翰拒绝来见她,是因为他不喜欢她。他不喜欢她啊……

“实在是太过分了,”伊顿公学的女校长对火葬场兼磷回收工厂的总裁说道,“我本以为我真的可以……”

“对的,”范妮·克朗的声音传过来,“关于酒精的那个事情,现在是千真万确了。我认识一个朋友,她认识一个曾在胚胎商店工作过的人,这个人告诉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告诉了我……”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亨利·福斯特安慰着社群首席歌唱家,“不过,如果您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告诉您,其实,我们的前任主管本来马上就要把伯纳德这家伙给送到冰岛去的。”

众人所说的每句话,都如针刺,伯纳德原本开心、自信,其自我就像个饱满的气球,现在因为针刺露出成千小孔,慢慢漏气瘪下去。他面色苍白、心烦意乱、可怜兮兮、焦虑不安,穿行于贵宾之间,含糊不清、结结巴巴地道歉,再三保证下次野人一定会到场,请求他们多坐坐,尝尝胡萝卜素三明治或维生素A小馅饼,喝一杯代用香槟。众人照样吃喝,却不理他,或者当着他的面言辞粗鲁,或者与别人讨论他,声音又高,态度凶狠,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们,”社群首席歌唱家说道,用他那一贯漂亮响亮的声音(他可是用这声音主持过“主福特纪念日”呢),“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们,我想恐怕时间已经到了,……”他站起来,放下酒杯,从他紫色的纤维胶马甲上掸去许多的点心屑,向大门走去。

伯纳德一个箭步跑上前,拦住了他。

“您真的必须走吗,首席歌唱家阁下?……天还没怎么黑呢,我很希望您能……”

列宁娜曾偷偷告诉他,如果发出邀请,他愿意接受邀请来看看野人。他可没有想到他真的来了。“知道吗,首席歌唱家是非常可爱的一个人呢。”她曾给他看首席歌唱家赠送给她的T字形的金拉链扣,这是歌唱家为了和她在兰贝斯[1]共度周末给的纪念品。

“坎特伯雷社群首席歌唱家将与野人先生会晤,欢迎共同见证。”伯纳德在派发请柬时,用这样的文字宣示自己的成功。可是就在这个夜晚,那野人千不该万不该,单单选择这个夜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还叫喊着什么“哈匿”,甚至还说那么长的一句“怂斯哎索帖那”(伯纳德幸亏不懂祖尼语言)!在伯纳德整个人生中,这个夜晚本该是他的加冕时刻,却不幸成为他人生最大的羞辱。

“我是如此如此地希望您……”他结结巴巴地又说了一次,抬头看着这个尊贵的大人物,眼神中满是恳求,却难免躲躲闪闪。

“我年轻的朋友,”社群首席歌唱家用洪亮、庄重肃穆的声音说道——此时屋内一片安静,“且让我给你一个忠告,”对着伯纳德,他摇晃着手指,“在一切还没有变得不可挽回之前,一个忠告。”此时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森森的,“矫正你的行为,我年轻的朋友,矫正你的行为。”他朝伯纳德头上做了一个T字手势,转身离去。“亲爱的列宁娜,跟我一起来。”他换了一个口气叫着列宁娜。

列宁娜顺服了,但是一脸冰冷,并无兴高采烈(她倒是完全不知道首席歌唱家阁下赐予的是何等的荣耀呀),尾随着歌唱家离开。其他宾客表达完对他的敬意,稍等之后,也鱼贯而去。最后一个人砰的关上门。伯纳德现在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被刺伤了,彻底泄气了,他一屁股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啜泣起来。几分钟之后,他想了又想,拿出了四片索玛。

在楼上,野人在阅读《罗密欧与朱丽叶》。

列宁娜和社群首席歌唱家踏上朗伯斯宫的天台,“快点,我亲爱的朋友,我是说,列宁娜。”歌唱家在电梯口不耐烦地喊着她。而列宁娜,滞留于天台,在看那月亮,一会儿之后,她低下了头,匆忙跑过天台,到了歌唱家身边。

穆斯塔法·蒙德刚刚看完一篇名为《生物学新发现》的文章,他坐了一会,皱着眉头沉思着,然后拿起笔,在标题旁写下如此几句:“作者用数学方法处理目的这个概念,看来新鲜、很有创意,其实却是异端邪说,考虑到维持目前社会秩序,这些说法乃是危险的,具有潜在的颠覆性,不允许公开出版。”他在如下几句话下面划了着重线:“必须把作者监视起来,如有必要,将之关到圣赫勒拿岛[2]的海洋生物学研究站。”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想,真是一个可怜虫。文章倒是写得呱呱叫。可一旦有人试图依据目的来解释事物,就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了。就是这类想法,极易破坏那些高级族群中驯化尚未彻底的脑袋瓜,使他们放弃对“至善者幸福”的信仰,转而相信“目的”在另外什么地方,远离目前人类生活的世界,而生活的“目的”并非维持幸福,而是对自身意识的加强和改善,以及对知识的拓展。元首以为,这或许很有道理,但在目前形势之下,却是不能容许的。他再次拿起笔,在“不允许公开出版”字样下划了第二道线,比第一道线更粗、更黑。突然他叹了口气,心中想道,“如果不必在乎幸福,那会多么有趣。”

约翰闭着眼睛,面庞因狂喜而发亮,他对着虚空温柔地陈辞:

啊!她停歇于黑夜的双颊

却比火炬更明亮

好似照耀黑人的珠宝耳坠

佩戴时太过美丽

对大地来说又太过珍贵[3]

列宁娜胸脯上,T字型的金拉链扣闪闪发亮。社群首席歌唱家嬉戏一般地抓住它,把玩不休。列宁娜突然说话了,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我想,我最好吃上两三克的索玛。”

此时,伯纳德睡得很死,在睡梦中,他因自己身处私密的天堂而微笑。微笑着,微笑着。但是,每过三十秒,他床头的电子钟的分针都要无情地向前跳一格,伴着轻微至极的嘀嗒声。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转眼便是清晨。伯纳德不得不回到充满痛苦的现实中。当他乘坐出租直升机前往驯化中心工作时,情绪极其低落。成功带来的陶醉感已然烟消云散,他不过是旧日那个平凡的人,与过去那几周里他那膨胀如气球一样的自我相比,旧我似乎前所未有的沉重,压过周遭的环境。

听着伯纳德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约翰说:“你现在更像是在玛尔普村的模样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讨论的时候吗,就在那个小房子的外面?你现在比较像那时的样子。”

“这是因为,我又一次感觉不到快乐了。这就是原因所在。”

“相比较你曾享受的那种自欺欺人的快乐,我宁愿做一个郁闷的人。”

“但我喜欢那种快乐。”伯纳德苦涩地说,“可是你导致了现在的这一切,你拒绝参加晚会,于是他们所有人反过来与我为敌!”但伯纳德知道,自己这么说,既荒谬又不公平。他在内心深处承认,最后还大声认同这野人所讲的道理:那些因一点小小的刺激就掉转身成为迫害你的敌人,选这样的人做朋友毫无意义。

尽管有此领悟,并亲口承认,尽管他这位朋友的支持和同情是他目前仅存的安慰,但伯纳德固执依旧。即使真的喜爱野人,他却仍然暗暗发生出了对野人的恨意,他于是不断修正计划,预备给予野人小小的报复,以泄心头之恨。对社群首席歌唱家充满恨意是没有用的,对首席装瓶师、命运规划局副主管展开报复亦绝无可能。但对于伯纳德来说,野人与别人相比有巨大的优势:他近在咫尺,适合成为一个受害者。朋友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承受(以一种更温和、更具象征性的方式)我们更愿意给予却不能给予敌人的惩罚。

另一个可以成为报复对象的朋友是亥姆霍兹。当伯纳德深感挫败时,他再一次寻求亥姆霍兹的友情——在他飞黄腾达的时候他还以为与亥姆霍兹的友谊毫无保存价值呢。亥姆霍兹接纳了他,连一句责备、批评的话都没有,似乎他已经忘记了两人曾有过争执。伯纳德深深感动,但同时却感到,对方的宽宏大量羞辱了他,而这种慷慨越是非凡对他羞辱越深,因为这种慷慨不是源自索玛的作用,而是源自亥姆霍兹的天性。捐弃前嫌的是日常生活中的亥姆霍兹,而不是吃上半克索玛度假的亥姆霍兹。因此,伯纳德既深怀感激(重新拥有朋友是多大的安慰啊),又心生仇恨(因其慷慨而对亥姆霍兹展开报复将会带给他何等的快乐啊)。

在失和之后第一次会面时,伯纳德向亥姆霍兹大吐苦水,寻求到了安慰。但直到几天之后他才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深陷麻烦的人,亥姆霍兹也与上级产生了冲突,这令他感到震惊、羞愧、刺痛。

“是关于一些歌谣,”亥姆霍兹解释说,“当时我正为三年级学生正常讲授《高级情感管理》课程,这个课程一共有十二讲,其中第七讲是关于歌谣的,准确说,该讲的题目是《道德宣传及广告中的歌谣使用法》。在讲课时,我通常会引用一些技术上的实例。这次上课,我想用一个自己所写的例子,完全发疯了,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这样干了。”他笑起来,“我当时很好奇,学生们会是什么反应呢?此外,”他加了一句话,这次严肃多了,“我也想做一些宣传,我希望能使学生们感受下我在写作这首歌谣时的情感。主福特啊!”他又一次笑起来,“最后我得到了多少倒彩啊!校长立马喊我过去,威胁要把我开除。现在我是一个名人咯!”

“你到底写了什么歌谣?”伯纳德问道。

“是关于孤独的。”

伯纳德扬起了眉毛,很是惊讶。

“如果你想,我背给你听。”于是,亥姆霍兹背诵起来:

“昨日开了委员会,权杖飞舞小破鼓。城市午夜很热闹,好比长笛真空叫。闭上嘴唇合上眼,好比机器把工停。到处垃圾一片静,人群偏爱此地住。沉默之人皆高兴,大声小声一起哭。有了声音好说话,不知和谁来言语。苏珊不见艾珏失,但见玉臂和胸脯。双唇火热屁股翘,众中现出一妖娆。要知是谁我来问。怎么这般之荒谬?明是此姝忽不是!不管不顾且忙碌,漫漫黑夜要充斥。交媾也是要紧事,何以看来甚淫逸?”

“我就是这么给他们举了个例子,他们却将我告到校长那里去。”

“我可一点都不惊讶,”伯纳德说,“你这歌谣完全就是跟他们的睡眠教育相违背。难道你忘记了?学生们至少接受过二十五万次的驯化,他们早学会了,一定要反对孤独。”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想看看,讲讲孤独会有什么样的反响。”

“那么,现在你看到了。”

亥姆霍兹却只是笑。“但我觉得,”他说,忽然沉默了一会,“似乎我准备写些东西。好像我内心深处感觉到的那股力量——那股多余的、潜在的力量,我已经可以运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奔来。”

伯纳德想,虽然亥姆霍兹身陷麻烦,但他看起来却极度快乐。

亥姆霍兹和野人立刻相互喜欢起来,他们相处如此友善,使得伯纳德感到一阵嫉妒的刺痛。这么多天来,他从来没能和野人走得这么近,而亥姆霍兹立刻就做到了。看着他们在一起,听着他们的谈话,他发现自己有时深深后悔,要是他从来没有介绍两人认识就好了。他为自己嫉妒别人感到羞愧,于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或者吃点索玛了事。可是他的努力并不怎么成功,而且在索玛假日之间,难免会有一些间隔。于是,那种可憎的情绪不时来袭。

亥姆霍兹在第三次与那野人碰面时,再次背诵了他所创作的有关孤独的歌谣。朗诵完,他问:“你认为写得怎么样?”

不料这野人摇摇头。“不如来听听这个。”他说,只见他打开抽屉,拿出他藏匿的那本被老鼠咬破的图书,打开一页,他开始朗读:

命那歌声嘹亮的鸟儿

停歇在孤独的阿拉伯之树上

预报忧伤,吹响号角

……

亥姆霍兹认真听着,逐渐兴奋。起初被“孤独的阿拉伯之树”激动,听到“你那尖叫的预言者啊”时他因突然喜悦而微笑,听到“所有狂暴之翼的鸟”,血液涌上他的双颊,但是在听到“挽歌作响”之时,他脸色苍白,因某种陌生的情感而战栗。这野人继续朗诵:

珍宝如是令人惊骇

自我却不复如旧

单一天性竟有两个名字

却无人称呼其中之一

理性本身困惑异常

何以分离者转而合一

……[4]

“咬兮炮兮!”伯纳德说,他大声笑着,却笑得勉强,打断了朗诵。“这不就是团结仪式日上的圣歌吗?”他这可报复了两个朋友。他绝不愿意他们两个互相欣赏彼此,超过对他本人的喜欢。

在此后两到三次会面时,他屡次重复这招,以为报复。方式虽然简单,效果极佳,因为亥姆霍兹和野人对任一首美如水晶的诗歌被打断和玷污而感到深深的痛苦。最后,亥姆霍兹威胁说,如果伯纳德再敢打断朗诵,就要把他踢出房间。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下一次打断诗歌朗诵的人,正是亥姆霍兹自己,而且比伯纳德的方式更其可耻。

当时,那野人正在高声朗诵《罗密欧与朱丽叶》(一直以来,他都假想自己就是罗密欧而列宁娜就是朱丽叶),充满了紧张、战栗的激情。这对情人初次见面的场景,亥姆霍兹听得既困惑,又很有兴趣。果园的场景因其如诗如画而使得他大为高兴,这情感的迸发使他微笑。一想到为了得到一个女孩竟陷入这般境地,不是可笑异常吗?不过,单就语词的使用来说,实在是情感管理的佳作!“那个老死的家伙,令现在最好的宣传技术员看起来就像个白痴。”那野人得意地笑了,继续朗诵下去。朗诵很是顺利,直到第三幕最后一景,描写凯普莱特先生和夫人强迫朱丽叶嫁给帕里斯,亥姆霍兹在整个场景的朗诵过程中都坐立难安,当那野人悲伤地模仿朱丽叶的哭喊:

云端之上神灵岂无同情?

未曾看见我内心悲伤深沉?

啊,温善的母亲,请勿离我而去:

先暂缓婚期,哪怕一月或一周。

假如你不同意,也请铺好新娘的婚床,

在那提伯尔特长眠之地,那幽暗的坟场

……[5]

当朗诵完朱丽叶的这段话,亥姆霍兹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大笑。

母亲、父亲(古怪而淫猥的词语)迫使女儿跟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睡觉!而这傻姑娘却不明说他另有男人(至少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这等的猥亵与荒唐,使整个叙述场景都变作一场玩笑。他本来一直极力抑制着自己不断高涨的欢乐之情,可是,“温善的母亲”(这野人竟用痛苦、战栗的音调读出来),还有提到的“提伯尔特长眠”——明显不是火化的嘛,竟把身上的磷浪费在一个墓碑里,使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停难以抑制地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流到了脸上。而野人因恼怒而脸色发白,越过书本看着他,看到亥姆霍兹并无罢休之意,他愤怒地合上了书,站起来,就像一个人当着猪猡的面收起自己的珍珠一样,他将书锁在了抽屉里。

亥姆霍兹终于停住了大笑,立刻向野人道歉,他平息了野人的愤怒,使其耐心听他的解释。亥姆霍兹说:“然而,我很清楚,写作时需要这些荒谬、疯狂的场景,因为不这样,就写不出来好东西。为什么我说那个老死的家伙是如此杰出的一个宣传技术员?就是因为他拥有这么多疯狂、折磨人的情节,令人不知不觉地很兴奋。只有感到挫伤、苦恼,否则就无法想出这些真正出色、具有穿透力的、仿佛X光一样的句子。可是,说到父亲和母亲!”他摇起头来,“你可别想让我能正视这两个词,此外,谁会对一个男孩是否拥有一个女孩感到激动呢?”(野人畏缩了一下,但其时亥姆霍兹正沉思地看着大门,没有注意到)他叹了口气总结说,“不会的,没有人会对此感到激动,我们需要的是别的类型的疯狂、暴力,可是该是什么样的疯狂、暴力呢?怎样才能找到这些疯狂、暴力的情节呢?”他沉默了,又一次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 * *

[1]兰贝斯,是英国中伦敦的一个行政区,位于伦敦的兰贝斯伦敦自治市。

[2]圣赫勒拿岛,大西洋中的一个岛屿,拿破仑曾流放到此,并死在这里。

[3]语见《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幕。

[4]语见莎士比亚诗歌《凤凰与斑鸠》。

[5]语见《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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