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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返美丽新世界 阿道司·赫胥黎 10924 2024-01-11 21:04:24

屋外的花园里,正是游戏的时候。在六月温暖的阳光下,六七百个小男孩小女孩光着屁股,尖叫着跑过草地,或者在打球,或者三三两两蹲坐在鲜花盛开的灌木丛中。玫瑰花绽放得可爱,两只夜莺正在树丛深处兀自话语,菩提树上一只杜鹃唱歌跑了调,蜜蜂、直升机的嗡嗡声使空气染上催眠的气质。

主管与新人们临时站了一会儿,为的是观赏一场离心球[1]比赛。只见二十个幼崽围成一圈,绕着一座铬钢塔,玩着一个球。此球先要扔到塔顶部的平台上,然后滚进圆筒形的塔身,跌到一个急速旋转的圆盘上,塔身外面,穿了无数个小孔,球被圆盘甩出小孔去,然后幼崽们要捉住它。

“怪了,”当他们离开时,主管沉思着说,“想想就奇怪啊,即使在我们这个主福特的时代,大多数游戏居然除了一两个球、几根棍子、几段网线外都不需要更多的设备。想想吧,让人们去玩一些复杂的游戏,却根本没有提升消费,这该是何等愚蠢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发疯。现在,元首们是绝不允许发明任何新游戏的,除非这些游戏像现有的最复杂的游戏一样,需要足够多的设备支持。”

他正说着,却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看,那是多么迷人的一对。”他指着前方说。

前方是一个小小的海湾,绿茵盖地,海湾两边是长势茂盛的地中海石南花,在那海湾上,两个幼崽,一个男孩约莫七岁,一个女孩或者还要大一岁,他们很是严肃,像科学家那样聚精会神,正努力发现某些奥秘——其实他们是在玩低级的性爱游戏。

“迷人至极!迷人至极!”主管充满感情地说。

“确实迷人。”新人们谦卑地表示同意,可是他们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他们也就是刚刚脱离类似的幼稚的娱乐,不能不带着一丝蔑视看待这两个幼崽的游戏。迷人?不就是两个小兔崽子在干些蠢事吗?幼稚!

但是主管仍然用同样伤感的声调说着,“我常常以为,……”却被尖锐的呜呜声打断。

从附近一个灌木丛中,钻出一个护士,紧紧抓着一个小男孩的手,那小男孩一路走一路嚎叫。另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很焦虑,跟在护士鞋跟后面一路小跑。

“出了什么事?”主管问道。

护士耸耸肩,回答说:“没多大事,就是这个小男孩非常不喜欢性爱游戏,这可是大家都要参与的。我已经注意过他一两次了,今天他又拒绝参与游戏,刚才他还在大喊大叫的呢……”

此时那个一脸焦虑的女孩插话了,“真的,我没想过伤害他,其他的想法也没有。真的是这样。”

“亲爱的,你当然没有伤人。”护士安慰道,转而继续对主管说,“那么,我这就带他去见见心理中心副主任,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态。”

“你做得很对,”主管说,“带他进去。”护士离开了,仍然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气势。

“小姑娘,你就待在这里,”主管加了一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菠莉·托洛茨基[2]。”

“这名字很棒,”主管说,“你可以走了,去看看能否找到别的小男孩陪你一起玩。”这小女孩便跑进了树丛,转眼不见了。

“多么高雅的小东西啊!”主管说,目送她离开。接着,他对新人们说:“马上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事,也许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你们对历史毫不熟悉,过去的事情自然听起来就是不可思议的。”

他便讲了些令人震惊的真相。在我主福特诞生之前,有很长一段时期,甚至在我主诞生之后,还有好几个时代,幼崽们之间的性爱游戏还被认为是变态的(听讲者大笑起来),不仅是变态的,而且是反道德的(不!听讲者叫道),因此人们严厉禁止幼崽们玩这样的游戏。

果然,听讲者脸上露出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怜的幼崽们居然不被允许自娱自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甚至青少年,”主管先生继续说,“就像你们一般大小……”

“不可能!”

“甚至暗中稍微搞点自渎、同性恋爱,也被禁止。其实所有性游戏都被禁止了。”

“什么都没有?”

“在大部分情况下,真的是什么都不被允许,直到那时的人年纪过了二十岁。”

“要到二十岁?”新人们异口同声地大叫道,根本不相信。

“就是二十岁,”主管重复道,“我告诉过你们,你们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

“可是,这样的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会有什么结果?”他们问道。

“结果糟糕至极。”一个雄厚的声音突然加入谈话,令人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他们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中等个头、黑发、鹰钩鼻、饱满的红唇、目光尖锐而冷酷。“糟糕至极。”他再一次说道。

主管此时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椅子是用钢铁和橡胶制造的,在花园中随意摆放),但是一看到这个陌生人,立刻跳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早早伸出手,咧开嘴,热情洋溢地笑着。

“伟大的元首!这等至乐,吾辈何曾想到!诸位,尚何所思?此即是伟大的元首阁下,穆斯塔法·蒙德[3]是也!”

此时,在孵化场的四千个房间里,四千座电子钟同声敲击,报告四点钟。喇叭口传来无形的声音:“第一组日班工作人员下班,第二组日班工作人员顶班。第一组日班工作人员下班……”

在前往换班交接点的电梯里,亨利·福斯特与命运规划局的副主管刻意将脊背对着心理中心的伯纳德·马克思,避免被这个声名狼藉的人缠上。

胚胎商店里,机器微弱的嗡嗡声和咯咯声仍在搅动那深红色的空气。大家都在来去换班,一个个脸上尽是红斑狼疮迹象的人被下一组人顶替。传送带永恒运转,满载着未来的男人和女人。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

列宁娜·克朗轻快地走向大门。

穆斯塔法·蒙德阁下!亲眼见到阁下,这些新人们满怀崇敬地仰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是穆斯塔法·蒙德阁下!是整个西欧的永恒元首!世界十大元首之一!也是十大……看,他现在居然坐在了主管旁边,莫非他要暂留此处?真的,他居然要向他们说话……如假包换啊!就像主福特本人在说话一样!

突然,从附近的灌木丛中钻出两个晒成虾棕色的幼崽,看了他们一会儿,眼睛很大,甚是吃惊的样子,然后又回到树叶茂盛的所在,继续他们的娱乐了。

元首说,用他那浑厚的嗓音:“我想,你们务必牢记,那是我主福特君的名言,美丽至极,极富启发,他说:历史就是一堆废话。[4]”元首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历史就是一堆废话。”

他挥着手,就像用一把隐形的鸡毛掸,掸去了灰尘,这些灰尘,就是那些历史,譬如哈拉帕[5]、迦勒底的乌尔[6];又扫除了一些蜘蛛网,这些蜘蛛网,也如那旧的存在,譬如底比斯[7]、巴比伦、克诺索斯[8]、迈锡尼[9]。

掸去一切吧,掸去一切吧。谁还记得奥德修斯、约伯、朱庇特、乔达摩、耶稣?扫除一切吧,扫除一切吧,那些历史的暗尘,什么雅典、罗马、耶路撒冷、埃及中王国,皆已随风逝去。继续扫除,所谓的意大利已经变成荒土。清除教堂、清除李尔王、消灭帕斯卡的思想。遏绝激情、弥撒、交响乐。抹去一切旧时代的痕迹……

命运规划局的副主管问福斯特:“今晚去感官电影院吗?听说阿尔罕布拉新开了一家分店,第一流的设备。今晚会有一场床戏表演,就在熊皮毯子上大战,据说美妙至极,你甚至可以看到每一根熊毛都栩栩如生呢,这种效果令人完全感到感官世界的迷人。”

“正因如此,你们不必学习历史,”元首说,“不过,现在时机已然成熟……”

主管紧张地望着元首。曾有谣言,说元首书房的一个保险柜里,居然藏着旧时代的禁书,如《圣经》、诗歌……但是只有我主福特才知道是否果然如此。

穆斯塔法·蒙德切断了主管焦虑的眼神,他那红润的唇角讽刺性地抽搐了一下。

“别紧张,主管先生,”元首说,声调似带着模糊的嘲弄之意,“我倒不会腐蚀子民们的灵魂。”

主管大感困惑。

只有那些自觉被鄙视的人,才善于装出鄙视他人的模样。而现在,伯纳德·马克思的脸上可就露出了轻蔑之色。呸!还每一根熊毛都栩栩如生呢!

亨利·福斯特说:“我一定去。”

元首探过身来,对众人摇着一根手指头。“我只是要让,”他说,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传递出一阵寒战,在他们的脑膜片上跳动,“我是要让大家都能真正体会,有一个胎生自己的母亲会是个什么样子。”

胎生!又是这个淫荡的词。但这次,这个词并未令他们陷入梦幻般的笑容中。

“想象一下,‘与家人生活’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人努力去想象了,可是却明显想不出任何名堂。

“你们又有谁知道‘家’这个词?”

众人便摇头。

列宁娜·克朗从她那深红色的、阴暗的地窖乘坐电梯,直上十七层,踏出电梯,转身向右,走过一条长廊,打开女更衣室的大门,便置身于震耳欲聋的喧嚣之中:胳膊飞扬、乳房乱晃、内衣跳跃。成百个浴缸里,热水流或洒下,或汩汩涌入。八十个真空震动按摩机忽而隆隆响,忽而嘶嘶叫,同时捏压、抽吸着八十个超级健壮的女体,她们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所有的女人都在竭尽全力高声讲话。一架电子音乐播放器里传出超音小号独奏那袅娜的颤音。

“范妮,你好。”列宁娜向一个年轻的女人打招呼。这女子的更衣柜就靠着她。

范妮在装瓶间工作,她的姓也是克朗。不过,既然这个星球上二十亿人中本来就只有一万个姓,这种巧合也就不稀奇了。

列宁娜用力拉开夹克的拉链,双手同时使劲脱下裤子,又脱下内衣。不过,她仍然穿着袜子和鞋子,就直接向浴室走去。

家啊,家。想象几个小小的房间,有一个男人住着,一个时不时生育的女人住着,一群男孩女孩住着——各种年龄都有。想象这些房间会多么令人窒息:空气稀薄、空间逼仄;就像一个未能消毒的监狱,充斥黑暗、病菌、恶臭。

(元首如此引领他们的想象,是如此生动,以至一个比他人多了些敏感的男孩,一听到这样的描述就脸色发白,濒临呕吐。)

列宁娜走出浴室,擦干身体,从墙上摘下一根长长的软管,将喷口压住自己的胸部,看起来像是要请死的样子。她按下了开关,一阵热风,格外细腻的滑石粉喷遍她全身。洗脸池水龙头上装着八种味道的香水以及古龙香水。她打开左手起第三种香水的龙头,那是素心兰。提溜着鞋袜,她想找到一架真空震动按摩机。

“家”不仅在肉体上意味着肮脏,而且精神上也同样卑劣,就像一个兔子洞、一处粪堆。在“家”里,因拥挤的生活而产生种种摩擦,火药味十足,却又不时涌动着臭烘烘的情感。一大家子人之间,所谓的亲密是何等令人窒息,所谓的家庭关系又是何等的危险、疯狂、淫秽!“家”里的母亲就像个疯子,闷闷不乐地看着她的孩子们(就这么待她的孩子),跟老猫看着小猫有什么区别?她不就是会说几句话吗?她就叫着:“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宝贝,哦,哦,到妈妈乳房这里来,用你那小手抓紧,宝贝饿了,宝贝来喝奶啊,咬得我好痛,我又好快乐!啊呀,我的宝贝终于睡觉了,看啊,他的嘴角还冒着乳汁的泡泡呢。我的宝贝睡啦,睡啦……”

“看,”穆斯塔法·蒙德点点头,说道,“你们恐惧了吧。”

真空震动按摩机就像一个内部散发粉色光芒的珍珠,列宁娜使用完,转身去问范妮:“今晚你跟谁约会?”

“我一个人。”

列宁娜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范妮解释说:“最近我感觉很不舒服,威尔斯医生建议我用一个妊娠替代品。”

“不会吧,亲爱的,你才十九岁啊。只有到了二十一岁,大家才必须要用第一个妊娠替代品呢。”

“亲爱的,我知道,但是有些人其实越早使用对她们越好。威尔斯医生说,骨盆宽大的深肤色女人,比如我,必须在十七岁用上第一个妊娠替代品,所以,其实我是滞后了两年,而不是提前了两年。”范妮打开自己的柜子,指着一排小盒子,又指着架子上面贴着标签的小药瓶。

列宁娜大声读出来:“黄体糖浆。这是卵巢素,确保新鲜使用,福特纪元632年8月1日过期,直接从乳腺提取,一日三次,饭前服用,用时需喝一小杯水。这是胎盘膏,五毫升,每隔两天静脉注射一次……啊,呸!”列宁娜浑身颤抖,“我是多么厌恶静脉注射啊,你呢?”

“我也不喜欢,但是如果它对人有好处……”范妮可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我主福特——或我主弗洛伊德(因为某些不可思议的原因,我主福特一旦提及心理问题,就喜欢这么称呼自己)是世上第一个揭露家庭生活恐怖本质的人。这世上曾经到处都是父亲之辈,因此也就充满痛苦;这世上曾经到处都是母亲之辈,因此就随处可见堕落:虐待狂、假贞操;这世上曾经到处都是兄弟、姐妹、叔伯婶姨,因此也就遍地疯狂、自杀。

“然而,在新几内亚海岸那边,有名为萨摩亚[10]的群岛,那里的野人……”

那是热带的阳光照耀之地,仿佛温暖的蜂蜜涂抹在赤裸的儿童身上。儿童们在盛开的芙蓉花丛里杂乱翻滚。那里有二十幢棕榈叶覆盖的草屋,所谓的“家”,就是这样的屋子。其实,在特罗布里恩群岛[11],怀孕不过是祖先的鬼魂作祟,在那里,无人听说过世上还有什么叫“父亲”的东西。

元首说:“两个极端彼此注定要碰面。”

“威尔斯医生说,使用妊娠替代品,将在未来三到四年的时间里,对我的健康产生有益影响。”

“我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列宁娜说,“可是,范妮,莫非未来三个月你真的不能干那个事?”

“哦,亲爱的,当然可以。只是一两周不能干罢了,这一两周,我晚上都待在俱乐部练习音乐桥牌。恐怕你是要出去约会的吧?”

列宁娜点点头。

“跟谁出去呢?”

“亨利·福斯特。”

“又是他?”范妮那张饱满如月的脸突然变了,原本和善,现在却掺杂了一丝痛苦、反对、惊讶。“你是说你仍然和他在鬼混?”

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除了这些东西,还有过丈夫、妻子、情人,以及一夫一妻制,还有风流韵事。

“虽然,也许你们并不清楚存在过这些词。”穆斯塔法·蒙德说。

众人大摇其头。

家庭、一夫一妻制、风流韵事,都意味着排他性,都是神经脉冲与体内能量的一种狭窄的释放通道。

“可是,每个人都属于别人。”元首总结道。他引用的是睡眠教学材料中的一句格言。

新人们大点其头,极其郑重地钦佩此格言,因为,深夜里超过六万两千次的反复教育,不仅使他们认可这句格言,更使他们相信这句格言乃是正大公理、不证自明、永无争辩的。

“可是说到底,”列宁娜反驳说,“和亨利在一起,也不过才四个月罢了。”

“才四个月!你说得好轻松。我倒很喜欢你的语气。但我要指出来,”范妮一面说,一面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指责,“在这四个月中,除了他,你是不是没有跟别人干过?”

列宁娜脸涨得通红,可是看她的眼神,听她说话的口气,你知道,她一点都不屈服。“是的,就是没有过别人,”她几乎是在挑衅了,“我倒很想知道,难道这样不可以吗?”

“看,她倒很想知道,难道这样不可以吗?”范妮重复列宁娜的话,似乎列宁娜的左肩膀后面还有一个隐形人,在偷听她们说话似的。“可是,我是很认真的,我真的希望你慎重考虑,只跟唯一一个男人搞在一起,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是在四十岁、三十五岁,也许这样还不算糟糕,可是,列宁娜,在你现在这样的年纪!不,决不能这样。你自己也知道,主管是坚决反对任何人过分热情或长久持续参与什么事的。想想看,整整四个月,只和亨利·福斯特一个人,可是,如果他知道了,难道他就不会怒火中烧……”

“想象一下,水管中水承受怎样的压力?”

众人便去想象。

“我曾戳穿一个水管,”元首说,“多么强烈的喷射!”

他戳穿水管一共有二十次之多,因此也就有了二十个小小的室外喷泉,撒尿一样地喷射。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妈妈!”

疯狂是有传染性的。

“我的爱,我唯一的爱,你是何等珍贵啊,珍贵啊……”

母亲、一夫一妻制、风流韵事。喷泉高高射出水流,那水流凶猛、泡沫横溢。这是解决内在压力的唯一途径。我的爱人,我的宝贝。呸!怪道这些旧时代的可怜人疯疯癫癫、可怜可耻,他们生活的世界让他们什么都不能轻松对待,也就不能表现出理智、正直、快乐。他们终日痛苦地体验人生,比如:怎么去处理和母亲、情人的关系;如何去忍受那些他们根本不习惯的禁令;怎么去抵抗诱惑、孤独、悔恨;怎么去对付疾病与那无穷无尽的隔离之痛苦;怎么去承担人生的不确定性和穷困。这样的体验是何等强烈啊,而且是深处孤独的境地,在一个个毫无希望的个体的孤岛之上!难道能指望他们可以体悟安稳的人生?

“我当然没有让你彻底放弃他,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换换男人,他也会有别的女孩,难道不是吗?”

列宁娜承认了。

“他当然会有别的女孩。要相信,亨利·福斯特乃是完美的绅士,他不会错的。此外,你还要考虑一下主管会怎么看你,你知道他是一个如此注重细节的人……”

列宁娜点头,“今天下午他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到了吧,”范妮得意地说,“你可以看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所有规则最严格的执行者。”

“稳定,”元首强调说,“要的就是稳定。没有社会稳定,哪来文明世界?没有社会稳定,哪来个体安稳?”他的声音就像喇叭一样铿锵有力,认真听讲的人们感到这声音还在变得更加洪亮、温暖。

机器必须运转、运转、永远运转,一旦停止,文明衰亡。曾经有十亿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当机器轮子开始运转,仅过了一百五十年,人类就繁衍到二十亿人;当所有轮子停止运转,只需一百五十个星期,人类就会衰减到十亿人,另外十亿人早就饿死了。所以,机器轮子必须持久地运转,也必须要有人来确保它们的运转,这些人,要像围绕机轴旋转的机器轮子一样强硬,他们是人类之光:理智健全、服从命令、万事满足。

想象他们哭闹:我的宝贝、我的妈妈、我唯一唯一的爱人;想象他们呻吟:我的罪孽、我那暴烈的上帝;他们在尖叫,因痛苦而尖叫;他们因寒热而咕哝;因年老和贫穷而自怜自艾。你指望这样的人去照管机器轮子?假如他们照管不了呢?……想想看,十亿人的尸体堆积起来,怎么去埋葬?怎么去焚毁?

“毕竟,”范妮的声调缓和了些,半哄半骗的样子,“在亨利之外,再找一两个男人,得到的只有开心,别人也不会反对。注意:你一定要多点乱交。”

“稳定,”元首强调,“我们需要稳定。它是我们最初的也是最后的追求。有了它,一切就搞定。”他挥挥手,指向花园、行为矫正中心那些庞大的建筑,指向在灌木丛里鬼鬼祟祟或在草地上奔跑的赤裸的孩子。

可是列宁娜却摇头拒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沉思着说,“最近我对乱交很不感兴趣。据说有些时候人们就会不喜欢乱交,范妮,你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范妮点头,表示同情与理解。“可是一个人还是要努力去适应,”她扼要地说,“人要适应游戏规则,记住:每个人都属于别人。”

“正确。每个人都属于别人。”列宁娜慢慢地重复了这句话,叹口气,沉默了一小会,然后,牵住范妮的手,轻轻捏了下。

“你说的完全正确,范妮,一如以往。我应该努力去适应。”

被抑制的冲动只会流溢出来,就像洪水泛滥,情感、激情,甚至疯狂将四处蔓延。其泛滥的程度,取决于冲动的强度以及阻力。只有自由流淌的细流,才能温柔抵达指定的渠道,如此塑造一个个安稳、幸福的个体。

胚胎饿了,血液输送泵就日日夜夜地输入血液替代品,运转速度高达每分钟八百转;倒瓶出来的婴儿嚎叫了,一个护士立刻出现,带着一瓶外分泌物。这样才会塑造真正安稳、幸福的个体。

再去感受一下欲望和欲望被满足之间的时间差,缩短这个时间差,打破所有旧的阻碍,因为它们是毫无意义的,只会破坏生命的完满发展。

“男孩子们,你们何等幸运!”元首说,“为了让你们生活于轻松的情绪中,我们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这一切没有白费!我们已经尽一切可能,使你们没有任何情绪。”

“福特在他的小汽车里,世界便万事如意了。[12]”主管先生忍不住喃喃自语。

“你说列宁娜·克朗?”亨利·福斯特说,重复了命运规划局副主管的问题,一边拉上裤子拉链,“她啊,很不错的一个女孩,非常丰满,你居然没干过她?”

“我也不明白怎么就没干过她,”副主管说,“一旦机会到,我一定干她。”

伯纳德·马克思此时正好在更衣室走廊对面,恰好听见对面二人说话,他的脸色霎时转白。

“老实说,”列宁娜说,“我也开始有一点厌倦每天都跟亨利干那事了。”她套上左边的长筒袜,“你认识伯纳德·马克思吗?”她问道,语气显得非常随意。

范妮吓了一跳,“你不会想跟……”

“怎么不行了?伯纳德可是增α族,他倒是邀请过我到野人保留地去呢,我也一直想去看看野人保留地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你晓得他这个人名声不好。”

“他的名声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呢?”

“别人说他甚至都不喜欢障碍高尔夫。”

“总是别人说,别人说。”列宁娜嘲讽的口气。

“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索然寡居的样子。”范妮声音中露出了一丝害怕。

“跟我在一起,他就不会孤单了呀。不管怎么说,大家对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我倒是认为他人很温柔的。”这么一说,列宁娜暗自一笑,感觉到自己以前是多么荒唐,害怕接触伯纳德,似乎她是这个世界的元首,而伯纳德却反而是一个副γ族机器的看管员。

“回顾你们的生命,”穆斯塔法·蒙德说,“你们可曾碰到过任何无法克服的困难?”

众人皆沉默,表示否定。

“当你们有了欲望,是否曾被逼等待较长的时间,才能让欲望得到满足?”

“不过,”一个男孩欲言又止。

“大声说出来,”主管说,“不要浪费我们元首的时间。”

“我曾经等了差不多四个星期,才和一个心仪的女孩上床。”

“因为此事,你是否感到情绪激烈?”

“非常糟糕的感觉!”

“显然,确实非常糟糕,”元首说,“我们的祖先愚蠢而又短视,当时第一批革命者来了,要帮助他们彻底摆脱糟糕的情绪,他们却爱理不理。”

“谈论她,就像谈论一片肉。”伯纳德咬碎钢牙,恨恨地想。“你来享用,他来享用。”似乎她是羊肉,把她贬低到这样的程度!不过,她说会认真考虑,这周就给我答复的。啊,我主福特,我主福特君。当时,他真想走上前,痛击这两个混蛋的脸,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打。

“不错,我格外推荐你去干她。”亨利·福斯特说。

“比如说体外生殖。费兹纳和川口曾研究出整套技术,可是政府曾经正眼看过一下吗?不,当时有一个叫做基督教的东西,迫使妇女们继续胎生。”

“可是他那么丑?”范妮说。

“我却觉得他长得很不错。”

“而且他个子那么小。”范妮扮了个怪相,体型微小,乃是低种姓人群的典型特征,实在太可怕了。

“我认为他很温柔,”列宁娜说,“看到他就想宠爱他,你知道的,就像宠爱一只猫。”

范妮大感诧异。“你没听说过,当他还是个胚胎,在瓶子中的时候,有人犯了个错误,以为他是γ族,结果在他的血液替代品中掺杂了酒精,导致他现在长得小模小样。”

“你胡说!”列宁娜愤愤不平地说。

“在英格兰,睡眠教学法其实是被禁止的,那鬼地方流行什么自由主义,他们的议会——我估计你们没有听说过这个词——通过一个法律禁止睡眠教学,档案馆里有当时的材料,我听过一些演讲,尽是什么宪政民权那一套。所谓的民主、自由,套用到个体身上,只会让人效率低下,生活惨兮兮的,完全就是圆凿方枘,根本不合适。”

“不过,我亲爱的伙伴,我保证你一定受她的欢迎,一定的。”亨利·福斯特拍着命运规划局副主管的肩膀说,“毕竟,每个人都属于别人。”

伯纳德·马克思,这个睡眠教学法的专家,此时心中暗想:四年时间,每周三个夜晚,每个夜晚要重复一百遍,于是,六万两千四百多次的重复就能制造一个真理。真是些白痴!

伯纳德痛恨他们,极其痛恨。可是他们是两个人,而且强壮、宽大。

“还有种姓制度,一直有人提议立法通过,却一直被否决,据说是因为有‘民主’,莫非除了身体内自然元素的平等,人还有其他平等可言吗?

“福特纪元141年,九年战争爆发了。

“战争用上了碳酰氯、三氯硝基甲烷、碘乙酸乙酯、二苯代胂腈、三氯甲基、氯甲酸酯、二氯二乙硫醚,更不要忘记氢氰酸。[13]

“一万四千架飞机一时疏散开来,巨大的噪音啊。可是在选帝侯大街和第八郡,炭疽炸弹爆炸的声音,几乎都不比一个纸袋破裂的声音更大呢。”

“不多说了,总之,我决定接受他的约会邀请。”

“即使伯纳德的血液替代品中真的羼杂过酒精你也不在乎吗?”“我才不信呢!”列宁娜说。

“为什么?”

“就因为我真的真的想去看看野人保留地。”

“算了,你已经没救了,列宁娜。”范妮说。

真是美好的公式啊!CH3C6H2(NO2)3+Hg(CNO)2=?[14]等于完美。当时那个夏天,是多么的辉煌灿烂!那时地上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洞穴,无数石块,血肉横飞。还有一只腿呢,靴子挂在上面,这单个的腿便在空中飞啊飞,然后噗通一声,掉到红色天竺葵丛中。令人神往啊!

“当时,俄国人关于污染供水系统的技术尤其令人拍案叫绝!

“九年战争,然后是经济大崩溃。当时要么统一管理世界,要么等待人类灭亡。其实就是,要么选择稳定,要么……”

背对背,范妮和列宁娜继续沉默地穿衣服。

“好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列宁娜说。可是,范妮却一言不发,想回避列宁娜。“我们和好如初吧,亲爱的范妮。”

“范妮·克朗这小妞其实也不错。”命运规划局的副主管说。

“绝不可能像列宁娜一样丰满,绝对不可能。”

在托儿所,初级阶级论课程已经结束,授课内容已经调整为未来供需关系。“我超爱飞翔,”幼崽们窃窃私语,“真的超爱飞翔,我真的超爱新衣服,我真的……”

“可是粗人才穿旧衣服,”枕头下那不知疲倦的声音继续道,“我们务必扔掉旧衣服。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因为炭疽炸弹,自由主义自然就销声匿迹了,可是,我们仍然不能指望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政府要做的事,是坐下来谈判,而不是到外面攻击。我们要的是头脑和屁股协调一致,我们不需要挥舞拳头。比如,鼓励消费。

“为了工业的发展,每个男人、女人、小孩,都必须不停地消费、消费,唯一的结果是……”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

“总有一天,”范妮闷闷不乐地强调,“你会惹上麻烦的。”

“我现在看起来如何?”列宁娜问道。她的夹克是深绿色的,醋酸纤维材质,袖口、领口皮子上涂了层纤维胶。

腿上是绿色的灯芯绒短裤,膝盖下面是纤维胶、羊毛混纺的长筒袜。

一顶绿白相间的骑师帽给列宁娜的眼睛投去一抹阴影,她的鞋子是绿色的,光亮如新。

“有人提出了良心说,反对大规模的消费,提倡什么拒绝消费、重回自然,……

“重回古典。真的,他们真的说要重回古典。如果整日坐着看书,当然不可能大量消费。”

“我超爱飞翔,我超爱飞翔。”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在高特格林,我们用机关枪消灭了八百个愚人。

“然后我们又在大英博物馆大干一场,二氯二乙硫醚喷过去,两千个古典文化的粉丝就翘了辫子。”

穆斯塔法·蒙德说,“最终,元首们决定,单纯的暴力不能完美解决问题,于是,他们想到了体外繁殖、新式巴甫洛夫驯化、睡眠教育法,此类统治形式,成效甚慢,但是绝对可靠……”

在她腰间,是一条镀银的摩洛哥式样的绿色皮带,定量的避孕药塞在腰带里面(列宁娜可不是自由马丁),很是鼓凸。

“漂亮极了!”范妮热情叫好,她不能抵抗列宁娜散发的魅力,“尤其这条马尔萨斯腰带[15],真是酷毙了!”

“最后,我们发现费兹纳和川口能起到作用,于是我们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对胎生繁殖的宣传……

“同时配以反传统的运动,包括关闭博物馆,炸毁历史古迹——幸运的是大部分古迹在九年战争中已经被摧毁——以及取缔福特纪元150年以前出版的所有图书。”

“我也必须得到一条这样的腰带,我那条旧的黑色子弹带,要多丢人有多丢人。”范妮说,“已经用了三个月啦。”

“比如说,曾经有过叫金字塔的东西,还有过名叫莎士比亚的人——当然,你们都从不曾听说过这些。这就是纯粹的科学教育的好处。

“我们选择将我主福特的第一个T字架树立起来,作为新时代开始的标志。”

“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但我前面提到过,曾经有过一种名为基督教的东西,其哲学观和伦理观竟然是抑制消费。

“有低效率生产,抑制消费就有必要;但在机器大生产的时代,在一个固氮[16]工程普遍的时代,再提抑制消费就是明显的敌视社会的犯罪行为。”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我爱新衣服。我爱新衣服。我爱新衣服……”

“这条子弹带,是亨利·福斯特送给我的。”

“这是真正摩洛哥式样的。”

“我们把所有十字架的头部砍去,于是T字架就树立起来。曾经还有过名为上帝的东西。

“现在我们建立了万国邦,我们拥有‘主福特纪念日’、‘社群赛歌会’、‘团结仪式日’。”

“主福特啊,我如此痛恨他们。”伯纳德·马克思想到,“他们谈论女人,就像谈论一块肉,许多许多的肉。但最痛苦的是,她居然也把自己当成一块肉。”

“曾经还有一物,号称天堂,可是当时的人们不稀罕,仍旧沉湎于巨量的烈酒。旧物还包括:灵魂、不朽,可是当时的人们更喜欢吗啡和可卡因。”

“帮我问问亨利,他是从哪里搞到这个腰带的。”

“福特纪元178年,我们资助两千名药理学家和生化学家攻关,六年之后,索玛[17]诞生,并实现商业量产,这是一款完美的药物,它令人精神愉悦,令人镇静,还能让人进入美妙的幻觉世界。这药物综合了基督教和烈酒的长处,却没有遗留二者任何一个缺陷。它可以让人随时远离现实生活,仿佛遁入悠闲假期,醒过神来,不仅一点都不头痛,而且还不会胡言乱语。从技术上来说,社会和谐终于得到确保。”

“他看起来确乎很阴沉,”命运规划局副主管指着伯纳德·马克思说,“让我们逗逗他。”

“阴沉,马克思,太阴沉了,”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吓了他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流氓——亨利·福斯特,“你需要来一克索玛。”

“主福特啊,我真想杀了他!”但是他嘴上却说:“谢谢,不需要。”然后挡开了福斯特递过来的药瓶。

但是亨利·福斯特坚持着,“吃一粒,吃一粒。”

命运规划局副主管在一旁帮腔:“一立方厘米的药量可以治好十次情绪低沉呢。”其实引用的乃是睡眠教材中常见的一句名言。

“见鬼,见鬼!”伯纳德·马克思大叫道。

“哎哟,倒挺会装腔作势嘛。”

“不过,一克药总比见鬼好。”二人大笑着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征服老年问题了。通过使用性激素、镁盐和输入年轻人血液,老年人身上的红斑再也不见了,稀奇古怪的脾性也看不到了,终于,所有人一辈子都将保持精神的稳定,一成不变。”

“天黑之前要完成两轮的障碍高尔夫比赛。我定当飞翔。”

“想想看,人到了六十岁,仍然在工作、娱乐,与他们十七岁时的力量、趣味一模一样。在过去的糟糕时代里,那时的老人只会放弃、退休、迷恋宗教、浪费时间阅读或思考。”

“真是些白痴、污烂货!”伯纳德·马克思自言自语。他沿着走廊走,进了电梯。

“现在你们看,这才叫进步呢!这些老人工作、交媾、忙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时间享乐,也无时间坐下思考。假如有过一些倒霉时刻,在他们持续忙碌的过程中,突然空出来一段茫然的时间,我们还有索玛。美味的索玛呀,半克就能让人享受半日假期,一克可以让人享受一个周末的假期,两克能令人恍若进入华丽灿烂的东土,三克足以让人沉入恬美黑暗的月球世界。等到这段茫然的时间结束,他们将完全回归日常劳作和忙碌,踏踏实实地过他们的生活,到处看感官电影消遣,享受一个少女不够还要享受一个丰满的少女,玩电磁高尔夫球或……”

“小女孩,滚开!”主管先生怒叱道,“小男崽子们,也给我滚开!你们没看到我们的元首非常劳碌吗?到别的地方去玩你们的性爱游戏去吧。”

“我们总得忍受这些小孩子。”元首说。

伴随着机器的嗡嗡声,慢慢地,庄重地,传送带向前送物,一个小时移动三十三厘米。在那红色的黑暗中,无数的红宝石闪烁着。

* * *

[1]离心球,作者虚构的一种游戏。

[2]托洛茨基,这个姓氏是在影射20世纪初苏联共产党和第四国际领袖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

[3]作者在“新世界”中刻画的元首穆斯塔法·蒙德,是影射土耳其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蒂尔克。

[4]福特汽车公司的创始人亨利·福特曾说过类似的话:历史就是一堆废话。它不过是传统,我们不要传统。我们只要活在当下。

[5]哈拉帕,古代印度河流域的文明,时间在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500年左右。今属巴基斯坦境内。

[6]乌尔,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座古城。最早的建筑始于公元前5500年左右,属于欧贝德文化,这是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可考证的最早的文化。今属伊拉克境内。

[7]底比斯,上埃及古城,位于尼罗河畔,从公元前22世纪中期到公元前18世纪曾繁荣一时。

[8]克诺索斯,古希腊克里特岛文明的中心,被认为是传说中米诺斯王的王宫所在地。

[9]迈锡尼,希腊南部阿尔戈斯地区古城,是荷马史诗传说中小亚细亚人的都城,由珀耳修斯所建,在特洛伊战争时期由阿伽门农所统治。这座一度被认为只是传说中的虚构的城市,由德国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在十九世纪时挖掘出来才得以重见天日。

[10]萨摩亚,位于太平洋南部,波利尼西亚群岛的中心。

[11]特罗布里恩群岛,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群岛,位于该国东面所罗门海,由5个主要岛屿组成,总面积450平方公里。

[12]改自英语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诗句:上帝在他的天堂里,世界就万事如意了。

[13]上述几种化学品均为有毒气体,如光气、芥子气等。

[14]此反应式是三硝基甲苯(俗称TNT炸药)加剧毒品氰化汞。

[15]马尔萨斯腰带,暗指的是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1766年—1834年),英国人口学家和政治经济学家,以人口理论闻名于世。

[16]固氮,指将空气中游离态的氮(氮气)转化为含氮化合物(如硝酸盐、氨、二氧化氮)的过程。

[17]索玛,原文soma,作者在小说中虚构的精神类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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