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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迅疾的闪电,用火焰射瞎他的眼睛

别读博,会脱单 Llosa 3344 2024-03-09 11:40:21

摄像头是边城出门前装的。

免插电,不打孔,只要把磁吸铁片黏到墙上,安上底座,安装就完成了。有人走动时才录像,充一次电能维持半个月左右,从手机APP上可以直接看到录像。

边城测试了一下清晰度,十分满意。

安装完毕,边城就启程赴约。宋宇驰喜欢教工食堂的安静和空座位,时常让他带着自己去蹭饭,每次被边城气到七窍生烟,还死性不改。

边城站在食堂门口五分钟,脑子里一直想着昨晚的论文。宋宇驰的手淹没在午饭大军中,像上世纪火车站举牌子等游子归来的老人,朝他喊了几声,他都没听见。

宋宇驰知道这人的德行,万般无奈地挤过来,拍了拍边城的肩。他发小5.3的视力,但时常对他视而不见。“E神!”

边城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别这么叫我。”

边城英文名Ethan,从他拿了IMO金牌之后,宋宇驰就改口叫“E神”,还把他的照片装进相框,考试前放在桌子边上,给他上香。宋宇驰每次叫外号,边城就有种自己进了小木盒的感觉。

“眼睛长在前面是用来认人的,”宋宇驰埋怨道,“我站这么近你都看不见?”

“我脸盲。”

“我看你是上了副高,不搭理我们打工人了,”宋宇驰叹了口气,“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他们两家是世交,父辈是大学同学,毕业于T大土木系。宋宇驰只比他小一岁,从小一块长大,一起穿开裆裤,前后脚上幼儿园。可惜,上小学后,宋宇驰一眨眼,边城跳了两级毕业了,又一眨眼,拿金牌保送了。等他踏进附中的大门,边城已经在隔壁大学研究流形了。

等到他博士延毕,因为秋招焦头烂额的时候,人家已经上了副高,开组招生好几年了。

他们俩吃饭,边城还能带他上教工餐厅吃自助,他带着满肚子的气恼与嫉妒,拿了五盘菜。

偏生边城喜欢往他痛处戳:“工作有着落了吗?”

宋宇驰嘴里的京酱肉丝变了味,越嚼越酸:“没有,今年就业难啊。”

大环境真是恶劣:“T大工科博士都要愁,就业形式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主要是研究方向偏啊,”宋宇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们组现在开发的这个光谱分析技术,比老方法精度高,但成本也大,市场化太困难。老技术的精度已经够用了,人家为什么要把仪器流程全换掉?你知道什么地方才必须用我们的技术吗?”

边城没回应。理工隔行如隔山,同一个专业的研究方向都大相径庭,他猜不中也懒得猜。

“极端环境,”宋宇驰说,“比如深海,月球,火星,这几块市场才多大啊,还得跟其他组抢资源。其实天问一号就用了类似的技术,用光谱分析火星上的物质成分。要是我们能用这个数据就好了,但这个项目被交大抢去了,那边导师的人脉好。”

谈起导师,宋宇驰又一脸幽怨。遇到糟心老板是大概率事件,他跟百分之九十的博士生一样,对掌握生杀大权的导师充满怨愤。

“你们导师没有公司?”边城问,“他没给你们什么就业机会?”

“可别说了,他那个公司,搞了五年了,项目时有时无的,谁知道哪天会倒闭,”宋宇驰说,“还给工作呢,他不拖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之前好不容易拿到一个省级实验室的offer,那边的负责人跟他有利益冲突,他话里话外就不想让我去。”

“事业单位呢?”边城问,“伯父不是想让你进航天一院吗?”

航天一院是研究运载火箭技术的单位,影响着载人航天未来的发展,也是热能系最好的就业单位之一。

“加班出差太多了,”宋宇驰撇了撇嘴,“之前一个师兄去了,一年200天在飞机上,压根没有个人生活,工资也不算高。他警告我了,没有情怀就别去。你看我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人吗?”

边城看了他一眼,说:“是人家不要你吧?”

宋宇驰噎住了,半天才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心痛地说:“上来就问我,怎么连个国奖都没有,太打击人了。”

“明智,”边城说,“招你过去,也不知道是给国家的航天事业做贡献,还是拖后腿。”

宋宇驰手里的易拉罐莫名其妙瘪了,发出清脆的响声。每次跟边城说话都是考验人性,他凭借惊人的耐心,才勉强抑制住暴力冲动。

“其他所呢?”边城没注意他爆出青筋的手,“之前你不是提了什么706吗?”

706专攻战斗机研发,是歼二十的诞生地,对宋宇驰这样的热血青年来说,就是牛,酷,酷毙了。

宋宇驰的怒火被丧气填满,苦笑了一下:“那边的HR不要太牛,之前双选会,就他们那排一长队。好不容易到我了,HR看了一眼简历,就嫌弃我方向不对口。哎呀,说实话,我们专业就业,能有几个找到方向对口的?他们也太刁钻了。”

边城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秋招,但也知道情况:“毕竟没有单位愿意从零培养,招博士也是希望进来就能用。”

“我也投过工物院,他们那边就挑明了,说想要钱班的……”顿了顿,宋宇驰解释说,“钱班是钱学森力学班,都是物理竞赛进来的。”

“我知道。”

宋宇驰仰天长叹:“真是不给我们这种冷门小组的博士活路,隔壁新能源那个大组,offer就跟白拿的一样……”

“我的方向才叫冷门,”边城说,“国内研究代数几何纯理论的很少,跟微分几何比势单力薄。”

妈的,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宋宇驰气愤地说:“你跟我一样吗?你是海外优青,再过几年说不定就长江了……”

要想在理工的学术领域出头,靠的就是头顶的帽子。帽子分几个层级,首先是小四青:青拔、优青、青年长江、海外优青;再往上是长江、杰青;最后是终极殿堂——两院院士。

青椒们一般从小四青拼起,一层层往上升,跟升级打怪的模式差不多。

有了长江的帽子,全国高校畅通无阻,哪怕立刻躺平,今后的人生也风雨无阻,吃喝不愁。

“我要是有你做导师就好了,”宋宇驰向往地说,“那我肯定往死了舔你,巴结你。”

升级也靠带,比如宋宇驰的隔壁组,大老板争气,评了长江,转年小老板就上优青了。去年一个院士去世,大老板补缺成了院士,小老板就评上长江了。他们组的学生就不愁就业,有一个师兄成果平平,就因为大老板力保,进了211,让宋宇驰艳羡不已。

“要不我转去数学系吧,”宋宇驰满眼期待地看着边城,“等着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别来,”边城说,“你的数学水平连保送的那些高中生都比不过。”

宋宇驰手里的易拉罐彻底报废了。他就不知道人怎么能无情到如此地步,对延毕的发小毫无怜悯之情。

“你说句话安慰我会死吗?”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边城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忽然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这人什么时候说了就听?冷血动物转性,宋宇驰难以相信。

然后边城开口,话语里满是突然领悟的兴奋:“一般性环面交叉Deligne—Mumford堆栈Y上,无处消失的截面集合与gtc结构兼容的对数结构的同构类集合之间,存在一个规范的双射关系。”

宋宇驰呆滞一瞬,差点跳了起来:“草!你他妈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那就提供了一个新方法,来处理Deligne-Mumford堆栈的对数结构,”边城语气激动,“这样简化了对数结构的构建过程,研究相关的奇点问题也有新工具了。”

宋宇驰的牙快磨碎了。“我不应该泼水的,”他说,“我该把热油倒在你脑壳里。你个没教养的混蛋!”

边城沉浸在思路捋顺的舒畅中,根本不搭理他。宋宇驰按住太阳穴:“我是自虐狂吗?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支持你做演员的人。”边城说。

这人总是冷不丁地脱离对话,又冷不丁地回来。宋宇驰用死鱼眼漠然地注视着他。对,所有人都想让他做学术,只有这个人愿意倾听自己不着调的梦想,虽然你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

“你为什么支持我啊,”宋宇驰说,“我都二十八了,这个年纪还没出道,在演员届相当于半截入土了吧。”

“你不适合学术,做了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靠脸。”

那股泼热油的冲动又回来了。“你只有我一个朋友,”宋宇驰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想让对方反思自己,然后边城说:“我要那么多朋友干什么?”

啊??!宋宇驰想,那我走??!

“我要带学生,申项目,写论文,还要干一堆不知道为什么存在的行政破事,”边城说,“时间翻一倍都不够用,还要交朋友?朋友要交流,要维护,时不时还要出去吃饭,增强联系,太浪费精力了。”

“你做个植物好了,”宋宇驰说,“连饭都不用吃,只要光合作用就行了。”

边城完全没觉得这是讽刺。“如果人人都变成植物,这个社会就清静多了。”

“草,”宋宇驰说,“你对学生不是挺好的吗?之前你招的那个博后评助理研究员,你还四处去求人情,你居然会求人,我想都不敢想!”

“那不叫求,”边城说,“那叫利益交换。”

“你拿什么换的?论文挂名?”宋宇驰说,“我不是学生吗?你怎么就不能一视同仁呢?”

“这能一样吗?”边城说,“他们是数学的未来,伟大领域里破土而出的新芽。”

“那我呢?我算什么?”

边城看了他一眼:“秋天梧桐树上慢慢风干的蝉蜕吧。”

“你会一个人死掉的,”宋宇驰说,“你死了十天之后,邻居闻到你腐烂的味道,报警,等警察破门而入,才发现你被猫啃掉一半的尸体。”

边城想了想:“真是理想的死亡方式。”

宋宇驰深吸一口气,四处搜寻攻击性武器,想把对方砍个狗血淋头。每次跟这人聊完天,心肝肚肺肾没有一个完好存活。到底谁会跟这种人在一起啊!

他突然想到了五年前的某个倒霉蛋,冷笑了一声,问:“你跟那个故人有进展了吗?”

边城夹菜的手停住了,宋宇驰很满意他心肌梗塞的神情。

“为什么?”宋宇驰问,“我泼完水,他没反应?”

“他给了我手机号。”

“这不是大进展吗?”宋宇驰挑起眉毛,“然后呢?”

“没有然后。”

“没有……”宋宇驰头痛起来,“为什么?”

“那个号码是错的。”

“他之前不是给你发过邮件吗?你把邮箱找出来联系他,让他把对的告诉你,不就行了。”

边城沉默良久,“哦”了一声。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我的妈呀,”宋宇驰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事你都想不到,你智商真有180吗?”

边城没有理会他,站起身,端着餐盘,走到放餐口,把剩菜倒掉,小心地把纸巾袋扔到不可回收垃圾里。

天哪,宋宇驰跟在他身后,一边处理厨余垃圾,一边摇头。

这人脑子里根本没有“主动联系”这个概念。

空占了一个聪明脑袋,白读了那么多书,人际交往能力就只有“三年不说话,一说气三年”。

将来是哪个倒霉蛋,摊上这种感情弱智啊。

宋宇驰摇头叹息,双手揣兜,跟着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混蛋走入校园,然后眼前突然闯进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

他站在他们面前,理直气壮、耿耿于怀地问:“教授,你为什么不找我讨债?”

作者有话说:

在秋天梧桐树上慢慢风干的闻笛:你不会骂,还得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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