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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走路真的太累了

深海蘑菇 长不出青苔 2747 2024-01-17 18:35:02

十分钟前。

左寒靠在窗边抽烟,烟花爆竹声时不时响起,被双层玻璃过滤一遍,再传入耳中时已不甚清晰。

别墅里所有窗户都是封死的,单靠循环系统换气,烟味散得慢,左寒按灭最后一根烟,不小心呛了两声。

真慢。

姚琛泽没有回来,主屋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无端开始惴惴紧张,脑子像有一团扯不断的乱麻。

空气变得粘稠,他烦透了。

“你可以出去逛逛,想出门打座机叫司机送你,按2就行,按1是打给我。”姚琛泽说过的。

呼吸不畅,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他现在就要跟姚琛泽道个别,然后离开。

“按1是打给我。”

左寒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他趿着拖鞋转悠去楼下客厅,各处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影子重重叠叠,若有若无。

在钟摆旁找到了那台古铜色座机,拿起冰凉的听筒,左寒果断地按下按键。

“嘟——嘟——嘟——”

左寒在这几秒的等待间隙,没忍住焦躁地用头轻磕着钟摆的玻璃罩。

隔了很久才有人接,不知是不是又出现了幻听,还是座机本身就这样,总觉得听筒里有杂音,

“姚琛泽,你今天还回来吗?”他问。

“喂?”

迟迟没人回话,左寒叹了口气,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钟摆,辨认出竖立的短时针,意识到现在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

他可能真的疯了,正常人都不应该在这个点给别人打电话吧。

于是左寒放下了听筒。

他不想等了。

算了,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不必执着于此。

只是离家前也没和孙小兰说一声,这些天他常常想起这件事,次次都会被无法排解的后悔压倒。

转了一圈,在放杂物的小方盒里找到便签条,左寒靠在柜子边写了几个字。

“我走了,再见,姚成泽。”他一笔一画写得很慢,顿了顿,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左寒又多余添了一句。

“你少发脾气。”

身上穿得少,手冻得僵硬,字写得比平时还丑,他大概知道自己把姚琛泽的名字写错了。

也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姚琛泽能不能看到,可能会被唐荐忠收走,又懒得送到姚琛泽房里,左寒只是自顾自将那张便签条随意贴在墙上。

走过玄关,又找不到自己的旧鞋。

算了,算了,他一边念叨出声,一边拧开门锁,用力推开沉重的铜质大门。

拖鞋底软,大理石被寒霜浸得又冰又湿,廊下几步路左寒走得很慢。各种感知,承受得住的,承受不住的,统统融进了无边夜色,变得模糊又寡淡。

挺好的。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脚下忽然打滑,左寒一下摔到了地上。

痛感被冻得麻木,他呼出几口白雾,摸索着坐到害他摔倒的那阶石阶上,不知为什么,带着点委屈对自己生起气来。

月亮沉在遥不可及的某处,庄园里只有沿着行车道的花园灯亮起,长长一溜蜿蜒出去,看不到尽头一般。

走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有钱人为什么非要把住的地方修得这样大?左寒又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身。

忽然,一声虎啸震耳欲聋,像要将厚重的夜幕生生撕裂一个口子,左寒心脏突突一跳,循声去看,昏暗的光影下,远远有黑影跃起,诡异得像是错觉。

耳边树丛一阵唰唰细响,几秒时间,一只身长六七米的老虎从半空里蹿将下来,一双绿眼睛一闪,左寒吓得重新跌坐在台阶上。

老虎并未停留,柔软的爪垫让它的行动轻盈迅敏又悄无声息,一个晃神间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往别墅后院的平层去了。

还知道自己把自己关起来?

左寒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很快,两辆车随后全速追了进来,尘土扬起,急刹之下,“刺啦”两声刺耳的巨响,几栋小洋房陆陆续续亮起灯,留在庄园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有推开窗伸出头来看的,左寒犹豫片刻,没去看热闹。

那只骇人的大老虎,是姚琛泽吗?

与他五年前看到的那只具象出的精神体很不同,刚刚看到的老虎那只明显体型更大,有实实在在的躯体,带着股血腥气,无需怀疑,也有足以撕碎猎物的恐怖力量。

被这么一吓,钝痛的脑神经稍稍活跃了一点,大腿摔得生疼,左寒走得一瘸一拐。

没走几步,模模糊糊听见身后有人急切地吼着,“快锁好门窗!躲好!不要出来!”

“锁好门窗!不要出来!”

应该是李济航,没听他这么着急过,嗓子都喊劈了。

远远的,李济航见左寒还在行车道上慢吞吞走着,特意开了车过来拉他,“左寒先生,请立即回屋躲好!”

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叫他“先生”,真是把礼貌刻在骨子里了。左寒这才发现,身后停下的那辆车玻璃全碎了,车身也跟遭了车祸般,看起来很是惨烈。

左寒没忍住问了出来,“怎么了?”

李济航一边拽着他往屋里走,一边快速解释起来,“安全屋出问题了,原本只要有人进入,智能锁就会自动锁上,不知道为什么,锁头出现了松动,只承受了两下撞击,锁头就快掉了!”

姚琛泽的这次易感期太奇怪,也太令人措手不及了,提前了两天不说,精神力直接突兀地在瞬间冲到了顶峰。

左寒那一通电话之后,姚琛泽就停了手,刚扯着柯舜义的衣领问了两个问题,就忽然一声嘶吼,路灯和车玻璃应声而碎,众人不得不低头躲避,等李济航再抬眼看时,姚琛泽已经一跃而起,直接本体化形。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alpha在易感期时,心率和血压会瞬间飙升,在人类躯体承受不住的情况下,他们会自动将这部分精神力外泄出去,凝聚成实体,而alpha自身不会出现任何异化。

直接本体化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外露的精神体也无法分担肆掠的力量。

对这个时期的姚琛泽而言,维持兽类形态反而更舒服,否则强悍的精神力有可能冲爆血管,身体异常痛苦不说,有一定概率会死亡。

应该是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跑了回来,谁知道提前点检过的锁头会松动。

二人刚走进屋内,又一声怒吼,靠平层最近的那两座小洋房窗户玻璃被齐齐震碎了,惊恐的尖叫声让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看来躲在家里也不安全。

“完了,完了,出事了,要出事了。”李济航吓得脸色发白。

庄园里还住着不少人。

“快去疏散,快把人接走!不,不,不行,把人都接到别墅里来,快!”李济航指挥起身边两个随从,他急得浑身冒冷汗,后知后觉,“唐荐忠呢?”

他这才发现唐荐忠不见了。

“你躲好,别墅的门窗做过特殊加固。”锁头大概也不是无缘无故松动的,李济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叮嘱着重要又不安分的客人,“你现在就上楼去,千万不要出去看热闹,不要看还有几步路,一秒钟的时间,它就会出现在你眼前,撕碎你的喉咙。”

“你呢?”左寒被推得一个踉跄。

“我去接陈医生,他带了镇静剂,但太危险了,他不能进来,还得找麻醉枪。”李济航突然脚步一顿,埋下头,伸手用力抹了把脸。

“其实麻醉剂效果非常有限,再闹下去,就要惊动观星楼了。”

“最后少爷极有可能被直接击杀。”他的声音轻了下来。

左寒一时间也愣住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别的办法?”李济航口中喃喃应着,与其说在回答左寒的问题,不如说是在自己理着思路,“最好先用锁链锁住它的喉咙,撑到工人来把门锁重新锁好。”

“但怎么可能呢… 就算我不怕死,我也做不到。”

没有办法,他只能尽力做好能做的事。

将众人转移到别墅的决定有可能是对的,可以挽救所有人的性命,也有可能是错误的,或许正好在转移途中遇到破笼而出的老虎。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还是别人的命,李济航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来了。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样做。

李济航重新跑上了车,刚转动车钥匙,就见左寒跟着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李济航急怒交加。

“你送我过去吧,那个什么安全屋。”左寒快走了几步,拉开车门。

“走路真的太累了。”

“我不是没有腺体了么,不会受影响,我去就好了。”

摸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开始发抖,李济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成天对着他发号施令的人不在了。

“希望你成全我,李先生。”左寒年长不少,言语间带着股笃定。

姚琛泽说过他会带他走的,左寒想,这样也挺好的。说不定还能做件好事,那他这一生还能有那么一点意义。

李济航没有多少时间犹豫,撞击声和愤怒的吼叫没有停止过,只有两三个园丁和年轻女佣回家过节了,余下的八九个人里大多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年纪都不小了。

石阶湿滑,远远看见周阿姨摔了一跤。

他认命般调转车头。

李济航心里清楚,他是在亲自送左寒去死。

他做了这个选择,就得承担一切后果。

“不要有心理负担,李先生,我是自愿的,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是自愿的。”左寒朝李济航笑了笑,像是安抚,又像是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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