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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要做莫名其妙的事

深海蘑菇 长不出青苔 2123 2024-01-17 18:35:02

左寒受到了极其尊贵的待遇。

他一件行李没带,却什么也没缺。换洗衣物有些宽大,应该已经是最小的尺码。

脸上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抽过血之后,有一些微微晕眩。

陈医生顺手带走医疗垃圾,叮嘱左寒按压好棉签早点休息,看起来严肃板正的人,竟然有些絮叨。

背后撞出的淤青一碰就疼,左寒侧着身蜷缩起来,身体很累,腺体空荡荡,窗外的月亮也被挖空了一块。

疲惫感压得他喘不上气,却迟迟无法入睡。

各种嘈杂纷乱的记忆涌了上来。

艳阳天。

孙小兰吃力地打着井水,嘴里问他,“要不然摘几颗桃子送给李老师吧。”

歪瓜裂枣的桃子,城里来的漂亮老师肯定看不上,就他妈妈当个宝贝。左寒撅着嘴一言不发,负气跑了出去。

背部弓起的弧度明显,身上全是骨头,二十多岁的女人一脸苦相。

他应该听话的。

他感到后悔。

黄土地。

“快!把妖怪绑到树上!把他耳朵揪下来!”

“哈哈哈哈哈!”

力气最大的那个满脸兴奋,笑声亮得刺耳,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干什么?快住手!左寒是omega,omega小时候有兽耳很正常!”李老师老远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她一向很关照左寒。

“就是妖怪,是被他妈妈从下面流掉了然后爬回来作怪的妖怪!”

“是白骨精!”

吵吵闹闹里,面前的小孩举起手里的木棍狠狠敲了他的头。

“哦哦哦,白骨精!”

“怎么能打人?”李老师上前抢了木棍,“老师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再调皮捣蛋要告家长了!”

她一向很有修养,脾气也好,从不会体罚这群皮猴子。

于是那群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儿做着鬼脸,嬉笑着一个个跑去掀李老师的碎花裙,把年轻的支教老师气得双眼通红。

他被绑在树上,什么也做不了。

他感到抱歉。

土屋前。

“赵峰,进城能赚这多钱,诶哟,有本事啊。”老太太嗓门大,表面恭维着回村探亲的年轻小伙,背地里在嘴里嘀嘀咕咕咒骂。

彼时村里扶贫工作送来的小鸡苗,被嘴馋的老太做成了一小锅菜。

“写什么作业,你哪里来的笔?啊?还不滚去帮你老子端屎端尿,白养你个讨债鬼。”油腻的锅铲砸了下来。

他感觉愤怒且悲哀。

山路上。

“小宝,别走吧,外面乱得很,你去哪儿啊……”

“等等,赵峰你好不好等一会儿,我给小宝带点… 带点榨菜…… ”

“小宝,妈妈以后上哪儿找你啊……”

天微微亮,孙小兰一步步追着破旧的面包车。

刺鼻的汽油味,一路颠簸,他没有回头。

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小了。

他应该回头看一眼的。

他感到难过。

斜府街。

常年喝酒抽烟的人,凑近时嘴里会散发出熏人的恶臭,让他生理性反胃。

门打开,看到最多的是手上戴着婚戒的中年男人。

他感到了害怕和恶心。

可惜害怕和恶心时,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想。

李老师帮助他,得到的只有委屈和麻烦。孙小兰也不会保护他。她自己都过得磕磕绊绊,错漏百出。

于是活跃的脑神经全部落在那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

他只能自己蜷缩起来,直到习惯。

“坐在那里。”

“不要说话。”

英俊的alpha与糜烂的环境格格不入,眼里的轻蔑却是他最为熟悉的东西。

……

“救护车!快!”

“快带少爷离开!”

人人都盯着金贵的小少爷,没有人管他死活,自然也没有人给他罩一件衣服。

明明他才是被咬烂腺体的那个。

他感到了讽刺。

“孟厌,朝有光的地方一直跑。”

“我会帮你。”

颈后的疼痛好像钻进了灵魂深处,止疼药越发不管用。他按灭手里的烟,费劲地掏出口袋里廉价的水果糖,递给孟厌——那个刚被拐来斜府街的omega。

他其实也害怕的。

“跑?你给钱帮他跑?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你怎么还能这么天真?”

撕碎的钱里零碎的旧币居多,砸在脸上轻飘飘的,散发着一股油垢味。

原来也没多少。

孟厌被薛海明的儿子抓着胳膊,吓得浑身发抖。

他并不是个英雄。他只是想,如果当时有人能保护他多好。

他错了,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感到了无力。

警务局。

斜府街被查封后,警务员公事公办,挨个问着问题。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警官,有谁会自愿呢?”

“你这里存的钱都是违法所得,要被收缴。”

裹着那条旧毯子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他只是忽然短暂地、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感到了精疲力尽。

“但是吧,你也没和我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被人举报到客户那里了,影响品牌形象,我还得赔钱。”

……

“我管他有病没病。”

“我今天玩得不痛快,凭什么还要给钱?”

……

“左先生不知道?”

“孙小兰女士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

“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活着走出斜府街的。”

……

“这件事是不是左先生离家的导火索?”

“或者说,这是左先生内向不爱说话,不再轻易向别人交付信任和情感的原因?”

……

“我需要知道五年前你有没有收到赔偿。”

……

“左寒,你说要跟我学摄影的呢?”

……

……

零碎的记忆一段接一段地不停歇地涌出来,原本还有些规律,后来越发混乱,像一台程序出错的机器,在运行时发出吱嘎吱嘎的麻木的响动。

后悔,生气,悲哀,害怕,不规则的碎玻璃片扎在每一寸脑神经上。

他被沉重的情绪拖了下去,越坠越低,脑子里那张惨败浮肿的脸忽然变成了他自己。

姚琛泽将他砸到地上的那一下,可能把他的脑袋摔坏了。

“你这半年怎么瘦了这么多?”耳边一声突兀的嘟囔将左寒拉回现实。

鼻腔里钻入一股霸道的龙涎香,瞬间将泥土味,汽油味,劣质香烟味,血腥味,海风的腥味驱散干净。

左寒吓得浑身一抖,脑子忽然一阵抽痛。

原来天都快亮了,他睡在了大少爷家,被干净、精致、富贵、秩序、规矩包围着。

“你是不是天天都不好好吃饭。”姚琛泽还是那个爱挑剔的姚琛泽,只是眼睛红着,睫毛湿漉漉的,语气莫名比以前软了一些。

也依旧理所当然地睡到了他身边,毫无距离感。

大概刚忙完他姐姐的事。

左寒刚从溺水般的错觉里出来,又跌进一股茫然的割裂感里。他感觉自己是一只不小心钻入黄金牢笼的迷路飞蛾,一只寄居在海底蚌壳里的蚂蚁,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漂在一片陌生的海上。

“姚琛泽。”左寒忽然叫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干什么?”姚琛泽脸上不自然,大约是并不想和左寒有过多交流。

情绪不高的alpha嘴里警告着,“不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左寒不明白什么是莫名其妙的事,他只是下意识点点头,回身接着蜷缩起来。

乖顺的反应并没有让姚琛泽高兴。

这人用力扯了扯被子,过了片刻,慢吞吞凑过来从背后抱住左寒。

又过了片刻,他把背对着他安安静静的左寒翻过去面对面躺着,接着一脸严肃,从被子里拽出左寒的胳膊,放到自己身上。

于是左寒被动地抱住了一块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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