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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众生之上-3

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楚山咕 5791 2024-05-12 18:21:39

“陛下,五皇子、七皇子都已抵达首都星,正受召往王宫赶来。”

宫官传完话,小心翼翼俯身等了许久。

终于见一只手从琳琅振响的珠帘内里穿出,轻轻招了招,宫官立即凑上前去,恭敬地附耳倾听。

“陆栀人呢?”

“邮件派了,谕旨颁了,宫里也遣人去过封地……但二皇女封地里的仆从说,自从二皇女带骑士团去过第六军区,似乎就没再回过中央星域。”

“问过陆棋了吗?”

“七皇子也说……不知情。”

室内陷入良久的寂静,陆隐垂下手,缓缓缩了回去。像是想起什么,他嗤地发出一声笑来,吓得宫官立刻伏倒在地,颤颤不敢做声。

寝宫里只留下了他最熟悉的几个宫官。

虽然消息不曾走漏,但宫里人尽皆知,陛下这几日忽然病倒,精力退化得极为迅速,眼见着就变得风烛残年似的,分明才几天,却像老了数十岁的光景。

那只手,都变得垂垂老朽,干枯的皮肤无论怎么保养也难以重新焕发生机,就像陆隐时不时咳嗽出声时,沙哑得宛如撕裂的声带。

哪怕召回了除陆枚之外的所有皇嗣,但除了王储,陛下依然不许任何人前来侍疾。

——陆家似乎真要倒了。

只是不知是人类灭绝得更快,还是陆家倒得更快。

须臾,陆权听到风声,急急忙忙前来觐见。

他这些日子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又要严防死守警惕陆隐病倒的消息走漏,又要时刻关注着星网舆论和林逾的动向。

虽然正值壮年,但陆权本就体弱,经过这几日连惊带吓的折腾,脸色同样算不上好。

“父皇,您今天怎么样?”陆权急急地走进来,正听见陆隐止不住的咳嗽,当即掀开宫官,亲自迎了过去,握住陆隐的手,“父皇,五弟和七弟都回来了,稍后就传他们入宫,您且稍等片刻……五弟还从封地带来了一名S+评级的治疗类异能者,一定能缓解您的病痛。”

陆隐缓缓摇头,和陆权交握的手微微收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费这些功夫,有异能者,就送去灾区救急,灾民比我更需要治疗类的异能者。”

陆权抽了一口冷气,苍白着脸用他的手抵在自己额前:“您是皇帝,世上哪有比您身体更重要的事。”

“……陆权,你还当我们是皇帝吗?”

陆权的身体骤然绷紧,感受着陆隐手背和他皮肤相贴的粗糙触感,陆权不自觉咬紧下唇。

半晌,陆权艰难地道:“您在儿子心中,永远是最伟大的皇帝。”

陆隐笑了起来,嗓音又沉又闷。

他不是一个尽职的父亲。

陆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早年间,他还作为王储时,也曾和谢思渊共赴战场,见过谢思渊从战利品中挑出一两件冰元素的武器,满目柔情地说自己儿子就是冰元素,带回去哄他高兴,希望儿子不要怨恨自己常年不能陪伴。

陆隐曾觉得那很荒谬,天下哪有儿子怨恨父亲的道理。

但当先帝病重,把他召到榻前,缓慢而沉重地把所有内情告知。

有关偷来的皇位、有关牺牲的旧友、有关一切冠以“拯救人类”之由头的“一己私欲”。

这是陆家世代相传的秘密。

也是陆家世代传承的罪孽。

刹那间,陆隐恨透了他的父亲。

半生光明磊落、最恨算计勾结的他,却要在一夜之间背负如此沉重的恶果。数不胜数的人命都压在身上,好像等他从王储蜕变为皇帝,这些人命就都可以轻飘飘的。

——而它们真的变得轻飘飘的。

在他登基之后,高维生命降临的危机远比历代先祖都要迫切,代代推诿拖拉,到了他的手中,已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

陆隐算过,他也可以像他的父亲那样,故作糊涂地过完一世,这样将将能在退位时躲过一劫。

代价是他的孩子便如曾经的他,一上任就要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世上哪有儿子怨恨父亲的道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况且他既是君,又是父。无论陆权、陆梓和陆枚当中谁人继任,都绝对没有资格对他控诉什么。

……所以,要装糊涂吗?

青年陆隐看向了自己膝下体弱多病的长子。

小陆权眨着眼睛,无比渴望抓住他的衣角,却碍于君臣父子之礼,无数次讪讪收回手去,毕恭毕敬唤他父皇。

青年陆隐叹息一声,向儿子伸出了手。

“我们享受的是祖辈留下的地位,所以,必然要担负地位背后的恶果。

“我们享受的是同胞创造的财富,所以,必然要守护同根同源的同胞。”

小陆权一知半解地听着,轻声说:“父皇的教诲儿臣都记住了,若当报时,九死不悔。”

陆隐欣慰地拍拍他:

“说得好。若当报时,九死不悔。”

索菲娅公布这些腌臜的过往,倒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大事。

纸是包不住火的,朵丽丝死了、其他议员死了、郁蝶尾死了、就连爱伦也死了——甚至诺亚都死了,难道这就能改变真正的历史吗?

002还是活着。

像索菲娅这样的刨根究底之人,在人类中更是永远不会缺少。

夏越泽提议销毁安东尼,将002蒙蔽到最后时刻的时候,陆隐其实有些想笑。

他很理解他的忠臣,他明白夏越泽是一心替陆家谋划,追求着既能保守秘密,又能守住人类的一石二鸟之策。

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你坦白说,”陆隐低声问,“当年索菲娅查到朵丽丝之死,就莫名没了后续。那次,就是索菲娅所说的,你去威逼了艾利亚斯,让索菲娅失去实权,迁居别宅吗?”

陆权半晌不语,眼眶渐渐热了起来。

好一阵,他颤声说:“是。儿臣自作主张,以为那样能为父皇分忧,没想到反而激怒了索菲娅……”

“不,你做得很好。身为皇帝,本就应该这样恩威并施。我很高兴,你确然长成了这样出色的帝王。”

“父皇……”

“你恨不恨?别的皇储都是临近登基才会知道这些内情,我却在你年幼时就灌输了这些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真相。”

陆权的眼里盈着泪光,坚定地摇摇头:“正是父皇提早告知,儿臣才能有更久时间去筹谋应对。只是儿臣太没用,这么多次机会,却都失之交臂,甚至还害得艾利亚斯……”

陆隐轻轻笑了。

“你在怪我,当时不许你抢救艾利亚斯?”

“儿臣不敢!”

“怪也无妨,你该怪的。你身子不好,常年卧床,本就和兄弟姐妹不亲近,艾利亚斯对你意义非凡,我当然都看在眼里。”

陆隐叹一声,继续道:“你若真的重视艾利亚斯,更不能让他白白牺牲。他的死,终归是替我们解决了陆惟秋这个隐患,虽然林逾也从此和我们离心……”

思虑过多,陆隐再次咳嗽起来。陆权急忙帮他顺气,端来茶水给他润喉。

片刻,陆隐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听宫官从外边急急忙忙进来:“陛下,七皇子到了。”

陆隐眼眸一暗,放下茶杯:“他倒是来得很快,叫他进来。”

话音落下,殿外的陆棋立刻举步走进。

和同样病体疲惫的陆权不同,陆棋走得器宇轩昂,眉眼带笑,哪怕闻到殿中浓重的药味,他的表情也没有现出半点担忧。

远远地向陆隐一礼,陆权恰好掀开珠帘走出,和陆棋对上一眼。

陆棋挑眉招呼:“皇兄自己都病得厉害,还在侍疾,臣弟真是感动极了。”

陆权默默没有做声,收拾了茶具,替他撩开半边珠帘:“你也一起过来。”

陆棋一笑,没有推辞,应声走了过来。

他连苦大仇深的孝子脸都懒得扮演,这些年,他的眼线耳目遍布宫廷和各大军区,没有“荷鲁斯之眼”,也不妨碍陆棋靠自己的手段能力夺得八方尊重。

因此,皇室的内幕,陆棋早便东拼西凑猜得大概,现在被索菲娅一举捅穿,陆棋也只觉得快意。

快意,当然快意。

这些年,他、陆槿和陆枚的生母都不是正宫王后,在宫中受过的冷眼自不必说。

而陆隐身为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处境艰难,但是不曾温言呵哄半句也罢,反而火上浇油,越加苛责。

如果只是对他严厉,陆棋也就忍了,毕竟他没有“荷鲁斯之眼”的才能,又不像陆槿是姑娘家。

可是,陆隐对待陆槿和陆枚也完全没有温柔到哪去。整日开口闭口不是催促就是责骂,陆枚身为幼子,还是“荷鲁斯之眼”的传人,竟然也不能博得陆隐半点慈爱。

曾经有多渴望父亲的关心,陆棋现在就有多期待陆隐的失败。

然而出乎意料地,床上病恹恹的陆隐除了脸色难看,神情竟毫无半点委顿之色。

他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瞥视,即使见到精神抖擞的自己,陆隐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羞惭愧疚。

陆棋皱皱眉,行礼:“父皇。”

陆隐点了点头,示意他和陆权一起落座在旁边的小凳。

陆权拖着步子落座,没有陷阱,陆棋这才缓缓移动过去。

陆隐把他毫不遮掩的提防都看在眼里,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你把你二姐,送去东部了是不是?”

陆棋浑身一振,没想他这么开门见山,迟疑半秒,答:“是。”

“是送去牵制陆梓,还是帮林逾打败安东尼?”

“都有。”

“还有保护小九的算计在吧?”

“是。”

陆棋每一次都答得斩钉截铁,陆权却是气得头脑发晕。

山羊派、绵羊派都是要保人类的,所以无论陆梓和夏越泽谁去说服林逾,最终都于大局有益。

就算不考虑实际影响,陆棋这样自作主张,也是大不敬的行为。不管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臣子,都实在太僭越了。

陆隐却抬抬手,示意陆权不必动怒。

“说来也很蹊跷。”陆隐道,“登基多年,索菲娅公开诸事之日,竟是我身心最为轻松的一天。”

陆权的眼睛顿时又红了,陆棋紧紧皱起眉,一时不理解陆隐的意图。

而陆隐也并非要他理解,只是自顾自说下去:“距离高维降临至多还剩半月不到,可我的大限到了。‘荷鲁斯之眼’能救活所有凋零的生命,却无法让我多活哪怕一个小时,玩弄时间的人,最终也会被时间玩弄——这或许,就是人类不能抗衡的因果规律。”

陆棋冷冰冰道:“您大可放心休息,政务就托付给皇兄,反正他向来优异,又是您一手带大,绝不会坏了您多年打下的根基。”

陆隐对他一笑:“你以为我在担心政务?”

陆棋反问:“不然您是担心什么?担心今后我们对皇兄不敬吗?”

陆隐更是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角都出现泪花,忽然伸出手,手掌向上,对陆棋招了招。

陆棋猛地僵住,好半天无法反应,还是陆权拉过他的手,放到陆隐的掌上。

那只手冰冷得就像一具尸体。

明明笑得那么开怀,那么生机蓬勃,可是入手的触感、温度,都已经和病入膏肓的濒死之人无异。

陆棋终于变了脸色,迟迟不再开口。

这还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握上父皇的手。

陆权是长子,他甚至能享受父皇的怀抱;

陆栀是长女,她也可以肆意撒欢;

陆梓有荷鲁斯之眼,她从小就是父皇宠爱的女儿;

陆桉、陆梧、陆桐、陆槿、陆枚……

要么出自正宫,要么是女儿,要么就是荷鲁斯之眼——总之所有人都有享受宠爱的权利,哪怕只是须臾的温存,陆隐也偶尔会多给他们一两次眼神。

只有陆棋不会。

母亲只是情妇。

异能更是平庸。

哪怕精通一点文化策略,也是长年屈居陆权之下,武艺骑射则是连陆枚都远远不如。

他是那么清楚自己的平凡,以至于都不敢向陆隐请求一次亲近。

陆棋久久说不出话,只是感受着陆隐握他的手,力道不大,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压力,竟然甘愿沉溺。

“别再和我怄气了。”陆隐说,“小七,爸爸从前犯过很多错误,可以对任何人狡辩,但对于你,我的确是个毫不称职的父亲。”

陆棋呼吸微窒,低声说:“为什么要在现在说这种话呢?”

“你不想听?——可是,我毕竟欠你一次道歉,死到临头还不肯说,要到何时再对你说呢?”

陆棋觉得此刻的陆隐诡异极了。

这绝对不是他的父皇,或许陆隐会对陆权、对陆枚说这些话,但绝不可能对他说。

对他说,能有什么好处呢?

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像陆梧那样带来厉害的治疗类异能者;不能像陆枚那样牵制住林逾这个人间杀器;更不能像陆权,从此登临帝位,继续父皇的伟业……

伟业?

帝国的骗局已经崩溃,他们还有未来,还有伟业吗?

陆棋猛地抽回手,冷冷说:“您想叫我辅佐皇兄?恕我直言,父皇,这么多人不是任由你我揉圆搓扁的蠢蛋,索菲娅夫人既然公开了真相,我们的生死造化就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陆隐定定地看他,眼中竟有些许哀伤。

陆棋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闭上嘴,别过脸,不愿再和陆隐对视。

“小七,帝国的泡沫已经破了,无论是你还是你皇兄,都难以再做什么皇帝。”

陆隐长叹一声:“我既然和你们用‘你我’相称,你们也就别再说什么‘父皇’、‘儿臣’、‘皇兄’,今日我们都只是寻常百姓,除了一个缠绵病榻的老父之外,我已什么都不是了。”

陆棋咬咬牙,仍然没有回应。

陆隐则看向窗外,从他的角度,仅仅能看见乌压压的红天,雷电风暴都在浓云中酝酿。

天幕像泼血似的红,索菲娅没有带兵逼宫,而是将大半兵力都投入到救灾,陆隐就知道,这或许是索菲娅为人父母仅存的一点恻隐之心。

她有太多话想说给她的儿子,可惜都是为时晚矣。

他也有很多话想说给他的儿女。

但他的儿女现在并不想听。

陆隐叹得更长。

“我没办法留给你们皇位和帝国,我能留给你们的只有哭嚎惨叫的同胞、破碎沉沦的山河……这才是我想要再多活几天的原因,这才是我不能释怀的遗憾。

“如果给我更多时间,我也想把这一切做得更好。可是你们的爸爸才能有限,浑浑噩噩到了现在,竟然也只好把这些磨难托付你们。”

陆棋咬得越来越紧,口腔里弥漫着铁锈似的腥味。

陆权早已泣不成声,哭得弓腰含胸,再也不见平日身为王储的仪态和体面。

陆隐久久看着天幕:“真想和该死的入侵者决一死战。不靠诺亚,也不靠林逾,仅靠人类自己……要是能再多点时间该多好啊。”

陆棋豁然站了起来,不再理会陆权的呼唤,兀自拉开珠帘,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宫官被他冲撞到一边,瑟瑟不敢言语,等他冲出宫殿、冲下台阶,红水带来的腐臭味甚至涌入王宫,好像借着嫌恶这股恶臭的名义,陆棋才终于能蹲下抱膝,不由自主地痛哭起来。

他的哭声近似一种发泄的惨叫,所有守卫都沉默,只有远远跑来的陆槿惊呼着喊:“七哥?!”

她还穿着首都军校分配到的隔离服,高贵如八皇女,也是刚刚听召,从灾区一线撤了下来。

陆槿从未见过陆棋这样,一时间吓得不敢安慰,只能手忙脚乱给他递纸。

好在陆棋恢复很快,擦干净眼泪,除了微红的眼圈,也就不见别的异样。他摇摇头,对陆槿道:“去看父皇吧。”

陆槿面带愁容:“父皇他……”

陆棋又摇了摇头。

陆槿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前叮嘱他再等等自己,因为还有陆枚的琐事想要和他沟通。

然而陆槿走进宫殿不到半分钟,仰头看天的陆棋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叫。

宫官如乌鸦一般涌了出来,四散逃逸。陆槿和陆权的哭声几乎喝退了天上乌云。

陆棋脑中嗡嗡的一片。

只听到嘈杂混乱的人声里,混杂着宫官半带哭腔的宣告:“陛下,驾崩了——”

若当报时,九死不悔。

先帝陆隐驾崩,膝下九位皇嗣,长子操持政务、长女奔赴东部、次女戍守域关,此后诸人,除却幼子陆枚正在东部特调组效力,其余全数投赴灾区。

没有时间再去讨伐这支谎言中诞生的皇室。

没有余力再去追究这群刚刚丧父的儿女。

整个世界混乱不堪。

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星网头条更新了“陆隐去世”的词条,没有任何前缀,也没有任何评价,只是客观陈述了这一事实。

随后就是陆权惨白着脸色,却宁死不退指挥中心的背影。

“救灾,所有能动的能战斗的都给我起来。”

陆权咳着血,声嘶力竭地下令:“退一步就是家园彻底沦陷,就算是输,我们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安东尼是个称职的杀手。

就在林逾蜗居“崩溃”塔闭门不出的几天里,他先后收割了六七枚人头,据他所说,一个个都是诺亚遗株的产物,也即人类受灾的隐患。

林逾不理他,只是闭着眼睛装睡着。

“卡拉藏得真深啊。”安东尼幸灾乐祸道,“我是想由我解决了,省得你再费心的。不想她还是要拖到最后一刻,和你兵戈相见。”

太低级的离间,林逾选择忽视。

安东尼问:“明明你来做这些能更顺手,为什么不做呢?你是怜悯这些实验体吗?”

林逾翻身,拿后背对他。

“你是真不怕我暗算呢?”

“你可以试试看。”

“真的可以试试看吗?”

林逾没有答话,但安东尼的手腕蓦地破了一道口子,哗啦啦的鲜血喷涌而出。

安东尼惊呼一声,知道这是林逾的杰作,笑着捂住伤口,很快就让它恢复原样。

他知道,这个和他关系颇为复杂的少年还在思考。思考究竟要偏帮何派,思考究竟要在何时和自己翻脸。

虽然有了毁天灭地的实力,但林逾总是更倾向思考,这一点,安东尼实在很欣赏。

在再混乱的境况下也能静心考虑,这正是作为决策者,也是作为“神明”应该具备的素养。

胡作非为、任性纠缠的人,即使拥有力量也只是世界祸患,只有能清晰认识到自己言行后果、又能妥善处理后果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明灯。

不过他们这两盏明灯,应该都是油尽灯枯的宿命。

“抛开基地里躺着的艾利亚斯不论,你的内心也是偏向人类的吧?”

林逾不言。

“这很正常。”安东尼坐了下来,不在意他的冷酷,“人类啊,有着最低的下限和最高的上限,而且一个人就能有一千张面孔。在你面前是血海深仇的仇敌,在别人面前也可能是至亲至爱的父母;前一秒是欺诈盗窃无恶不作的罪徒,下一秒也可能为了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孩自陷绝境……”

安东尼问:“这么聪明的你,这么理智的你,林逾,你认为自己当前的阅历,足够评价整个人类族群吗?”

诺亚几乎经历三代人类的更迭也没能勘破人性。

他会因为郁令雪的豪爽而动容,也会因为集中营的惨痛而失落;他会因为郁蝶尾的恳求而心软,也会因为陆昀的背叛而愤怒。

他像人性局中一颗无能为力的王棋。

呼风唤雨,又无能为力。

或许是笃定林逾不会理他,说完这些,安东尼便独自离开了“崩溃”塔。

临行前,安东尼等着升降梯的几秒里,忽然道:“那个理应为你引路的使者的尸体,昨晚在冰冻的红水里被找到了。他应该已经死了十几天了,关于那名假冒他的罪人的下落,如果你能记起什么,随时可以告诉我。”

林逾背对着他,默默不言。

安东尼道:“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我。”

“此外,如果你什么时候终于下定决心愿意去看艾利亚斯,我随时都愿意为你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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