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先提的主意,在旧城区建造了感染者集中营。
因为东部星域的疫情最严重,其他星域也都派了军员过来帮忙维系治安。这些军员的任务就是四处搜查感染者,把他们统一送进集中营里关押治疗。
起初他们是以诺亚给出的参考病例为标准来搜人的。
可后来随着疫情的扩大,即使把一半兵力都投入到搜查感染者,还是会有诸多漏网之鱼。
为了防止疫情继续向其他星域蔓延,联邦只得暂时切断了东部星域和外界的交通,这一举措更使得东部星域内部一片恐慌、人人自危。
诺亚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但集中营里每天都要运出大批大批的尸体。
光是照顾好已经确诊感染的患者,他们都已自顾不暇。
他是高维降临的“神”,可他救不了任何人。
既然失去和其他星域的往来互助,东部星域只得从内部想办法。
郁令雪高热不退,支着病体开了三天三夜的紧急会议,最终,在其他执政官的提议下,他们共同通过了紧急征兵法案,破例录取普通人加入到治安队伍,一同搜查那些恶意拒诊的疑似感染者。
从瘟疫爆发之初,到普通人并入团队,也不过短短半个月。
诺亚走在和集中营一墙之隔的街道,一声哀嚎刺痛了他的耳膜。
循声望去,却见那堵高高的、截断了正常人和感染者的围墙不知何时缺了一个洞。有人的半截身体从里探出,如同小狗蹬泥似的,目眦欲裂、穷尽全身力气往外钻爬。
然而他的髋骨堪堪卡在洞外,任凭他眼泪爬了满脸,也无法从中逃出。
诺亚急急地跑过去,发现对方还是少年模样,看上去至多十四五岁的光景。
见他过来,少年如蒙大赦,哭得通红的眼睛绽出一点光来。甚至不消言语,诺亚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去和他握住,明明理智叫嚷着不可不可,可他还是无法自制地尝试帮助少年。
骨肉拉扯的刺痛让少年更加煎熬,他一边哭泣,一边满怀感激地恳求诺亚再大些力气。
诺亚这才醒悟过来,迟疑两秒,但听见墙内传出一阵脚步,少年表情骤变,更加迫切地恳求他。
墙内的军人高呼:“他想逃跑!”
更多的军人赶了过来,他们是无异能者,所以不会感染“神衰”,但要小心感染者的反抗。所以他们每一个都穿戴着最顶级的武装,整齐有序地跑过来后,诺亚不及开口,就听见墙内军员下令:
“违反集中营管理规则,处死!”
诺亚瞳孔骤缩,他几乎要叫坏嗓子,大喝道:“等等——”
然而他不是执政官。
他也不是集中营的管理者。
他甚至隔着一堵墙。
没有人听见他的制止,没有人在乎他的制止。隔着那堵高高的、沉默的围墙,为了节省子弹,墙内的军人露出尖刀,齐刷刷刺进了少年的身体。
痛叫声几乎叫摧了天上流云。
时值日暮,夕阳如血。少年圆目睁着,手指抠进了被他鲜血浸润的泥土。
诺亚呆呆看着一切,直到少年软绵绵的身体被人拖回了洞里。
墙内人问:“外边的是谁,是你包庇他吗?!”
诺亚怔怔答复:“我是诺亚·亚米德森。”
墙内默了半晌。
然后,墙内人高声道:“诺亚大人,请不要在外停留太久。您也是异能者,如果感染‘神衰’,我们会很为难的!”
你们会很为难吗?
你们应该很兴奋能够处死曾经高高在上的异能者吧?
诺亚发不出声音,只能以顺从的颔首回应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墙的对面没有声音了,除了少年留下的积血,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异能者有异能,他们一度被视为社会精英,联邦希望,在“神启”之后,觉醒异能就意味着高人一等。
那些年,滥用异能和特权对普通人肆意玩弄折磨的异能者也不在少数。
而今“神衰”爆发,普通人因不会感染“神衰”而被选为集中营的管理者。
被管理的,则成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异能者。
“是报应啊。”诺亚听见普通人的窃窃私语,带着庆幸,“那些异能者不是很得意么?天降‘神衰’就是要整治这帮异能者……”
“是呀是呀,依我说,‘神启’哪是我们能窥探的。神明给了异能,就好好使用,跑去研究起源做什么呢?这不是和神明对着干么?”
“能从古蓝星逃出来,我们已经很不容易啦。”
“活一天是一天咯,只要天灾别再恶化下去,就算真的恶化了,相信后人也能解决的。”
诺亚回到STA基地,助手们帮他换上实验服。
今天又搜了一大批疑似感染者关进集中营,助手把名单送上,诺亚缓缓看着,问:“怎么会有这么多未成年的孩子?”
“这是郁执政官的意思。”
“郁令雪?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现在有很多异能者在未成年时就能看出异能,不能保证他们就不会传染。所以那些双亲都是感染者的未成年人,也被纳入疑似感染者范围了。”
“……就没人想过,疑似感染者说不定没有被感染,进入集中营才被感染吗?”
助手唯唯诺诺地沉默一阵:“进了墙里边,本来就不可能不是感染者吧。”
诺亚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来时看到漫天星辰,如雨如雾,漂亮得世所罕见。群星之中说不定也有来自故乡的眼睛,可他无法回应,也愧于回应。
背弃同胞,选择人类,虽然只是误打误撞的结果,但他此前从未后悔。
那么现在呢?
看到消极的、混乱的、愚昧的人类。
他明明早就知道,人类是这样又蠢又弱还不自知的族群,可为什么还会感到一丝难言的失望?
“诺亚大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打断了他的思考,一名刚刚脱下工服的一线医护冲进了基地。
她甚至来不及擦擦汗水,刚见诺亚,那张疲惫的脸上便迸出喜意。女人猛地攥住诺亚的胳膊,兴奋得几乎破音:“出现了!出现了痊愈的感染者!他有抗体,他活过来了!”
诺亚也如着火一般冲了出去。
助手紧跟其后举着他的隔离服:“诺亚大人,至少先把隔离服穿上!”
希望来得这么快。
诺亚诚心诚意感激漫天神明,感激它们终究还是垂恩放过了一小部分的人类。
他无数次把自己置身于信徒的地位,虔诚无比叩求同胞网开一面。那些沉默的拒绝如钝刀把他凌迟,又如慢火把他炙烤,诺亚有多少次从噩梦里惊醒,就有多少次哭跪在感染者的病床前万念俱灰。
但现在一切都有希望了!
他第一时间前去探望那名痊愈的感染者,对方状态良好,精神饱满。接受诺亚仔细的检查之后,幸运儿露出笑容:“诺亚大人,多亏有您一直给我们最好的看护和医疗。我能转醒的话,一定更多人都能康复吧?”
“是的、是的。”诺亚说,“谢谢你醒过来,谢谢你带来希望。”
幸运儿笑容更盛:“您辛苦了。”
转醒的幸运儿完成了二次进化。
他的须发变得雪白,眼睛变得通红。这是大部分感染者都有的症状,但只有他白得最为纯粹,红得尤其耀眼。
诺亚检测着他的第二项异能,确定了他全部生命体征都很健康稳定。
人类,多么坚韧的生命。
面对高维的玩弄,仍然有人挺了过来。即使是连他都束手无策的“神衰”,人类还是给自己找到了前进的希望。
诺亚带着这一喜讯奔进郁令雪的病房,他高举着幸运儿的检测结果,就像当时跑进办公室也是如此高举报告。
郁令雪躺在病房里,雪白的长发落满双肩。从窗子看到诺亚跑进集中营的身影,她呼吸机后的嘴唇微弯。
他们对彼此熟悉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只是看着诺亚这样失态的样子,她就知道,诺亚又为她带来了喜讯。
“郁令雪——”
诺亚终于来到顶层,高声呼着。
可他的声音被更为急促的脚步声压没,乌泱泱的医护推着转运床,从他面前疾跑而过。
诺亚的脑子僵住,腿却不由自主追了上去。
手术室外,郁蝶尾的哭声萦绕不去。
诺亚堪堪赶到,就看见郁蝶尾穿着肥大隔离服的背影不住颤抖,其他在此陪护的郁家人也是愁云惨淡。
诺亚紧紧捏着的那页纸飘飘乎落地。
他还给郁令雪发了好多通讯。
他在邮件里塞满了明知郁令雪看不懂,但对科研人员来说意义重大的数据。
他十分钟前发出的最后一封邮件主题,是“感染者有救了,你也有救了”。
——所以,他到底救了谁?
郁令雪不如她的妈妈,离世时将将才有58岁。
接任执政官的是郁令雪的侄子。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聪明,而是因为偌大的郁家,只剩下他还没有感染。
人类,何其脆弱的生命。
忙完郁令雪的后事——她和其他死亡的感染者一样,吩咐了都由一把火烧光。
这些由集中营统一办理,未感染的异能者亲友甚至无法亲自送她一程。
诺亚原本也是没有这个权限的,但他毕竟是STA的负责人,所以破格抱着年幼的郁蝶尾来送他的姐姐。
葬礼当天,郁蝶尾有些发热,诺亚心叫不好。
她小声咳嗽,却被诺亚一把捂住了嘴。
“小心。”诺亚说,“别被人类发现。”
他偷偷把郁蝶尾带回自己家里,无视所有人的问询,诺亚一边忏悔,一边对郁蝶尾进行了违规实验。
他要确认,未成年人是不是真的身具异能。
未成年人是不是真的会感染。
未成年人……
他到底能不能挽救人类。
哪怕只是一个人也好。
两个月后,郁蝶尾状态良好。
她的确身具和郁令雪一样的异能,“隐身”和“置换”同时兼具。而且,郁蝶尾熬过了“神衰”末期,除了白发红眼,在诺亚的陪护下,她很快就焕发活力。
诺亚整理了全部的实验流程和数据对比,满怀信心重返基地。
在看到白发的郁蝶尾的刹那,现任郁执政官遽然红了眼睛。他的手臂青筋毕露,而郁令雪的女儿——郁蝶尾的妈妈,尖声哭叫着扑上前来,二话不说向诺亚砸了一拳。
“你懂什么啊?!诺亚·亚米德森,你这混蛋!她那么小,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已经痊愈了……”
“可是人类不会像你一样天生白发啊!!诺亚,蝶尾变成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感染者,你要她怎么在外界生存下去啊——?!”
字字如咒。
诺亚如遭雷劈僵在原地,许久许久才问:“……什么?”
郁执政官一边安抚自己的堂妹,一边咬牙切齿地瞪向诺亚:“感染者和正常人是不能一起生活的。就算她痊愈又怎么样,一周前颁布了新的法令,整个当枢之下都被划分为集中营,蝶尾……已经不能回去人类那边了。”
又是一拳扑了过来。
这记拳头来自最初痊愈的幸运儿。
他的脸上不见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深刻彻骨的憎恶。他痛哭流涕、他目眦欲裂,他尖叫着掐住诺亚的脖子:
“你去哪了?这两个月你去哪了?!我的老婆、我的女儿,她们也是感染者,你知不知道?!她们死了!因为你不在、因为你不在……你为什么不在,我那么相信你,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救她们?!!”
诺亚跌在地上,扫视四周一张张陌生的、满是怒气的脸。他们看他的表情都充斥着厌恶和仇恨,当初他所熟知的郁执政官、郁令雪、赵老师……他所熟知的,让他以为人类可爱的人们,不知不觉都退出了这个舞台。
好陌生的世界。
好陌生的人类。
是他害了蝶尾吗?
是他害了人类吗?
他的帮助,对人类而言,不仅无益,甚至有害吗?
诺亚宣布了死亡。
他不敢把假坟安在郁家墓园,所以只在郁令雪的墓后插一枝柳条。
“郁令雪,别再留我。”
像郁令雪生前为他安排的那样,诺亚乘坐冯·维尔家族准备的专机逃去了中央星域。
冯·维尔家族待他很好,另一世家——陆家的家主也常常和他来往。他们都从郁令雪那里知悉了诺亚的真实身份,而且愿意为他保密。
中央星域不曾遭受那样大规模的“神衰”,在这里的生活,恬静美好得像当初在东部星域。
他以“诺亚·亚米德森”之子的身份生活着。
名字依然是“诺亚·亚米德森”。
冯·维尔的家主,朵丽丝·冯·维尔是他生死莫逆的挚友,陆家家主陆衡是他往来频繁的恩师。
他成为了上流社会的贵族,可以出入各种盛宴酒会。人们的奉承谄媚都成常景,这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诺亚出色的外表和学识都让他备受欢迎。
“全人类里最会跳舞的诺亚!”人们高声夸赞。
另一群人齐声欢呼:“喝酒也是第一的诺亚!”
欢声笑语里,无数的荣光加冕。
不是天才、不是英雄、不是救星、不是神明。
他只是诺亚,只是挥金如土、醉生梦死的诺亚。
幸福得不切实际。
美好得不忍梦醒。
醉眼朦胧时,陆衡之子——他的好友陆昀,殷勤地向他再敬一杯酒。
“诺亚,说起来,高维世界难道只派了你一个人来吗?”
“不,还有……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他在哪呢?”
“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如果能找到他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陆昀帮他满上一杯新酒:“我想帮帮你,诺亚,你弟弟长什么样,我会帮你留意的。”
诺亚艰难地回忆起来。
他不自禁流下眼泪,在故乡和同胞仅那一刻的握手就足以看出,后者比他更加胆怯怕生,不知现在该有多么难熬。
“我的弟弟,拥有创世神一般的力量,掌控着世上所有的生死规则。我们永生,我们不朽,我们是宇宙的孩子,是众多高维生命穷尽所有培育的结晶。
“我们是彼此唯一相称的同伴。”
诺亚捂住心口,陆昀叹息着安慰。
“弟弟他有纯黑的头发,纯黑的眼睛。除此之外,一切都与我相同。”
陆昀轻轻搂住他:“好。那……为了找到你的弟弟,你再帮我们翻译几次来自高维的信号如何?”
东部星域照旧昏暗。
红水灾后,青蛙灾、虱灾、蝇灾……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将本就脆弱不堪的城市和生态一击摧毁。
执政官们忙得焦头烂额,求救的邮件一封接着一封投向距离最近的中央星域。然而,所有邮件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自从诺亚被中央星域接走,东部便如彻底被遗忘了一般。
只有朵丽丝·冯·维尔于百忙之中回复过一次:“诺亚一切安好,勿扰。”
勿扰。
勿扰。
多么荒谬的一句“勿扰”。
他们想要的哪里是诺亚的现状!
他们想要中央星域施以援手,他们想要诺亚回来整治秩序,他们想要救救家乡,救救同胞。
——他们想活下去。
东部星域整日沉堕在哭声与死亡中。
普通人深陷红水,异能者感染“神衰”。万里挑一完成了二次进化的幸运儿们艰难求索,可拼尽所有都走不出那片将他们严密封锁的当枢之下。
星元83年,“神衰”已经折磨了东部星域十年之久。
蝗虫灾后,东部星域失去了一切植物;
畜疫灾后,东部星域再也无法养活动物;
冰雹灾后,东部星域失去四季更迭;
黑暗灾后,东部星域没有了昼夜变换。
从前以百亿计的居民,在星元83年还能确认存活的仅剩不到十亿人。
最繁华、最喧嚣、最鼎盛的东部星域,成为彻头彻尾的东部禁区。飞船不能抵达、人类不敢涉足、异兽无法繁衍……这里除了死亡,别无他物。
“不能放弃!”
惨淡愁云中,少女的怒喝打断嘤嘤哭嚎。
她挥着老旧的指挥棒,在当枢之下仅有的未被红水冲垮的亚米德森大厦上敲打每一个人的脑袋。
“不能放弃!我们是完成进化的异能者!我们是人类的先行军!”
断断续续的信号联络着她的舅舅,也即现任郁执政官。他已经和公众一起转移去了新城区,只能通过曾经留下的光脑设备和郁蝶尾取得联系。
郁蝶尾则因为已经感染神衰而滞留在当枢之下,但她丝毫不觉气馁,反而凭借异能活跃在STA基地和亚米德森大厦之间,往返传送着这些被迫孤立的人们想要表达的音信。
郁执政官被她的活力惊呆了:“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外婆说过,人类在古蓝星时可是无敌的族群。不过是换个环境,我们怎么可以轻易就被困难击倒。我们有异能、有科技、有这么多的同胞,只要想想办法……”
郁蝶尾皱眉苦思,可惜她的专长实在不是思考。在短暂的加油打气之后,反而是舅舅先一步开口:“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现在最急缺的是食物,只要能让其他星域给我们输送食物,秩序也很快就能重建。”
“那他们为什么不给我们送食物?我们不是同胞吗?”
“说到底,是我们已经无利可图了……‘神衰’没有蔓延去他们那里,我们的人也死了很多,就连诺亚都离开了……”
“诺亚叔叔!”
郁蝶尾惊呼一声,恍然大悟似的:“只要找到诺亚叔叔,他一定能帮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舅舅不无苦涩地道:“哪有那么容易。当初,是我们一起把诺亚逼走的,他在中央星域一定生活得很好,再把他叫回来吃苦,我都觉得惭愧。”
“但不争取一下,怎么能断定诺亚叔叔就是不愿意呢?当初条件那么差,诺亚叔叔还是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努力的呀。”
“那是因为当时有妈妈在……”
“那现在还有我们在,诺亚叔叔以前也很疼我,不管怎么说,我要去找诺亚叔叔,问问他究竟是怎样想的。”
郁蝶尾充耳不闻别人的劝阻,自顾自展开地图:“我用‘置换’一点一点挪出去,就能挪到当枢之下的废弃的传送点。我需要一个能修复传送点的支援系,再来一个战斗系,就三个人,我们一起去修复了传送点,然后我从传送点去新城区……”
“蝶尾,那是违规的。”
“你们以前气走诺亚叔叔也是违规的。”
郁蝶尾抬起炯炯有神的眼睛:“舅舅,为过去诚恳地赎罪吧,诺亚叔叔说不定会宽恕我们。”
郁执政官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出声。
“给我力量。”郁蝶尾继续说,“虽然熬过了‘神衰’,但我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直接‘置换’去东部星域。所以,给我力量,把所有族人的‘置换’都借给我,我要给东部的人类辟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