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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154 ◇

从前有只画皮鬼 张多乐 6898 2024-04-07 14:15:45

◎(面目全非大改,一定要重新看哦)“龙之逆鳞,就那么一片,他竟给了你。”◎

阿沅的手在抖。

她顿了下, 才掀开眼帘对着眼前人道:

“摩柯……你不能这么对我。”

烙铁自阿沅掌心脱落,掉在了地上。

“……别逼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随之落下的是一滴泪, 恰恰落在烧红的烙铁之上, 登时化作水汽消失在空中。

不想让他发现,阿沅连忙用手拭去了。

可摩柯的耳朵何其尖, 他沉默了一会儿, 嘴角牵起笑:

“是我太自私了。”

阿沅微微一怔, 抬眸看他。

“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我想着……总归是我欠你的, 如果是你动手我能弥补你一些……可又能弥补什么呢?这是我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想法, 我错了, 我不该强人所难。”

摩柯说着,弯下腰摸索着掉落在地的烙铁,指尖不小心碰到烧灼的那头, 登时烧焦了一块皮肉,他眉心一蹙,冷汗坠了下来。因多次愈合, 灵力消耗极大,他被灼伤的指尖愈合速度极慢, 如此更好了, 说明强大如他也有破绽, 他不是不可战胜的,说明更添了一份胜算。

该高兴才是。

他扭头转向阿沅, 很想对她笑, 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脸色苍白至透明, 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巨大的灵力消耗和疼痛之下,耳目也没那么灵了,无论转向哪个方向,俱是一片黑。他放弃了,冲着虚空勉强牵起一抹笑弧:“可能……你要回避一下。”

末的,补了一句:

“我知你在寻你的记忆,我却卑劣的不敢相认,只盼你晚一些…再晚一些知晓。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不会被抓到宫里,不会遇到那些人那些事,更不会,死在我手里。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我很抱歉,阿沅。”

话落,烙铁烧灼的那头对着自己的心门处,狠狠压了上来!

混合着皮肉灼烧的声音,痛苦到极致的低吼声登时难以自控的响起:“……啊!”

而阿沅屈膝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内,她两手死死捂住耳朵,浑身轻颤着,下唇咬得斑驳,任铁锈腥味盈满口腔。唯有唇上蚀骨的疼痛才能叫她勉强守住理智,才能叫她死死压制住冲上前阻止他的冲动。

可尽管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摩柯痛苦至极的、压抑的低吼声混合着皮开肉绽的声音尽数都传到了耳朵里,不知过了多久,亦或是短短一瞬的时间,周遭什么声音都没了。

阿沅怔楞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被泪水粘连的模糊视线,她游移着视线终于看到……倒在地上的摩柯。

“……摩柯!”

她小跑到摩柯跟前,浑身轻颤着,几乎不敢打量眼前人。

摩柯无知无觉的仰躺在地,心门处被烧灼了一大块,深深凹陷了进去,血液都凝固了。

双目紧闭,浑身僵硬如寒冰,俊容死灰如枯槁,没了鼻息也没了脉搏。

他真的,去了。

阿沅怔怔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嘴巴一扁,伏在摩柯身上哭了出来。

“如果我……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如果……”

“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

冷冷的、沙哑的,仿佛淬了毒的利刃般的声音传来,阿沅一怔,止住了悲伤。

抬眸一看,摩柯紧闭的双眸忽然动了动,阿沅呢喃着:“摩……”

下一秒摩柯骤然睁开双眸,露出一双深紫至墨黑的竖瞳,阿沅只怔愣了短短一瞬立时转身就跑,甫一摸到门扉,恰逢屋外虹销雨霁,一扫连日的潮湿阴霾,太阳露了出来。

阿沅的指尖先一步暴露于日光下,登时被强烈的日光灼红,她低叫一声缩了回去,下意识转身旋即撞上一堵肉墙,冰冷的青鳞混合着腐肉一点点脱落,尤其胸膛凹陷处在烙铁反复的烫伤下没有一块好肉,她怔了下,抬头是摩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由无数血丝交织而成、诡异晦暗的,怒火昭彰的竖瞳死死盯着她:

“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好!而你想我死!为什么?为什么!相处的这些日日夜夜都是假的吗?这些时日你可对我有半分真心?嗯?我对你做的还不够吗?姜沅,你就这么想我死?”

少女盯着面前形容疯狂的摩柯,抿了抿唇,很快镇定了下来,仰头迎上那双深紫鬼魅的竖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是的,你去死吧,把摩柯还给我!”

竖瞳倏然眯起,太阳穴鼓起骇人的青筋,突突直跳全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和戾气: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要我说几遍?我就是摩柯,摩柯就是……”

“你不是!”

阿沅浑身都在轻颤,泪珠尚挂在长睫上悬而未落,因为愤怒,猫瞳更显晶亮仿佛燃着两簇篝火,她丝毫不畏惧,以最怨毒的口吻咒骂他:“你不是摩柯!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甚至不配提‘摩柯’的名字!从摩柯体内滚出来!”

话落,令人窒息的死寂弥漫开,摩柯昭然的怒火诡异的平复了下来,他定定看了她许久,邪肆妖异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竖瞳一眨不眨盯着她仿佛盯着一个死物,忽然道:

“果然,养不熟的东西,我早就该除了你的。”

阿沅一凛,浑身忽而难以抑制的泛起绵密的鸡皮疙瘩。

摩柯眸光阴鸷盯着她,不紧不慢道:“原以为将你束在身边他便能为我所用,原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呆在我身边,现在想想,大错特错。只要你在一天,我便永远不能彻底掌控这具躯体,你在我身边又如何?你心不在,你只会更恨我。是我犯蠢了,我早该杀了你的。第一次,侥幸让你活了下来。那这一次呢,还会这么幸运么?”

话落的同时,阿沅瞳孔紧缩,而摩柯动作极快,未待阿沅有任何反应,一掌便打在她肩头将她推了出去!

推到万丈金光下!

她一晃跌落在滚烫的地上,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一瞬间仿佛置身在金色的海洋,不,她后知后觉才发现是她周身都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山呼海啸般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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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蓬莱岛。

匿于瀑布内的、浩如烟海的魂灯中,最不起眼的早已寂灭的那一盏魂灯陡的,亮了起来。

豆大的金色火苗自灯芯窸窸窣窣的亮起,倏然越燃越烈,越燃越烈。与浩如烟海的、闪着幽蓝焰火的魂灯相比,那燃着金色火苗的魂灯是如此的醒目耀眼,不时溅起的火星子照亮灯盏底部刻着的不甚起眼的小字——“姜沅”。

那小小的灯盏已然盛不下这滔滔焰火,灯盏不安的晃动着,连带着周遭、紧接着所有、亿万个魂灯跟着不安的晃动着,千万道金属相撞的声音竟压过了震耳欲聋的垂帘瀑布。

岛上仅有的一间小小房舍内,地上堆着犹如一座小山般的书籍,房舍内异常简陋,唯有一张案桌,案桌上铺着一条长长的刻着密密麻麻小字的厚重竹简。室内昏暗,燃灯佛便一手擒着一盏灯,另一手沿着竹简上刻着的小字一边念着,一边滑落:

“……阴曹地府掌凡人生杀业障,而‘魂灯’不论善恶是非对错,掌世间万物魂灵,无论花草树木、飞鸟走兽亦或精怪凡人,灯在魂在,灯灭,魂亡。天上人间唯有一样不由魂灯所掌,那便是凌驾众生万物之上的……”

指尖恰恰落在竹简末梢最后一字,燃灯佛一顿,连忙手忙脚乱翻下册竹简。他一扫案上竹简,将下册竹简摊平,倾身上前,烛火在侧,指尖沿着那蝇头小字一字一句念道:

“神。”

话落的一瞬间,指尖陡的一颤,竟打翻了掌中的燃油小灯,星火舔上竹简的一刻,垂帘瀑布内,万千魂灯共振着,其中那盏燃着金色火苗的魂灯越烧越亮、越烧越亮,本昏暗的被蓝色幽光满盈的别有洞天顷刻间恍如白昼。

许久许久洞府才重新归于平静,光暗了下来,万千魂灯不再共振,而那本该寂灭的魂灯始终燃着一簇金色火苗,于万千魂灯汇聚的幽蓝海洋中亮的耀眼,不偏不倚,无论任何风吹雨打都不能令它消损半毫。

金色火苗的跃映下,灯盏底部小小的“姜沅”二字仿佛也镀了层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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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农舍。

恍如隔世般那么久,金光散尽,阿沅才找回零星的神志。

我……已经死了吗?

眼前是遍地火红的枫叶,天边燃起火烧一般的灼灼烟霞,霞光落在她身上轻轻柔柔,带着点儿暖,她用手抓了抓,仿佛能抓到光。

手、身上也都是完好的。

“这是……地府还是西方极乐世界?我…我不是……”她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脸颊,触手温软且疼,更迷茫了,“我不是应该…灰飞烟灭才是……”

冷不丁身旁传来一道低低的冷嘲:

“果然……他将你藏得太好了。”

阿沅应声看了看不远处一脸阴鸷盯着自己的摩柯,又反复看了看自己完好、温软的熟悉又陌生的四肢,有些迷茫:

“我…我是鬼啊,我应该……”

摩柯裂开唇笑,布着血丝的深紫竖瞳一眨不眨盯着她,嗓音嘶哑:

“谁说你是鬼了。”

阿沅愣住:“我……不是吗?你不是将我心脏掏出来了吗!”

“我是将你心脏掏了出来不假,你也应该是只孤魂野鬼也不假。可看来…”摩柯指尖虚空点了点阿沅眉心,竖瞳闪了闪,笑容深了些,更显得莫测,“有人阻止了。”

指尖下,眉心如火烧般的彼岸花印记跃印着一层金光,自她的眉心往周身扩散,寻常肉眼看不出,摩柯一双竖瞳看的一清二楚。

是金色的浩如烟海的灵气游走于她周身的灵脉。寻常人的灵脉是蓝色的,而她是金色的,金灿灿的。如果她能得见的话,她就能想起一如当初她于金庭不死乡所见的,那如黄河奔涌的金色海洋此刻就在她身上。

摩柯低低笑出了声,虽然在笑,眼神却阴鸷的可怕:

“我道为何我将你的心脏生生剜下你还能活,我想了无数种可能,没成想是其中最不可能的一种,他倒真舍得。”

阿沅蹙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少女就站在他几步外的眼前,原来的她像一场江南的烟雨,眉间总是笼着一层哀愁。而现在,眉心的烫金般的彼岸花印记冲散了忧愁,她整个人犹如神女降临般熠熠生辉,晚霞的光落在她身上朦朦胧胧好似披了层纱,连同身后残阳如火,好似一场瑰丽到不真实的梦,摩柯一双竖瞳默然看着,贪婪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静静看了会儿才轻嗤了声,全是嘲讽:

“龙之逆鳞,就那么一片,他竟给了你。”

“龙…鳞?”阿沅一脸莫名,“‘龙鳞’是什么东西?‘他又是……”

阿沅声音突兀的一卡,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悠远的、仿佛是前世的记忆,可是她记得清清楚楚,记得那个暗无天日的天牢、记得那夜他如破晓的晨光般出现、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身上耀眼如晨曦的白鳞……

她记得那夜沈易是如何变成令人生畏的、叫人不敢直视的白龙。

同样也记得……记得那些个日日夜夜一直依偎在她怀里的小白虫。

无论是白龙还是小白虫……都是他。

也记得他是怎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她“幻影术”的,而阴差阳错失忆的她却以为那是画皮鬼独有的换皮术。

她都记得。

见少女怔愣在原地,不消多想,摩柯森冷一笑:

“终于想起是谁了么?难得雷神大人屈尊降贵降下福祉于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是‘龙之逆鳞’么?龙之逆鳞,触之必伤。他是将半身神力……或者说,半条命都给了你啊。”

话落的一瞬,少女浑身一震:“……是何时?我怎么不……”

适时阿沅识海内响起久违的彼岸花的声音:“主人,是真的。早在我寄生在你的识海前,龙鳞已经在了。还压着我好一顿胖揍呢!要不是他在,我可不早就夺了主人的身躯,何至于今……”

彼岸花声音一顿,龙鳞化作锁链金光一闪勒住它周身,它登时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蔫儿了下去。

摩柯觑着阿沅怔愣的神情,竖瞳眯了眯,一手捂着受伤的胸膛,缓缓踱步靠近她:

“你的肉身负担不了龙鳞因此在日光下会有灼烧感,每次灼烧都是锻造肉身必经之路。肉身已淬炼功成,现在的你已经无需惧怕日光了,我的毒液自然也消散干净了。你记住,你不是鬼,自也不是什么妖。”摩柯一顿,紧盯着她,眸色深了些,“你是神。”

阿沅长睫蝴蝶振翅般的一颤,长睫垂下投下阴影,叫人看不清双眸内情绪,摩柯竖瞳晦暗,又靠前一步略带沙哑的声音循循善诱:“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杀你吗?想知道我为何炼下数以千万的行尸对么?我通通告诉你。

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好呢?就从那一夜,我剜了你的心脏说起吧。我为什么不剜了别人的心脏单剜了你的?因为我想看看剜了你的心脏那人会怎样,我想知道失去心爱之人后,向来道心不移的雷神大人能不能为爱堕落成魔?事实证明,我失败了,却也没完全失败。

我败就败在低估了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他居然事先早已将龙鳞给了你。可惜了……没见到雷神大人疯魔的模样,不过没关系,兴许……我该谢你才是。”

阿沅嗓音微哑,抬眸盯着不知何时起距她仅有三步远的摩柯,眉心微蹙,身体下意识往后倾是防御的姿态:

“……谢我什么?”

“还记得金庭不死乡神庙内雕刻的神秘图腾么?你该听过,那些图腾记载着三岁小儿都知的故事——‘雷公擒龙’。邪龙堕于黄河之下,搅弄云雨致使水患不断,民不聊生。雷神大人特此下凡活捉邪龙……你一路以来遇到的隆谷城城主、梦兽、金庭不死乡摊师,包括我,都是邪龙的鹰犬爪牙。我们的目的很简单,我要沈易由仙入魔,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他献给吾皇,助吾皇成神龙!”摩柯幽紫竖瞳的深处倏然亮起两簇疯狂的火苗,逼近一步,“蛇五百年化鲛,千年成龙,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等了整整一千八百三十六年!我寄生了数不清的宿主,夺了多少人的身躯,褪了多少次皮!可没有一次、没有一次蜕化成龙过!我化不了龙,不过没关系,届时吾皇大开化龙池①……我便是真正的龙了!”

阿沅被他眸中的疯狂骇的踉跄退了一步。

摩柯猝然止步,盯着阿沅因震惊微缩的瞳孔轻笑出声,全是讽刺:“不过到底是世间最后的神明,雷神大人岂容小觑?吾皇多年被沈易镇压于黄河之下无翻身之力,我正头疼呢……直到出现了你。”

摩柯猛地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阿沅的双肩,力气之大阿沅竟一时无法挣脱,他竖瞳深处迸出炙热的狂热的光死死锁着她:

“我该谢你的啊!是你让他心甘情愿剜去龙鳞,是你让他失去半身神力,失去龙鳞的他还算神么?多亏了你,他成为堕仙是迟早的事,多亏了你失去半身神力的他拿什么压制吾皇?因为你,原以为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我该谢谢你啊!为了报答你,我不防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几乎是面对面的距离,摩柯微微低头俯视着只到他下颚高度的少女,薄唇上扬勾着热忱至疯狂的笑意,幽紫竖瞳好似两盏憧憧燃烧的鬼火钉在她身上。

直盯着阿沅心里发毛,她暗自抿了抿唇,凝着眉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沉声道:

“什么事?”

摩柯猝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字一句:

“他、要、死、了。”

阿沅豁然抬眉,两手登时抓住摩柯的衣领狠狠将他拽了下来!

将他拽到视线与她平齐的地方,阿沅逼视近在咫尺的竖瞳,眉心烫金的花印好似一道火蔓延着、点亮了一双猫瞳,猫瞳灼灼如焰火,拽住他衣领的两手更是骨节泛白,洁白的手背上细细的青筋浮起,她失声大喝:

“你说什么?!”

摩柯觑着她盛怒的模样眯了眯眼,负于身后的手隐秘的覆上一层青鳞,咧嘴一笑:

“我说他要死了。他为了保护你,真的将你藏得好好啊,从前是,现在也是,真令人感动啊。他居然敢只身迎战吾皇,他若龙鳞还在,尚可与吾皇一战。可他将龙鳞给了你,他拿什么和吾皇斗?想必这会儿早就被吾皇剥皮拆骨,吞而食……”

阿沅顷刻双眸血红,扯着他衣领的双手难以抑制的战栗,厉声:

“你胡说!你……”

摩柯就在等待这一时刻,一双竖瞳倏然变成无机质的两条竖线,电光火石之间负于身后的利爪直捣少女腰腹!

刹那间的事,利爪尚未触及阿沅半角衣料,阿沅周身骤然犹如一道屏障般迸发出强烈的金光,摩柯爆发出比被烙铁烫伤还要痛苦上百倍的撕心裂肺的吼声,覆着青鳞的利爪肉眼可见的腐尸脱落,金光散尽后是阿沅单手掐着他的颈,不费分毫气力般将他高高举起,眉心金色的花印如火燃烧亦如她的双眸。

识海内,彼岸花大吼:“主人,趁现在!杀了他!”

摩柯两条被金光腐蚀地血肉模糊的手臂无力的垂落,他认命般自嘲地笑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阿沅单手扼住他的脖颈一点、一点收紧。

掌中的脖颈苍白、脆弱。兜兜转转,荒谬的可笑,这次换做是他如一个破碎的娃娃一般,困于她掌心,生在予夺全在于她。

比起娃娃,更似易折的蝶,她再用力收紧一寸,便能折断在她掌心。

阿沅一言不发盯着面前逐渐闭上双眸的、被青灰色死亡气息逐渐沾染的熟悉俊容,她缓缓收紧的指尖蓦的一顿,停滞在原地。

识海内彼岸花尖声咆哮:“快动手主人!你的肉身才淬炼好,况且主人尚未掌握体内的神力,能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这是绝佳的机会!快杀了他主人!”

阿沅咬唇,本殷红的唇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她盯着面前摩柯低垂的、同样苍白的俊容,扼住他颈上的手战栗着,却迟迟没能下手。

彼岸花几乎尖叫:“主人!!!”

阿沅终于松唇,因唇色过分苍白更显得被咬过的唇珠咬痕斑驳几乎沁出了血珠。她喃喃着,不知是说与彼岸花听,还是说给自己的听,亦或是……投降:

“可是……这是我的挚友啊。”

话落的同时,手上稍稍卸了力道。

就在阿沅手指卸力的一瞬间,本敛目的摩柯倏然睁开眼,刹那间化作一条巨蟒将少女仆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长信直直往阿沅眉心中的花印袭去!

彼岸花尖叫:“主人我们都被他骗了!他真正的目的是取走你识海的龙鳞!!!”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阿沅才反应过来时,长信已然嵌进她眉心的皮肉内,探进识海里,即将触到内丹时——

巨蟒陡的仰天哀嚎长啸一声,径而直直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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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幽冥鬼蜮,季陵浑身浴血仿佛修罗一般,以他为圆心,四周遍地是尸骸。他以剑抵着一只恶鬼的咽喉,腥臭的血污沾了他半边脸,他的嗓音很冷很哑,好似不知多少遍,机械道:“生死簿拿……”

嗓音突兀的卡在喉头,巨蟒哀嚎的同时他胸腔内心脏猛地一跳,传递到指尖令人头皮发麻般的一颤,竟差点握不住掌心的剑!

恶鬼求饶:“我……我说……”

他恍若未闻,兀自喃喃着:“生死符……阿沅!”

季陵豁然抬眸,一双本被阴翳笼罩的晦暗桃花眸猝然划过惊人的亮光,他手起刀落痛快地结果了恶鬼,剑尖于地上划下阵法,两手飞快结契,幽光乍现,倏然人便消失在阵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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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外的农舍内——

阿沅愣了下连忙从地上爬起,忽而有什么从腰上掉了下来,她定睛一看是……绣着小兔的锦囊。

记忆骤然涌进脑海,她想起来了。在金庭不死乡,在入沈易幻境前,在神庙内,季陵好像……将锦囊又给了她。

她弯腰拾起,只见向来紧闭的锦囊打开了豁口,里头空荡荡的,她抬眸看向倒在地上…不如说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巨蟒,巨蟒缓缓化为人形,化作浑身都是骇人伤口的摩柯。

他苍白着一张脸,咬牙撕下腰腹上已然灼烧了一半的符咒,两指捻着这张符咒一边疼得吸气一边冷笑自嘲着:

“居然是失传已久的生死符……时也运也,罢了……罢了。”

他随手将生死符丢在地上,竖瞳冷冷的看向阿沅,扯唇:

“想要救沈易就来皇城找我吧,我只等你七天。晚了,他可就没命了。”

话落摩柯倏然变成一条小黑蛇,阿沅大喊:“摩柯!”跑上前,可小黑蛇转眼就探进草丛里消失不见。

地上,生死符燃尽的同时,一道闪着幽光的阵法凭空出现,幽光散尽,是季陵单手执剑立于原地。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是身着白裙、夜夜入他梦里的,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倩影。

此刻夜幕降临,圆月高悬,银月勾勒着他日思夜想的身影,他怔怔看着,似乎要用眼里已然结成蛛网般的红血丝将眼前人困在眼里那般,看了良久良久,终于,石人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已然入冬了,深吸的一口冰凉气息勉强压住他胸口不断怦张的澎湃的热血,他吸了进去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复又再吸再吐,重复几次终于没那么紧张了,他才缓缓走上前,明明几步的距离他走了好久,终于停住在那道身影之后。

冰冷的夜风送来少女发丝上熟稔的清香,他轻嗅着默了一会儿,张口时是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恍若沙砾滚了一边又一边沙哑的嗓音,他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阿沅。”

少女不曾转过来,也未有任何反应。

季陵敛眉,喉结艰涩的上下滑动了一下,是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紧张:

“你…为何不告而别?”

少女仍然不作答,甚至动也未曾动过一下。

他凝眉,终于觉察出不对,大手几次犹疑地张开合拢还是握住了少女的肩头:

“你……”

才吐出一字,少女猝然直直往下倒,他瞳孔骤然一缩,握着少女的肩头顺势接住了昏倒的她,阿沅苍白着一张脸,双目紧闭沉沉枕在他胸膛前昏死过去。季陵一张俊容骤然肃冷的吓人,他两指探向阿沅的识海,窥见她识海浩浩荡荡,内丹还完好无损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好似犯了死刑的囚犯突然得了救赎,他惊了一身冷汗,甚至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盯着怀中因过分疲惫而入睡的少女,如瀑的长发枕了他满身。花了好久的功夫他才确定这不是梦,不是什么该死的幻境,这是真的。

月光是真的,怀里的人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这才失而复得般将阿沅重新拥入怀里,冰冷的唇缓慢的、郑重的印在阿沅的额上。

许久才微微松开,嗓音低沉,说与夜风听:

“我带你回去。”

过我们以前,只有你我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①化龙池:出自《西游记》。

想了想番外最后统一放在正文之后,因为会根据正文走向再改,麻烦大家重阅啦。

这章之后要进入尾声了,我会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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