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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可以。”

人偶 阿哩兔 3499 2024-04-28 15:22:28

那张请柬被我收进了抽屉里,和梁枝庭的那方蓝手帕放在一起。

我虽然答应付倩说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我知道她只是顺嘴客套一提,我于付倩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谁会留意她的婚礼上有我还是没我。

我入不了她的眼,她说不定连我的样子都记不起来。

而梁枝庭,——他那天的注意力肯定只会在他的新娘身上。

参加喜欢的人的婚礼,看他和别人双宿双飞步入婚姻的殿堂,这种行为与自虐无异。

我是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恶心老鼠,但我不是上赶着受虐的傻逼贱人。

-

在梁枝庭找我之前,我都没打算去的。

他们婚礼前一天,我留在公司加班。

不是我伤心难过得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全是因为我的一个白痴同事,他搞错了和甲方的定稿日期,导致我手上这张只完成了一半的设计稿不得不提前交稿,原本还算充裕的时间大大缩短,我不得不抓紧一切空闲时间来完成手上这张稿子,包括牺牲我的下班时间。

我头昏脑涨地完成粗略的成稿,发送给我上头的部门邮箱,空出了能供我自己修改的时间,这才如释负重松了口气。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比我往常下班要晚了三个小时。

长时间盯着电脑,我眼睛酸胀不已,取下眼镜仰头滴眼药水。

我没想到梁枝庭会这个点来这里。

“南藜。”

夜深人静只有你一人的办公室里忽然有人叫你的名字,这无异于是光腚上厕所时,隔间下方的缝隙里伸出一个脑袋和你四目相对,不是人干的事。

我吓得手一颤,眼药水滴歪了,透明的水液从眼角滑下,滚落脸颊,手肘撞到了一旁开盖的水杯,水哗啦啦淹没了我桌面上的数位板。

我急忙扯过抽纸去擦,只顾着慌慌张张抢救我的工具,忘了应答。

梁枝庭可能是看我一脸惊慌的样子,没有在公司门口等,而是走了进来,直接来到了我的工位旁边。好在吃饭的家伙没事,我把数位板放到一边,专心擦我的桌子。

“南藜?”

我这才分辨出这道声音的归属人,喊我的是梁枝庭。我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戴眼镜,视线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声音带着些担忧:“你怎么了?”

我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他的脸才清晰地映入我视线里。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梁枝庭道:“我有东西忘在公司了,回来取,看到你这一层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你在加班吗?”

“嗯,”我把电脑关机,起身,脖子上的工牌晃了晃,“已经好了,这就走。”

他欲言又止,一个劲盯着我的脸瞧。

“怎么了?”

梁枝庭扯过一张面纸,抵在我的脸颊上揉了揉,纸巾吸走了几滴深色的水印。

是我滴歪的眼药水。

等等……

梁枝庭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神色,……他该不会以为我哭了吧?

我想解释,话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万一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说多错多,反而使得场面更尴尬,算了,随他怎么想吧。

我沉默着没有吭声。

我的静默似乎让他确认了什么,他问道:“你在难过什么?”

难过?我一怔,心里积压着的情感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是啊,我当然难过。

不是因为夜晚独自在无人的办公室里加班,也不是因为寂寞孤单,我难过的是——你马上就要属于别人。

这些话我当然不会和梁枝庭说,他见我低头不语,良久后叹了口气,手掌揉上了我的头发,放轻了语气:“这些天没来找你,实在是因为太忙了,我脱不开身,真对不起。”

他反过头来居然和我道歉,是在和我解释这些天没来找我吃午饭的原因吗?

脑袋上的手掌和六年前那一天的手掌重叠起来,我像是做了一场转瞬即逝的黄粱美梦。

“我知道的。”

他没有义务和我解释,却仍是耐心告知我原由,他这样体贴,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人生只有一次的婚礼,他当然得上心。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我骑车就行。”

“这么晚了。”他指了指腕表。

我如果再三拒绝他的好意,倒显得是我不知好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那麻烦你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出租屋的具体位置,只是叫他把我在小区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放下。

他把我送到目的地,我刚解开安全带,他喊住我:“南藜。”

“什么事?”我开门的手一僵,停住。

他从驾驶座旁的扶手箱里拿出一瓶香水递给我:“这是我一直用的香水,我看你好像挺喜欢这个味道的,送给你吧。”

我心脏猛地一跳,没接,不是不想,是不敢接。我猜不透他为什么要送我香水。

他看我不动,说道:“我买回来只用了几次,如果你要是嫌弃……”

“不,不是嫌弃,我……”我怕他误会,急着说话,结果又磕巴了,吞吞吐吐问道,“为什么要送我?我可以,自己买的。”也已经买了。

我以为他又要说「因为我们是朋友」这种话,但他接下来说的却和我想象的背道而驰,小孩子气的一句:“我想送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能伸手去接,“谢谢。”

那瓶香水握在他手心,我去拿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的指尖,我正要躲闪,他却一把反握住了我的手。

滚热的手掌贴在我的手背上,五指分开,他完全包裹住我整只手。

我条件反射想抽回来,没挣动。

他握得很紧。

手心立即出了汗,冰凉一片。我惶惶不安看向他,他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撸起我的袖口,香水呲呲在我手腕处喷了两下。

苦涩的草木香在我和他极近的距离内蔓延开来。

他的指腹揉着我手腕处的香水,将那片潮湿的水液揉干净,彻底揉进我的皮肤里,和我融为一体。随后,他低下头,鼻子凑到我手腕处闻了闻。

他这个动作来的太突然,也太亲密了。

我手指蜷起,身体比死了千年的僵尸还要僵硬。

他的鼻尖在我手腕皮肤上轻碰了一下,钩子似的勾走了我的魂。

“梁……”

梁枝庭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听我出声,一双眼睛半抬起来,眼尾上扬,一眨不眨地望向我,从下往上的姿态,十足的勾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

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很香。”

他轻飘飘下了评价。

说话时的吐息喷在我手腕上,我六神无主,呼吸急促,视线不安慌乱地在车内乱瞟,就是不敢往他身上落。

“南藜,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的声音水雾似的钻进我耳朵里,我的视线跌跌撞撞追着这个声音而去,和他那双漂亮的墨黑色眼瞳对视。

我的嘴唇好干,喉咙里的水分被榨了个干净,说不出一个字。

逼仄密封的车厢里落针可闻,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水味,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我手腕上的,浓烈地交杂在一起。

安静半晌,他的眼睛弯起一道月牙,语气平淡地询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地动山摇,我的整个世界遽然崩塌,黑色的裂缝自我脚底下龟裂扩散,下一秒就要把我吞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皮肤下的血液沸腾烧得我快要魂飞魄散,身上却淌出了一层止不住的冷汗。

他看出来了。

他知道了。

我的演技拙劣,不堪入目,又怎么瞒得住聪慧机敏的他。

我早该想到的。

“对……对不起。”他将我隐藏多年的心意和盘托出,明明白白地搬到天光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对不起,被我这样的人喜欢,他肯定会觉得很恶心很耻辱吧。

“为什么道歉?”

他还握着我的手,我的每一丝颤抖都无法隐藏,在他的注视下,我的手指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他笑出了声,和以往一样的音色:“抖什么呀?我很可怕吗?”

牙齿咬住了舌头,满嘴的血腥味叫我无法言语。

他见我抖得可怜,缓缓松开了手,我的手背上残留着他紧握的触感,香水的玻璃瓶被我的体温焐得滚烫。

我静静等待着他给我下最后通牒。

等待着他说出那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见到你’或者是‘你好恶心’之类的这种话。

梁枝庭单手扶着方向盘,食指轻轻敲打着,哒哒哒的声音,像我生命的倒计时。

我等来的不是厌恶和嫌弃,而是一句随口的问话:“你明天会来吗?”

我愣了愣,他是在问我明天去不去参加他的婚礼。

话题突然被他从天扯到地,我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会来的,是吗?”

我懂了。

他是想让我去他的婚礼,亲眼看着他结婚,亲眼看着他成为别人的丈夫,好让我断了对他的念想。

原来是这样。即便是这种时候,他还为了给我留面子,没有把话说绝。

无法明面上拒绝我,就用软刀子杀我。

他的态度明明白白,我又怎么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

车厢内的香水味愈发苦涩,我低下头,“嗯”了一声,答应他我明天会去。

“好。”梁枝庭冲我笑,我也想回他一个笑,可惜扯不动嘴角。

“那我走了,今天……谢谢你。”我道完谢就要下车,他忽然俯身过来,骤不及防抱住我,我的脸贴在他肩膀处,鼻子下方是他的锁骨。

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摆。

这又是……干什么?

我迷迷糊糊断了思考能力,他紧紧抱住我两秒,随后松开,双手捧住我的脸抬起,盯着我看了会儿,说道,“我会等你来。”

“……”

我从梁枝庭车上下来,和他挥手道别。

等到他的车子从街角消失,我才过了马路,往小区里走。

一路上我都在回味梁枝庭的拥抱,钥匙转动,进门的那一瞬间,玄关空空荡荡。

人偶不在。

卧室里传来电影播放的声音,我走进去,床上空空如也。它也不在卧室里。

难道是出去了?可它不会开门。

能去哪里?

我回到客厅,开灯仔细一张望,这才在阳台窗户边上看到了它。

它隐在夜色里,站在掀开一道缝隙的窗帘边上,望着窗外。

刚才没有灯光,确实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在看什么?”

每日都会迎接我回家的人偶今天举动反常,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

我走到它旁边,顺着它看的方向看过去。

一怔。

从阳台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我和梁枝庭分别的那个路口。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但做了什么,尽收眼底。

它是看到了什么吗?刚才梁枝庭没有下车,应该看不清吧。操,看到了又能怎么样?能有什么关系?它一个东西,还能有什么情绪吗。

我挥去心里莫名而来的惴惴不安,拉上窗帘阻挡住它的视线。

刚要离开窗边,一双手臂缠上我的腰,它自身后紧紧抱住了我,下巴枕在我肩头,鼻尖蹭着我颈侧跳动的筋脉。

“宝贝。”

我扭头看它,它苍白的唇瓣开合,下一秒开口说出的语调标准到和常人无异:“不可以。”

“……什么?”我茫然问道。

我反应不及,它手臂忽地用力一勒,强大的力道猛然死死挤压着我的胸腔,我好似迎面遭到一股重击,呼吸都停了一秒,直接痛得低叫出声,一直拿在手里的香水也没拿住,摔在了地上。

哐啷——碎片落了满地。

浓郁的草木香扑面逃窜,我却没闲心去捡,窒息感逼迫我仰起了头,我反手揪扯着它的头发想把它拉开,无果,指节惨白一片。

血液直冲大脑,眼睛都被血丝染红,我沙哑着声音痛斥:“你干……”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它低下头,张开了嘴,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孔在我面前缓缓放大,冰凉的软物强硬地堵住了我齿间的痛呼。

是它那张刚刚学会说话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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