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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地羊斋

诡物收藏家[无限] 水兵洛 9503 2024-04-11 10:17:53

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吉在绑住汤慕那刻便明白, 此事一旦被发现,地羊斋必要掀起乱战。所以他没有耽误工夫,继续选择富贵险中求, 竟然直接带阿丹跑到了汤师傅的房间!

阿丹被这大胆行为吓得半死不活, 他目睹沈吉熟练地打开暗格,发现内里却空无一物, 不由探头:“阿吉,这是主人房吧?你在找什么?”

没发现“长生盅”的沈吉失落起身, 继续到其它地方摸索了番,亦是全无收获, 看来那些人也没蠢到离谱,食谱一朝被盗, 便被藏到别处去了。

阿丹仍跟在旁边,寸步不离, 不知是缺乏安全感, 还是也对那个价值连城的食谱感兴趣。

沈吉叹息, 拉住他的手写道:“食谱, 想毁了。”

阿丹诧异之后立即惭愧道:“看来我是误会你了, 我以为你在跟他们同流合污, 昨夜又怕遭到严刑拷打,暴露了江公子,所以才……阿吉,你不要怨我。”

沈吉摇了摇头。

阿丹继续着急:“昨日江公子救我时,说要毁了这处恶心人的生意, 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厨子都死了, 你也别找什么菜谱了,还是赶紧逃命吧!也许那江公子真是个本事人, 但你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呀。”

这少年的提议十分现实,却没任何可行性,毕竟外面光天化日的,只能用插翅难飞来回答。

沈吉在他手心写下:“你夜里偷马走。”

阿丹:“那你呢?”

沈吉继续写:“菜谱不毁,厨子不死,地羊不灭。”

看来他是真的铁了心结束这一切,阿丹的眼神稍露感动之意:“所以你想怎么做?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但还是要看准形势,不能白白送死。”

他突然其来的主动让沈吉微笑。

阿丹又鼓起勇气表示:“我全听你安排,只不过走时要叫上江公子一起,不然他无依无靠,肯定要被那些坏人给生吞活剥了!好人不能没好报啊!”

这少年是真惦记恩人,还是希望有个高手保护?

这次救下阿丹,沈吉内心少了许多初次重逢的真挚心情,甚至莫名感觉他态度有点奇怪,不由勾过嘴角,伸手掀开汤师傅的床板,示意阿丹先躲进去再说。

阿丹自然听话照做。沈吉等着他稳稳藏好后,自己才又爬上房梁,缩在处布满蛛网的木板上,静静地偷窥起这地羊斋即将发生的风吹草动来。

*

长生盅这种东西当然只有创始者汤师傅掌握了精髓,但如今他已身死,谁先搞到食谱,谁便占据了上风,所以汤甄的房间不可能无人问津。

沈吉约只等了半个时辰,便有一个清瘦的身影顺着窗户摸了进来。

她穿着粉红色的长裙,正是公公身边的侍女红柳。

这姑娘满脸古灵精怪,进屋后便熟门熟路地四处摸索,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老太监派人来偷食谱,沈吉毫不意外,他甚至从偷窥中感受到一丝乏味。

直至房门忽被人推开,矛盾才瞬间升级!

别说红柳,就连一直竖着耳朵的沈吉也没有察觉到:尤娅是什么时候来的?

此刻她带着三只巨大的灰狼慢慢走进屋内,眯着眼睛说:“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私闯民宅,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红柳眼眼神灵动,笑意热情:“原来是您呀,是公公派我来的,想请您过去喝杯茶,正愁着到哪儿找您呢。”

尤娅完全不信她的话:“是吗?可我一直守在外面,看来姑娘不喜欢走寻常路。”

说着她便吹响了笛子,婉转的笛音引得那几只狼直朝红柳恶狠狠地围去,杀意毕露。

红柳缓缓摸向后腰的匕首,脸色变得谨慎,转而哀求:“姐姐,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尤娅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红柳:“桂公公。”

尤娅瞬间变脸:“胡说八道!老太监已经从肖杲那拿到食谱了!何必来这里偷鸡摸狗!”

红柳立刻油嘴滑舌的改口:“是江公子派过来的,他想和夫人您好好做生意呢。我和绿桃都是江公子送给桂公公的,难道您之前不知道吗?”

“真是一群贪婪的畜生!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只不过这屋子,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既然来了,你便别想走!“尤娅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目露凶光。

红柳感觉事态不对,转身想使着轻功朝窗外奔去,但那些灰狼的动作更是快如闪电,直接将这姑娘猛扑在地,狠狠的咬向她的小腿!

红柳发出一声惨叫,抬刀便刺!

她与灰狼打作一团!

尤娅也已拔出长剑靠近道:“好端端的小姑娘,可别因为这事破了相,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红柳显然是不甘心的,但此刻她当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护着头狼狈地哀求:“好吧好吧!夫人您更胜一筹!但我劝您还是有话好好说为妙!”

尤娅立刻露出神秘的笑容,俯身看向:“说个屁!”

话毕这女人根本没有犹豫半秒,直接用剑刺穿了红柳姑娘脆弱的喉咙!

大汩鲜血涌出,灰狼闻到那味道,立刻兴奋地大口撕咬了起来,吞食的场面无比残酷。

完全被惊呆了的沈吉捂住鼻息,生怕被他们察觉自己的存在,完全再不敢觉得此处无聊了。

梦傀惊道:“幸好有臭猫给的药,这地羊斋的人怎么回事?下杀手根本不过脑子是吧?”

沈吉心思沉重地想:“也许他们日日吃人,早就对生命没有畏惧了,而且……”

梦傀:“怎么啦?”

沈吉皱眉:“尤娅接连失去汤甄和汤慕,如今又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了红柳,我觉得她是根本不想好了,肯定要在汤公公他们动手前大开杀戒的。”

梦傀开心:“那不是老天助你?不然仅靠你和臭猫,怎么能逃得出那些大内侍卫的手心?”

沈吉想到戈壁上数不清的野狼和它们饥饿的绿眼睛,便忍不住心思烦闷,一动也不敢动地目送着红柳悲惨地离开了人世。

*

汤师傅的死亡并没有换来地羊斋的沉寂,厨房那处反而显得比平时更加热火朝天。

头一次烹饪长生盅的肖杲不敢懈怠半分,他当时搜到食谱便给自己誊抄了份,如今已连夜背熟,正一丝不苟地照着摸索,眼神专注无比。

虽然这家伙没有汤师傅的灵气,但好赖也在这里做了不少年的副厨,不至于束手无策,从中午一直忙到傍晚,竟还真整出了一锅极像样的白汤。

再辅以周围一圈色香味俱佳的恐怖菜肴,顿时为宴会厅注入了更加充沛的魅力。

桂公公坐在主席,面前已被摆了好大一碗白汤,他看起来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却没带给人半点温度。

头一次做主厨的肖杲也很紧张,他先给自己盛了碗,一饮而尽,而后将空碗示意给桂喜:“公公请用。”

没了汤甄,全天下最了解长生盅的让,莫过于桂喜这位喝了十来年汤水的食客了。

他舀起一勺放在鼻前轻嗅,确认满意后才慢慢地喝进去,认真地咂摸起味道。

由于场面太过怪异,谁也没敢吭声,整个宴会厅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好几秒,桂喜才笑:“八九不离十,肖师傅也是人才啊,之前是洒家有眼无珠了。”

肖杲终于得意地咧开嘴角:“公公尝着味道有变,是因为师傅修改了食谱,这次的长生盅功效可比以往都要厉害,相信公公今晚就能感觉到变化了。”

此时老太监身后只剩下绿桃一人,但他表情却没有太多异样,也没提出寻找红柳,只抬手道:“赏。”

绿桃笑意盎然,摸出个金锭子递到肖杲面前:“大厨辛苦了,接下来的两日。还请每晚将汤食准备齐全。”

肖杲拱手:“定不让公公失望。”

说着他便接下那锭金子,大胆询问:“如今师傅已经走了,这地羊斋不可一日无主,不知公公有何打算?”

许如知不易察觉地望向江之野,这个时候做出头鸟只能死无全尸,江之野自然不为所动。

桂喜嗤笑:“地羊斋又不是我的,这事难道不是你和尤娅决定吗?”

肖杲十分上道,完全没继承师父半点傲气:“我们都是公公的奴才,当然一切全听公公安排。”

桂喜满意地舒展了皱纹:“你这孩子,既然你师父不在了,继承地羊斋的当然是你。从今晚起你便是地羊斋的老板了,所有人都要听你安排,可好?”

为了听到这句话,肖杲已有多年寝食难安,然而梦想实现的这刻,他却觉得一切都很虚幻,足足在原地愣了七八秒,才喜气洋洋地重重磕头。

而许如之和江之野坐也假模假样地为之鼓起掌来,好像这真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一般

已经满足的肖杲识趣退下:“公公请继续享用,有什么需求直接吩咐小的便好。”

说完他便捏着金子退到了宴会厅的角落。

桂公公满意地品着面前的白汤,一勺接着一勺喝个不停,仿佛只要有这东西存在,他便永远不会因为衰老而一命呜呼。

江之野饶有兴致地观察。

桂喜停手:“公子怎么不尝一尝?”

江之野摇头:“我喝就暴殄天物了,见公公得偿所愿,我倒是很替公公高兴。”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酒杯优雅举起:“总之,祝公公长生久视,寿比南山。”

*

趁着宴会厅这边热闹之际,沈吉已带着阿丹悄悄溜到了附近,躲在角落里专心偷听进展。

说也奇怪,尤娅和他的狼都不见了,只能听到厅里那些男子的喧欢声笑语,仿佛这地方一夜之间就完全换了主人似的,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阿丹被吓得上下牙直打架:“他们吃的……就是我那两个同伴吗?这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沈吉面色凝重地点头。

阿丹顿时湿了眼眶,扭头干呕了起来。

其实此时喝掉长生盅的赝品是大好事,他们肯定想不到这菜还另有玄机,已从里世界获得线索的沈吉完全不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但沈吉生怕阿丹哭泣的动静引来大内侍卫的注意,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眯着眼睛瞧向遥远的桂喜,在心里吩咐:“梦傀,标记。”

小机器人听话地工作起来。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桂喜,70岁,太监总管。”

“权倾朝野的老头,可惜年岁已高。”

“当前同化指数:35%”

没想到他的同化指数并不高,看来城府很深啊。

“新增标记玩家数量达到2名。”

“触发里世界探索,限时30分钟。”

沈吉眼前荒诞而残酷的宴席,瞬间被能量冲击成了黑夜中无数金色的碎片,那些金色纷纷下落,化成了戈壁中的灰尘,转眼,他又到了里世界中的废墟。

*

梦傀总结:“现在还有一个玩家的身份不太确定,你必须得找到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沈吉:“是那个吃人皮的家伙。”

梦傀:“?”

沈吉解释:“你还记得进入副本前,每个玩家都给心印做了料理吗?馆长做的是蛋糕,桂喜做的是烤鸭,汤慕做的是舒芙蕾,司青禹做的是刺身……剩下那个用不锈钢盆装人皮的犯人还潜藏在故事里没有露头,他肯定是几名玩家中最心狠手辣的。”

梦傀肯定道:“如果玩家没成为傀儡前,便是现实生活中的杀人犯,那在副本里的确会凶狠厉害许多,甚至能够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你怀疑谁?”

沈吉琢磨:“有没有女扮男装、女扮男装的可能?”

可惜这个问题不在梦傀的推理范围内,害它发出了奇怪的电流声。

沈吉自顾自地否认:“不对,应该不是尤娅,那女人的御狼术虽厉害,但还有几分少见的人性,更可疑的是肖杲,或是许大人。”

在心内和梦傀交流的功夫,沈吉已经把地羊斋废墟内能找的地方都绕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最后,他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客人厢房附近,重新踏入许如知房间的大门,再度翻查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回沈吉还真在处破棉絮里揪出个泛黄的本子,那本子显然是地羊斋副本里的道具,已经被蛀虫啃得七七八八,和环境彻底融为一体了,难怪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好奇翻开,发现里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不同的古人档案,以及他们的……肉质滋味。不用细读,只匆匆翻过,其视角便扭曲倒令人作呕。

这么一心一意地吃人,只能是天生变态了。

梦傀啧啧道:“原来最后一个玩家真的是许大人啊,他在副本里可不怎么显眼,虽说也算喜好扭曲吧,但更像是桂喜和臭猫的走狗。”

沈吉合上本子:“谁知道许如知在现实生活中隐瞒了多少阴暗的秘密,这种人是最会隐藏自己的,这样才不会遭到防备,恐怕我们都小瞧了他。”

梦傀:“我给个建议,你别害怕。”

沈吉冒出问号。

梦傀:“回到副本后,先找机会把他杀了,将他逐出副本空间,等搞到青铜鼎后,再让特勤部去抓捕这个坏蛋,省得一不留神被他暗算。”

杀人?退回到榕骨镇那时,沈吉是绝对接受不了这个词的。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了。

好在目前情况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沈吉握着本子端正态度:“随机应变吧,总而言之,我一想到这青铜鼎竟然在人间游走了几千年,就觉得全身发冷,这次好不容易遇到它,万万不能失手。”

梦傀没说话,而是用电子音制造出一串掌声。

沈吉无语失笑,转而又坚定了眼神。

*

穿越时间一晃而过,从里世界返回副本空间后,宴席还在欢愉中继续。地羊斋的乐师和绿桃合作着优雅的庆祝舞蹈,让气氛更显得虚伪而融洽。

没想正在此时,一袭黑衣的大内侍卫居然使着轻功飞身而来,冲到宴会厅前禀告说:“公公,出事了!”

桂喜正喝着汤,不满道:“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大内侍卫说:“方才营地里来了上百匹狼,不少同僚都受了重伤。现在狼群虽被打跑了,但……”

本躲在角落的肖杲立刻窜了出来:“定是尤娅发了疯干的,难怪我一下午都没看到她人影。”

桂喜是见过大世面的,即便这事让他非常不满,也并未露出慌张之色,只吩咐道:“死掉的人就地埋了,活着的就带回地羊斋来,严防死守,注意清查斋内是否还有戈壁狼在游荡,见之即杀。”

而后他又不屑的笑道:“一群大活人被几个畜生吓得惊慌失措,真没出息。”

“有公公坐镇,不足为惧。”江之野仍扶着酒杯,移开带笑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刚听到这个消息,沈吉也吓了一跳:他以为尤娅杀了红柳便能稍微泄愤,没想到那只是报复的开始。

也难怪,那女人之前因为恨意把她把全家都煮着吃了,如今这地羊斋,不也是她心里被毁掉的家吗?

惊讶之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长生盅食谱肯定没在汤师傅身上,也没在他房里,难道……”

梦傀着急:“肯定就是那女人拿着呢,把她跟肖杲消灭才是正理,由此看来,什么许大人都可以先放一放!”

沈吉静静地回头望向不停颤抖的阿丹,便知这少年许诺自己一起冒险的话是靠不住了。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阿丹跟上自己,开始找办法帮他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

尤娅的报复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今地羊斋门户大开,那些被狼咬伤的大内侍卫被依次抬入进来,使得斋内空间在混乱中爆满,血腥味涌得四处都是。

沈吉意识到,这的确是个搅浑水的时候,也是戈壁失守的好时机:大内侍卫和狼群都遭受重创,阿丹若能得到匹快马,没准还真可以逃出去。

这样想着,他就把这少年带到了后院的马厩附近。

由于所有仆人都去帮忙照理伤员了,这处冷清得很。几匹马在不安地打着响鼻,瘦骨嶙峋的,和地羊斋的人一样很不健康。

阿丹看懂了沈吉的意思,轻声问:“你真不需要我帮忙吗?你一个人能做些什么?”

沈吉摇摇头,牵出匹马来,把缰绳交到他的手里。

阿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如今看起来是当真想逃的,希望就在面前,再表现出英勇的样子,坚持要和恩人们一起冒险,实在是太困难了。

天人交战过瞬间,这少年便把缰绳握得死紧。

“呀,我只相信你们认识。但没想到还有真情呢。把这么好的逃跑机会让给对方,那你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尤娅的声音响在马厩拐角。

沈吉没想到这女人抄了桂公公的军营,还敢躲在地羊斋里活动,他不禁紧张地把阿丹护在身后,无声地摸出从厨房偷走的骨刀。

尤娅平时对沈吉甚是温柔,从未如此阴阳怪气过。

但她显然什么都不顾了,只觉得所有人都是害地羊斋覆灭的元凶,故而走过来的姿态也是气势汹汹的,还一边骂道:“我发现,人都不比狼知恩图报。地羊斋的确不是什么乐园,但我待你还是极好的吧?你为什么要反复背叛我们呢?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我们能拥有地羊斋,吃饱穿暖,快快乐乐的过日子,难道不够吗?”

沈吉根本无法说话,更回应不了她疯狂的念头,此刻所能做的,只是猛地推开阿丹,勇敢的拦在了两人中间,做出誓要保护友人的英勇姿态。

结果那阿丹还真没什么血气,竟然慌里慌张地骑上快马匆匆逃掉了。

尤娅鄙夷轻笑,直接拔出长剑朝沈吉袭来,论功夫她可不算地羊斋的高手,如今没有野狼帮忙,仅能和身姿灵活的沈吉打个有来有往。

然而沈吉的进攻意图并不强烈,始终围着马厩闪躲,他感觉自己还没有非要杀死她的必要,无奈两人的冲突惹得马匹哀叫,怕是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支援!

尤娅狠下了狠心,直接飞身踩过马厩木桩,朝着沈吉脖子猛刺去!

沈吉闪身躲开,一脚踢到她的腰间!

尤娅吃痛捂住腰的同时,手下竟已经渗出血来。

她本来就受伤了?沈吉见机不可失,扑上去掐住她的脖子,试图把尤娅制服。

尤娅自然拼命反抗,那力气不容小觑,慌乱之中,沈吉直接用骨刀逼上她的面颊。

那一刹那,尤娅眼里泛泪,眼神却犹如有火在烧。

沈吉毕竟是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少年,他没有办法完全忽视记忆中这女人对自己种种照顾,尽管那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投射在他人身上的温柔,但也全是真实的善意,并没有一丝阴谋。

走神只在半秒间。

尤娅狠狠地踢开沈吉,直朝他肚子刺了一剑,而后便捂着伤口逃离了此地。

梦傀:“你干吗心慈手软啊!”

沈吉痛得发抖:“她也没死手,我不能赶尽杀绝。”

与此同时,几个帮厨和大内侍卫终于赶到,在混乱的吆喝中,直接将跪在地上的沈吉抓了个正着。

好在阿丹已经顺着被撬开的后门不见了踪影,沈吉只能吃痛地努力呼吸,尽量让头脑保持冷静。

*

却说沈吉翻车的同时,不得不在宴会厅应酬的江之野也好不到哪去。

那桂公公吃了个七饱八饱,忽挥退了乐师,剔着牙说:“哎呀,折腾了半天,这长生盅可算是喝到了,也不枉费我跑到戈壁一趟。江公子,你怎么看待这里呢?”

这话问的甚是无厘头,江之野敷衍:“行行出状元,我本以为地羊斋只是间普通的人肉馆子,而今看来,确实有些玄奇,让我大开眼界。”

桂公公哈哈笑:“玄奇的又岂止地羊斋呢?其实我瞧着江公子才是最难猜透的。”

江之野面不改色:“公公何出此言?”

桂喜说:“我与公子认识也有些时日了,江公子可没少往我身上花钱,别人都说江公子没心没肺、散财童子,但洒家却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有钱有权的人才是最聪明的,若没那个脑子,也很难拥有眼前的一切,不是吗?所以江公子对洒家付出的一切,也全是有所图谋。”

江之野不置可否:“公公始终是个明白人。”

桂喜说道:“洒家最初以为江公子的目的,是想在朝廷上谋个一官半职。考虑到士农工商,这可不是说给就给的事,所以难免对江公子的背景调查了一番,没想到这一查不要紧,洒家发现——江南开食铺的公子确有其人,但好像并不是你呢。”

这谎言本就维持不了多久,忽然被戳破的江之野没有任何慌张之意,仍旧微笑,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桂喜继续道:“那洒家就更好奇了,江公子接近洒家,究竟有什么目的呢?结果呀,查了又查,终于在昨天方才知晓,您可是个名震江湖的大骗子啊,那些孝敬洒家的东西恐怕都不是好来的吧?假冒他人之名潜入这地羊斋,能入得了你眼的,也只有长生盅而已。”

江之野说:“这故事还算有趣,但也多是欲加之罪。”

桂喜并没有变脸:“此话怎讲?”

江之野:“我不是开食铺的,这倒确实。但支持一间地羊斋经营下去,这点家底我也还是有的。公公把长生盅当回事,自然觉得人人都是为它而来。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承认了,其实我的目的早就达成了,并非是为了公公面前这碗汤。”

桂喜并不意外:“你是说与司青禹那家伙的仇怨?”

江之野收起笑意:“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怎能容他在这戈壁逍遥自在?不过老天有眼,无需我亲自动手,他便自己走上了黄泉路,当真可笑之极。”

桂公公立刻严肃:“那你放走几只地羊,也是因为司青禹吗?还是想跟我作对?那可是洒家活命的东西!”

天知道这老头子究竟监视了多少事去,江之野仍淡定地笑:“我一开始不懂行,只瞧着那几个难民可怜就放了,并不知道是公公必需的食材啊,实在是个误会。至于其他更长远的目的,再下便全没有了。”

“唉,不愧是把那么多人都骗得团团转的人物,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眨。”桂公公冷笑,“那这种东西,总不会也是给司青禹准备的吧?”

说着绿桃便端上来几个瓷瓶,语气格外友好:“江公子,对不住了,这是从您房里搜出来的毒药。”

江之野从容不破:“确实是为了毒杀司青禹买来的,怎样?不行吗?我不会功夫,总得有点手段。”

桂喜哼道:“行是行,但洒家信不过你了。”

江之野故作沉痛地叹息:“很遗憾,在下难得结识到公公这般人物,没想到结局却是如此可惜。”

桂喜终于失去了全部耐心,当场翻脸:“居心叵测!还跟我在这详装无事!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大内侍卫立刻上前按住江之野,他根本没反抗,甚至直接伸出手:“好吧,既然公公发现了我的秘密,那就全听公公处置,怪只怪我自己不够小心。”

话毕,他便收起唇边的笑,被两名大内侍卫强拉出了宴会厅。在外面瞧见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受伤侍卫,眼神微动,显然没在心里琢磨什么好主意。

*

过了几分钟,满身是血的沈吉又被拎了过来。

大内侍卫对他就更不客气了,直接丢到地上,禀告道:“公公,这小子抓到了,在马厩那里想把他的同伴放走,好这我们追得及时,两人全都没逃过。”

说话间,毫发无伤的阿丹也被五花大绑地带了进来,他对视上受了重伤的沈吉,眼睛里又是慌张又是愧疚,差点当场流出眼泪。

果然还是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逃走吗?看来每个副本都得硬碰硬啊,沈吉不由默默叹气。

在桂公公眼里,他们不过就是草芥和食材,自然更不会多花心思去处理,只道:“还真是情真意切,那便一起做个伴吧,肖师傅啊,过来。”

肖杲赶忙上前,没多看沈吉半眼,毕竟他已经成功掌握了这间食铺,要什么美人都不成问题。

桂喜慢条斯理地安排:“地羊要明天煮掉,那店小二嘛,直接宰了,少再与他浪费时间了。”

这老头玩家还真是个厉害角色,一点机会都不给,沈吉在忍受伤口苦痛的同时,不由飞速转动脑子,琢磨起如何才能暂且脱身。

没想到阿丹竟然跪着往前爬了几步,低头说:“公公,我撒谎了。我听说您喝那汤,要的食材都得生辰八字都得符合要求的才行,当初我被司青禹骗到戈壁,告诉他的出生年月是阿吉的,阿吉才是你们要的食材,我不是,您杀了阿吉,就没新鲜的汤了。”

这一次他没有栽赃嫁祸,因为只有食材才能活到明天,而没有用的那个人,此刻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就像沈吉不太理解阿丹为何要冤枉自己一样,此刻他也不太明白,这贪生怕死的少年,怎么忽然就愿意救自己一命?难不成真被唤醒了良知?

阿丹说完以后,开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阿吉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头,我知道公公肯定不会绕过的他,但起码今晚让他睡个好觉吧。”

沈吉说不了话,只能假装着急地摇头,并不承认这莫须有的替身之事。

无论桂喜在剧中的角色,或是他在现实中的神秘身份,当都是位杀伐果决之人,听到见两个少年的互相帮助,也没受什么影响,立刻就说:“嗯,何必如此纠结?我也不在乎多喝一碗汤,是不是,肖师傅?”

肖杲赶忙点头。

桂公公拍板:“既然在此纠缠不清的,那便把两个都煮了,多大点事儿呢,不必哭哭啼啼。”

说着他便拍拍袍子站起来说:“洒家吃饱了,该去休息了,你们各忙各的吧,若无大事,也别再来烦我了。”

竟然真的逃过一劫,沈吉看向阿丹,忽感觉他在扮猪吃老虎,然而两人还没有再来得及多交流半分,便被侍卫拎起来,暴力地拖离了此地。

*

当真荒唐。昨夜信誓旦旦要搞翻地羊斋的三人,此刻竟在昏暗污浊的地牢里相聚。

先一步来此的江之野本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发着呆,见到沈吉和阿丹也被侍卫狠狠被丢进来,不由怔愣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阿丹哭哭啼啼地着说:“阿吉要救我逃跑,自己却不跑,结果被那个养狼的女人给伤了,我虽然逃出了地羊斋,可惜马的脚力不及那些宫中的骏马,很快就被追上带了回来,现在公公要把我和阿吉都吃掉,估计明天一早,那个新厨师就得动手了。”

有这个嘴替在,江之野立刻就明白了事态,不禁失摇了摇头,他不在意阿丹正于旁边看着,单膝跪在沈吉面前,摸向他的伤口:“还好吗?”

说实话,经历过几次副本,沈吉好似已经对这些疼痛深感麻木了。虽然可爱的薄唇半点血色都没有,表情却没有太过扭曲,只是勉强微笑。

江之野扯下长袍的绸布,利落地帮他包扎了一番:“别急,你们先休息,事情还没完呢。”

沈吉总是相信他的,但无论如何,都得承认此刻的局势并不明朗,再复盘回去,难免怀疑自己做错了两个选择,开始有些后悔了。

他郁闷地拉住江之野的手,用染血的手指默默写道:“不该留下食谱,不该没杀尤娅。”

江之野当然没有全程跟在沈吉旁边,去经历属于他的分支剧情,多少猜到些桥段后,只微笑:“你就是你,当时不后悔,现在也别后悔。”

然后又捏了下沈吉的脸颊:“有办法,耐心点。”

无论沈吉多么着急,他都相信江之野是不会胡乱许诺的,故而又在他手上写起了字。江之野也回写,两人来来往往的,仿佛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

阿丹蹲在旁边默默偷瞧,他明明好奇得紧,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能转着眼珠子琢磨起自己的打算。

*

地牢内听不到外面的响动,简直安静如真空。这导致一直没怎么休息的沈吉,不知不觉便跌入了梦境。多半正是因为江之野在身边,他才能够安心的休息。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瞬,牢房外再度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沈吉恍然从馆长的肩上抬起头来。

江之野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沈吉和阿丹都不要多做反应,然后悠闲地站起身,拍了拍乱掉的长袍。

几秒之后,门锁便被暴力撬开,而站在外面的,却是本该背弃江之野的许如知。

江之野走出去问:“全都解决掉了?”

许大人很不屑:“地羊斋的伙计,功夫粗糙得很。”

江之野拉上牢房之门,却故意没有关紧,还虚掩着条门缝,他说:“我就知道许大人会来救我,看来无论公公怎么挑拨,他都吸引不了你继续追随了。“

许如知恶狠狠道:“他暗自调查的可不仅仅是你呀,今天拿你开了刀,明天就要拿我开刀,现在长生盅一喝,更是目中无人,我倒不如跟江公子站在一起,把这老贼给解决掉!一了百了!”

说来说去,其实是想抢长生盅吧?江之野没戳破:“以许大人的本事,单打独斗也并非难事,何必搭理我这个骗子呢?我可没什么身手可言。”

许如知笑:“就算你是骗子,也是个有钱的骗子。”

这话逗得江之野难得大笑:“确实,比起在官场上沉浮的各位,我的钱拿的要更容易些。”

许如知开门见山:“只要你能给我准备万两黄金,我今晚就可以带你离开。如何?”

江之野很痛快:“万两黄金不好筹备,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强,我的身上还有些珠宝玉器,许大人若相信我,就先当个定金吧。”

这在这方面许如知倒并不猴急:“无妨,我还是想继续跟江公子做生意的。我们先把老贼除去,将那食谱和厨子掳走,等学会了传说中的长生盅,岂不是很快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江之野认真道:“买通厨子不是难事,他今天见到一点金子便眉开眼笑了,但公公那边,许大人有几分把握?他带的个个都是高手。”

许如之神色得意:“还好你之前将迷药提前给我了,被他们搜去的药瓶全是假的,我方才已在长生盅里下了料,想必老头子正睡得昏天黑地呢。”

说到这他哼笑了声:“一刀的事。”

江之野说:“行,那我便随许大人一起冒这个险。”

结果许如知却嫌弃道:“江公子不会轻功,还是等等看吧,事成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找厨子。”

江之野答应:“也好。”

许如之这才步履鬼魅地离开。

偷听了全程的沈吉很惊讶,他知道江之野的确是容易勾起他人信任的面相,但那身上不知背了几条命案的许如直如此愿意与其合作,当真值得意外。

江之野打开牢房的门,感受到了沈吉的诧异,轻笑说:“就算没有我,他也会这么做的。我早向他证明了桂喜对他的怀疑,人越死越多,他不可能坐得住。”

阿丹听的明白:“所以他故意来这里解放地牢,只是向你讨要一大笔金子?”

江之野垂眸:“也许吧。又或许是他很相信绿桃还是我的人,拿下桂喜易如反掌。”

阿丹问:“那个婢女到底听谁的命令?”

江之野反问:“她就不能只属于她自己吗?”

阿丹疑惑沉默。

*

子夜已过,桂喜的房间内一片乌黑。几名侍卫和绿桃都靠着墙、倚着桌,睡得毫无知觉。

许如知大摇大摆地走到床榻前,见方才还抱着长生的幻想、总揽大局的桂公公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不由感觉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这男人干过不少太过残酷的事情,正是因为次数太多了,才对生命全无敬畏之心。他每每瞧见那些悬疑电影里为了杀个人大费周章的谋划,便觉得好笑。实际上,一个人,也并不比一只小狗更禁活。

许如知只沉思了两秒,便抬起手中的弯刀,结果刀没劈下去,莫名却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再想提气,竟直接眼前一黑,腿软倒地了!

始终平静睡着的桂喜张开几乎只剩眼白的眸子,冷笑撇了这家伙一眼,吩咐说:“有趣,请江公子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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