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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御史·追求不到的公道

天地为臣 封灵三清 4440 2024-01-10 11:07:58

封灵城入春的第一场雨,选在了今日。

春雷滚滚,裹着浓郁的阴云,遮住了御史府四方的天。

“大人!”

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上堂来,一眼望见埋在窗棂投下阴影中的一团深色,官服褶皱如沟壑。

御史大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来人咽了咽口水:“城中百姓,被图谋不轨之人领着,砸了大人的几处铺子。”

李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堂外响起,来者顾不上行礼,惊怒道:“大人!几日前治粟内史孙大人被廷尉府以违反大秦律法为由,暗中押入大牢,并隐瞒不告!他们是想要造反吗!”

“御史大人!”

第一个来报的人抬起头,神色悲愤:“孙大人已经叛变了!城墙上贴着的供词,就是他写的!”

他遽然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手中赫然是一份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供词印本。

埋在暗处的人终于动了动,接过了这张纸,展开,铺平。

李晟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地看完,然后,在两人大气不敢喘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纸张粉身碎骨的声音太刺耳,不平整又触目惊心。

“你就只有这些手段吗?”他眉宇间一片阴沉,却笑了起来,“秋江祭祀,老夫让人放出了你在褐山书院的传闻,如今,你就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老夫?”

“楚晋……楚晋。”

李晟若有所思又毫不顾忌地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摔了手边的青瓷花瓶。

他猛地站起身,面孔几近扭曲,语气陡转直下:“为什么你八年前没有死?!你竟然没有死,你竟然能活着回来!”

轰隆一阵雷声炸响,跪坐在地的两人一抖,惊惶出声:“御史大人……”

“大人!”

门外有人急步走来,见到屋内的情况,脚步不稳地停了下来,又猛然回神:“……廷尉府的人来了。”

李晟从黑影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急着前来报信的管家被这一眼看得汗毛倒竖,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听李晟突兀地大笑起来:“好,好……”

这阴冷的笑声只持续了须臾,下一瞬,多余的笑意从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李晟道:“带我去见他。”

*

御史府的门缓缓打开。

陆青手持卷宗,平静站在门前,面对开门后骤然席卷而来的潮湿水汽,依旧四平八稳。

方才与他交谈的管家周身有匆忙行走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但却维持神色不变,微笑道:“陆大人,御史大人在前院等您。”

陆青应了一声,就要带人走进去,管家却伸出手来,拦住了他身后的人:“陆大人,御史大人只请您一个人进去,其余闲杂人等不可进入御史府。”

陆青皱眉:“这是廷尉府的人,审讯办案,皆有他们的一份,何故不能进?”

管家并未直接回答,但也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御史大人,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为了御史大人的安全,陆大人,请见谅。”

陆青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与他讨价还价:“好,既然是为了御史的安全,我不带他们进去。但为了陆某的安危,我只选一人陪我进去,如何?”

管家思索片刻,终于让步道:“陆大人请自便。”

陆青转过身,目光不经意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然后随手指了个人:“你,跟我一起。”

被点到的人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廷尉府小吏中显得不怎么起眼,默默出列,走到了陆青身边。管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番,大概也觉得他没什么威胁,道:“二位随我来吧。”

陆青对伪装成官吏的听夏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乖巧地垂下眸,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外面风波不断,御史府内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许是李晟安定人心的本事太厉害,下人各忙各的,丝毫看不出慌乱。

如此镇定,难道李晟还有什么后手?

陆青目光飘移,暗中观察着下人们的动作,却发现一个修建树枝的小厮在他经过时手指颤抖了一下,被剪刀划破了手。

察觉到陆青的视线,管家微微一顿,吩咐道:“带他下去。”

他挡住了陆青继续探究的目光,加重语气道:“陆大人,这边请。”

看来御史府也并非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陆青一哂,随他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在廊桥尽头停了下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李晟纵横官场数十载,威势与底气都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比的。陆青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做足了准备,才要推门——

“陆大人。”

突如其来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漠然令人不寒而栗:“来我御史府,有何贵干?”

陆青背后蹿起一阵凉意,硬着头皮转过身,微笑道:“下官见过御史大人。”

“孙大人的事,想必您也有所耳闻。这件事牵涉重大,廷尉府不敢妄下定论,因此,需要御史大人的帮助。”

李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着这笑声落下,浓重的阴霾丝丝缕缕爬上他的面孔,几欲与这阴沉天色融为一体。

“廷尉何在?”他缓缓开口,“官府文书何在?”

“陆大人,你要凭这几句话,就想让老夫跟你回去?莫非你觉得,我这御史大夫的官衔,已经形同无物了?”

“想让老夫配合廷尉府,可以。”李晟神色阴冷,“让你背后的主子亲自出来见我。你,还不够格。”

陆青被他阴鸷双眼盯着,一瞬间手心有些发汗,但依然冷静道:“下官不明白御史大人的意思。廷尉府替陛下办事,奉的是皇命,绝无偏私。”

“哦?”李晟冷笑,“那皇命何在?”

“……”

大秦皇帝重病的消息人人心知肚明,早已力不从心,因而大权旁落,为摄政王、御史大夫、梁王等人所分。

如今所谓的皇命,早已成了一个借口。

陆青咬牙道:“御史大人,所以您是不打算配合了吗?”

李晟平静地看着他,须臾,招了招手。

陆青心里猛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便听李晟道:“廷尉府冒领皇命,以下犯上。来人,把他们给老夫抓起来,没有命令,不得放出!”

……

房门砰地关了起来,陆青被侍卫毫不客气地推了进去,格外郁闷地与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听夏对视。

两人同时开口——

“你不是武功高强吗?”

“你不是宁折不屈吗?”

“……”陆青坐下来,“宁折不屈也要分场合的,那可是御史,我跟他唱反调那不就死定了。”

听夏翻了个白眼,却很淡定:“事已至此,先歇着吧,过会儿还有场戏要演。”

陆青觉得他说的有理,是该节省点体力。听夏已经格外心大地闭上眼了,他睡不着,翻来覆去半晌,突然出声:“哎,这么重要的任务,摄政王为什么要交给我啊?”

听夏敷衍:“他觉得你是可塑之才。”

陆青羞涩道:“啊真的吗?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感受到听夏嫌弃的视线,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对你们这类脸没有任何抵抗力。”

听夏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嘘声:“安静点!你听。”

陆青下意识照做,凝神听时,却听见头顶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像是风吹屋檐瓦片作响。

听夏眼底闪动着光芒:“来了。”

“屋顶上有人?”陆青用气音询问。

“跟摄政王预想的一样。”听夏道,“果然,只要放出《春日宴》的消息,这群燕陵残党就会闻声而来。”

“又是燕陵?”陆青对秋江祭祀时的事情还心存阴影,他从听夏的话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猛地瞪大了眼,“难道摄政王是想……”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立时噤声,听夏暗中对陆青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李晟在侍卫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陆青身上:“陆大人。”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的大秦,当真是人才辈出。”他平静地感慨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就算少了一个廷尉丞,也会有更多合适的人选补上来。”

李晟的眼神格外冷漠,绝对不是虚张声势,陆青心下一惊,急忙道:“等一下!”

“我是被逼的!是摄政王!是他要我这么做的!”他慌张而口不择言,“他利用我对付大人,无异于让我以卵击石,到头来,却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御史大人,”陆青咬牙,“下官愿意投靠您!”

李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若有所思道:“投靠我?”

陆青心领神会,立刻道:“下官会处理外面的谣言,孙大人的供词不会再出现在大人眼中。”

李晟没有回应,仍是眯眼打量着他,似乎并不满意。

陆青心下一狠,脱口道:“大人是否还在担忧燕陵残党的行动?下官知道一件事,不出意外,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闻言,李晟终于微微变色:“说。”

“大人府上的《春日宴》一画,”陆青将听夏告诉他的事情全盘托出,“里面藏着一道诏书,足以证明,燕陵众人,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是摄政王亲口告诉我的消息。”陆青高声,“我即刻便可以跟大人去取那幅画,如果有半分不一致,我陆青任你处置!”

李晟冷笑一声,道:“那就如你所说。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我就放你一马。”

陆青被两个侍卫提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李晟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听夏,淡淡道:“他就留在这里。”

“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陆青顺从地说。

去书房的路上他一直留意着燕陵刺客的动静,但没有听夏那样敏锐的听力,他也感受不到对方是否有跟了上来,心里没底。就这样走了一路,直到李晟出言道:“到了。”

他神色难辨喜怒,也说不上多期待,但陆青也清楚,一旦暴露出这是个骗局,对方会毫不犹豫地让人砍了自己。

李晟对管家挥了挥手:“去拿。”

管家得令,向前走了三步。第三步落下的时候,他微微撤开脚,按了按地板,随即用力一翘,立刻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一方玉匣。

管家将它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起身,正要说话,从他的头顶正上方忽然射出了一根针,以肉眼难及的速度,瞬间贯穿了他的脑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根本无人反应过来,连管家都茫然了片刻,才惊恐地瞪大了眼,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有刺客!!!”

这一声彻底撕破了平静的局面,一声巨响,砖瓦碎裂,几道身影从天而降,早有预谋般向李晟砍去。

李晟面色铁青,被侍卫团团围住,怒道:“杀了这群人!”

刀光剑影中,场面乱成一片。陆青按照先前的计划成功引得两方人马相互残杀,功成正欲身退,没成想一头撞上了李晟的侍卫。

对方杀红了眼,已经敌我不分,一言不合就要挥刀砍下来,千钧一发之际,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把陆青一把拉了过去。

陆青惊魂未定:“听夏小兄弟!你可算来了!”

听夏蒙着脸,拿剑唰唰将扑上来的人砍了,拽着他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干得不错!小爷我对你刮目相看!”

陆青道:“鹬蚌相争,还没完呢!”

燕陵刺客的奇袭确实出其不意,但李晟人多势众,两方对撞,不相上下。听夏混在人群中,谁处于弱势就帮谁一把,成功把局面闹得越来越大。

眼见将要落人下风,燕陵刺客对视一眼,忽然抢过地上的《春日宴》就要撤走。李晟绝不会容许他们将这幅画带走,冲冠眦裂:“追上他们!!!”

侍卫争先恐后地追了上去,然而几名刺客早有准备,反手洒出一把银针,如骤雨急至!

这些银针只是为了掩护撤退,并没有瞄准站在远处的李晟,可他却一瞬间面色惨白,在众人意料不到的目光中,扑向了不远处摆放的神龛。

银针穿透了御史大夫的肩膀,那岌岌可危的神龛被险之又险地护了下来。

燕陵刺客趁机逃走,留下一地苟延残喘的侍卫。

听夏脸色变了变,扑到李晟身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根银针,又试了试他的脉搏,道:“有毒。”

陆青的表情不比他好多少:“解不了?”

“解不了。”

虽然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堂堂御史大夫,竟然真的就要这么死了,两人还是颇有些心情复杂。

听夏正要起身,已经脱力的李晟却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下了他蒙面的黑布。

在听夏惊异的目光中,他喘息着,恶狠狠地道:“楚晋……楚晋……”

“我李晟,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输给过谁!”李晟的意识已经变得有些朦胧,眼中听夏的脸与楚晋缓缓重叠。他休息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道:“……你是第一个。”

听夏听得有些沉不住气,反问道:“你是输在了你做的恶上面。你敢说,孙祺做的那些事情,不是你指使的?你敢说你没有为了一己之私害死无辜的人?!”

听到他提起这些往事,李晟表情有些恍惚,但仍没有丝毫愧疚之色,半晌,冷冷笑了笑。

“在他们作恶的时候,是谁为我主持公道呢?”他问,“是你吗?还是皇帝?没有!什么都没有!那群人的罪行,我忍受的那些痛苦,就被轻飘飘地揭过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道。”李晟涣散的瞳孔盯着他,从嗓子眼里冒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强者,就是公道。”

“……走火入魔。”听夏骂道。

他站起身,与陆青对视一眼,后者催促道:“我们该走了,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等一下。”李晟却忽然挣扎着爬起来。

从他的伤口处汩汩冒出黑色的血液,这样的动作令毒素更快地蔓延至全身,可李晟却恍若未觉,定定地盯着听夏。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他说,“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青蹙眉,提醒道:“小心有诈。”

听夏顿住,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我这一生,立敌无数,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李晟讥嘲一笑,“可现如今,却无人能信,竟然只能求助于仇敌,实在可笑。”

他面色已近油尽灯枯,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对方不答应他就绝不合眼。

听夏道:“先说你的条件。”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晟竟似松了口气,缓缓道:“吾子李启,才满周岁。我死以后,希望你能带他走。”

他吃力地搬起怀中的神龛,示意听夏接过去:“这里面,装着他的魂。”

这一说法格外古怪,听夏不由皱起眉。可李晟却异常平静,抱着神龛的样子,如同抱着一个年幼的孩童,只有难得的慈爱,没有丝毫惧意。

听夏接过神龛,道:“好,我答应你。你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

随着他将神龛拿走,李晟眼中的光彩犹如被抽走一般,迅速灰败下去。

他贪婪地吸了这世界的最后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僵硬而诡异。

“小心丞相。”他说,“他一直在注视我们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枝枝和楚楚就出来咯

开学坏o(╥﹏╥)o 坐了四小时的高铁,一小时地铁,一小时公交,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来到荒无人烟的郊区,爬了四楼到宿舍,累瘫()

收拾卫生的时候还被埋伏在抽屉里的针划破了手,啊!好想我的猫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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