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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倾盖·这位世子,被称为九州明珠

天地为臣 封灵三清 2776 2024-01-10 11:07:58

大秦以前,天下三分。

东为代国,疆域辽阔。其东、北邻漠海,南邻南溟,沃野千里、河湖密布,为天府膏腴之地,物阜民安。

以代国为轴,西北、西南分别为旧秦、燕陵。旧秦中州腹地,荒漠广布,黄沙百里,物资稀缺;燕陵多山,地势险峻,河湖众多,鲜有良田。多年来,二国依附于代国,为通商粮货,与代国立下彭城之盟,代国开放彭城、毗陵、扶泉、江都四地为商埠,燕陵、旧秦交岁贡万两。其后百年,往来市易,络绎不绝。

元历二十九年,代国国君陈煜崩,太子陈曌继位,圣后宗政彦垂帘听政。

同年,又立下汴阳之盟,令燕陵、旧秦二国每年进贡奴役万人,兴修帝陵。

代国挥霍无度,横征暴敛,压迫奴役,圣后沉迷鬼神之道,祸乱朝纲。燕陵、旧秦不堪压迫,不愿再对代国俯首称臣,暗中结盟,以谋攻打代国一事。

元历三十七年,为牢固盟约,燕陵与旧秦两国秘密进行质子外交,燕陵君主之弟汉王萧焕、旧秦君主嫡子世子楚晋奉旨入质,对外宣称为使臣。

燕陵君主于都城湘京接见世子,设宴半月,为其接风洗尘。随后以交学之由,送世子入褐山书院。

楚晋入书院那天,沈孟枝曾在渡己堂遥遥望了一眼。

是日春和景明,风月无边,院中银杏叶色嫩黄,风动如蝶,簌簌扑衣。那位自烟寒北地而来的世子慵然立于正门阶前,笑意明艳,风姿绰约,比风月更胜一筹。

书院的消息自然灵通,众人早听闻旧秦世子要入学,好奇至极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等课毕放堂后去瞧上一眼。唯有沈孟枝被先生留了下来,说有几句话要嘱咐。

先生年逾半百,须发已白,自宦海霄宸厮杀了几十年的经历令他锐气不减,不怒自威。

沈孟枝对其敬重万分,恭谨道:“先生请讲。”

“今日旧秦世子入学,这是王上的旨意。”先生沉声道,“你可知这是何意?”

沈孟枝垂眸沉思片刻,答道:“如今两国交好,各派使者。世子来朝,王上却未让他留在湘京,而是送来书院,兴许是不愿他插手燕陵国事。”

先生点头:“不错。王上向来谨慎,世子留京,终有隐患,唯有派来这隐世之地,才能避免旧秦的手伸得太长。”

“但这不是我要同你说的。”

沈孟枝闻言抬头,问:“先生有何指教?”

“并非指教,而是一点忧虑。”先生蹙眉,“老夫前朝为官几十载,曾与当今王上见过数次,深知王上多疑。他虽将世子遣来书院,却未必疑心尽消,想来会派人暗中监视。”

沈孟枝神色微动。

先生又道:“旧秦这位世子的做派尚未可知,为免王上心疑猜忌,紧要关头坏了两国关系,你今后要多加留意他。”

“学生明白。”

待先生走后,沈孟枝才站起身来,本想直接回房,心中却是一动,缓缓凑到了渡己堂的窗台前。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那位旧秦世子。

都说旧秦好汉燕陵姬,只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燕陵山水秀美,盛产美姬,而旧秦北部苦寒之地,最不缺高壮男儿。

然而与沈孟枝预想的不同,这旧秦世子,华美精致不输当世任何一位名姬。他唇角含笑,衣袍委地,立于庭中。晴空夕照落于珠白侧脸上,似名瓷上釉,满目辉光。

沈孟枝一时忘了方才心中所想,只有脑海中先前齐钰无意提到的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响——

“听说这位旧秦世子,被称作九州明珠。”

楚晋在褐山书院很快立稳了脚跟,与一众燕陵王侯贵胄子弟打成一片。

齐钰是当朝御史大夫齐玦之子,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一向心直口快为人仗义,很快与楚晋混了个脸熟。

他一开始只是被这旧秦世子的容貌吸引,交谈之时,又惊奇地发现对方亦是与自己一样的风流子弟,甚是对自己胃口,于是自告奋勇,要带楚晋在书院转上一圈,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世子欣然应允。

二人闲庭信步,自书院正门起,绕回廊慢行。

齐钰道:“世子,此前可曾听说过褐山书院?”

“自然听过。”楚晋笑道,“齐公子不必拘礼,我如今是旧秦使臣的身份,你我又是同窗,兄弟相称即可。”

齐钰一听,正合我意,当即去了繁文缛节,一拍手:“好嘞!那我今后就叫你楚兄。楚兄之前在旧秦,可否去过鹤隐书院?比之此地如何?”

楚晋想了一想:“比之不如。褐山书院毕竟是天下书院第一。”

“这地儿万般皆好,只是太偏。”齐钰边摇头边叹气,“想当年我爹把我送到这儿,可是用鞭子赶过来的。湘京那么好,谁不想留下?偏跑来这山野里读书。”

他走了几步,可惜道:“楚兄,你也真是想不开,放着偌大一个湘京城不住,跑来这儿念书。”

楚晋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到这儿来,无非是燕陵君主萧琢怕湘京城里有旧秦的内应,留他在都城,等于将自家底细暴露于他眼前。

他漫不经心地一笑,半开玩笑道:“那齐兄可有什么好主意?”

齐钰摊手:“没辙,进来了你就别想出去,除非被饬令退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晋一顿,随即意味深长道:“哦……”

一旁齐钰仍在慷慨激昂:“真是有来无回!偏偏我爹死心眼,说什么燕陵名家子弟非去褐山书院不可!要我说,随便找个地儿把书念了就得了,反正在哪我都懒得学。”

“齐兄,我此前听闻褐山书院只收权贵名门子弟,”楚晋道,“这是真的吗?”

“是,也不是。”齐钰卖了个关子,“褐山书院对外确实只收名门,但也会破例,对于难得的可塑之才,哪怕出身贫寒,也是来者不拒。比如燕陵当今的郎中令,还有大儒穆凭栏,都是这类人。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少数。”

他拍了拍胸膛,得意道:“我齐钰,最喜欢广交朋友,这书院里随便拎出来个人,我都摸得门儿清。楚兄你有想认识的,尽管问我!”

楚晋笑道:“不急,慢慢来。”

二人说笑间,已然走到轩室门前。齐钰推门领他进去转了一圈,介绍道:“这是轩室,你今后的居所。画圣周羲和曾经就住在这里,‘轩’字也是他起的,取自‘轩轩青田鹤’。”

楚晋看了眼来路:“这里离正门倒算近。”

“是极。楚兄,你这可是个好位置,离学堂也不远,真是令我眼红。”

齐钰站在院前,指着书院正庭那棵参天银杏,“从轩室窗边就能看见这棵老祖宗,尤其入秋以后,满地落黄,才是盛景。”

楚晋问:“树后那间屋子是何处?”

“那就是学堂,名为渡己堂。”齐钰解释道,“先生教书授业,便是在那里。”

二人绕过轩室,又依次路过几间住所,一一拜访下来。走到一处僻静高崖,遥遥便见一树梨花如繁雪,落一地乱琼碎玉。崖后是一挂白瀑,如若悬河,水帘般将晴雪崖与褐山山体隔开。泻雾倾烟,漱石如玉碎斩冰。

齐钰一停,道:“这是晴雪崖,练剑论道之地。”

楚晋由衷道:“确实不负盛名。”

“这边就是书院边沿了,背靠褐山,最是僻静。不过因为太远,所以住的人少。”齐钰带他沿石子路离开了晴雪崖,又拐入一个长廊,“先生住在这边,还有江师兄……”

“江师兄?”

这是楚晋自进书院以来,第一次听见“师兄”这两个字。

齐钰解释说:“他是先生真传学生,资历比我们要久,先生要我们称他师兄。不过我跟他关系也不错,私下叫他名字也不会介意。”

“他也是燕陵哪家的名门子弟么?”

“这倒不是,他正好是那类少数人。”齐钰道,“江师兄是寻常人家出身,先生看出他天资聪颖,便收了他为学生。”

楚晋“哦”了一声。

二人走向江枕的居所,齐钰边走边说:“这是萤室,江师兄的住所。”

“萤、室。”楚晋将这两个字轻轻念了一遍,“可有什么含义?”

齐钰摸了摸脑袋:“这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字是江师兄自己取的,是何意思,他之前也没提过。”

说罢,他敲了几下门,提声道:“江师兄,在吗?江枕!”

连敲几次,俱是无人应答。

“奇怪,人去哪了?”齐钰疑惑,“难道在先生那边?”

楚晋道:“先生那边我早晚要去一趟的,不如直接去看看。”

齐钰点头。

先生的院子离萤室不远,齐钰道:“先生姓方,名鹤潮,是燕陵前朝丞相。致仕以后,自请来书院授业。”

他提及方鹤潮时,便收起了方才的嬉笑之色,面带敬重之意。顿了顿,又补充道:“先生一向严厉,我们一会儿得规矩些。”

能让这等名门子弟收敛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楚晋点头:“自然。”

二人行至长廊尽头,露出一间乡野小院来。院内亦是一棵银杏,比之书院正庭那棵要矮小许多,应该是几年前所植。树下摆着一个竹木躺椅,风一吹来,便吱呀晃悠。

正屋前置有一口水缸,里面养了几尾锦鲤,水面铺满莲叶,依稀可见鱼尾闪过。

二人绕过水缸,往里走时,正见一人要从里间出来。

那人一袭云白衣袍,衣袂袍角大片花纹如墨染,似身着一幅水墨画。他眉目舒和,将昳丽的五官也柔和了三分,浅色瞳孔看人时,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疏然,让他整个人淡漠如明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见齐钰两人,他一怔,虽然神色只是微不可察地一动,却如冰皮始解,波色乍明,春水般灵动起来。

所谓人如明月,浅淡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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