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趁着人少的下午，三毛领着章毛毛去了休息室，给他脸上的伤上药。
章毛毛坐在一张木制的小书桌上，嘴角一直忍不住往上扬，牵动到伤口，低低地“嘶”一声。
“别笑。”
三毛拿着棉签，正要给他唇角上药，见状沉声说，“你这样我没法上药。”
“哦。”
章毛毛便老老实实不笑了，只是一双水萝卜似的细嫩的小白腿又开始在桌边悬空着不停地来回晃悠，昭示着他内心的雀跃。
“腿别晃。”
三毛神情比刚才更严肃了，“你这样我也没法上药。”
章毛毛两条秀气的小眉毛拧起来，有点委屈，“腿上又不用上药，为什么不能晃？”
三毛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晃眼。”
章毛毛：？
虽然还是不懂，明明阿桑哥都没有低头看他的腿，怎么就晃眼了，但章毛毛还是到底没再晃悠那两条小细腿了。
等到三毛给他唇角上完药，改去涂眼角的伤口的时候，章毛毛又坐不住了，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来，又从桌上拿出两张小标签，一张标签上写着“泰迪犬”，一张写着“哮天犬”，分别贴在棒棒糖上。
然后，章毛毛细声细语地，开始玩幼稚的手偶游戏。
“哮天哮天，我是泰迪呀，你以后做我第四个哥哥吧，可以吗？”
“泰迪，当然可以呀，我本来不就是你的哥哥。”
“哮天哮天，你为什么对泰迪这么好呢？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是。”
这时，猝不及防地，面前的男生低应了声。
章毛毛拿着两根棒棒糖的手臂僵住，蓦然抬头，望向面前的男生，许久，才缓缓问出一句：“……什么？”
三毛便不肯再回他了，只是说了句“没什么”，转过身，低头将蘸过药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涂好了，走吧。”
章毛毛依旧傻愣愣坐在桌边，手中还举着两根棒棒糖，看着阿桑哥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
后来，不管章毛毛有没有给他的阿桑哥拿棒棒糖，阿桑哥都形影不离陪着他。
在没有三个哥哥陪伴的时候，原本孤独无依的章毛毛，总算有了依靠。
直到有一天，章毛毛在食堂里，又看到有人隔着两张桌子盯着他看了。
他双颊绯红，挪到那人面前去，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我们可以试试的。”
这次，三毛没有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他强迫自己守在章毛毛身边，继续听下去。
就听到那男生冷笑一声，“哼！章毛毛，你贱不贱啊，这整个病区的男人，全让你问过一遍了吧？”
章毛毛低着头，双手绞着裙摆，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然后，那男生就被揍了。
揍完以后，又因为打架斗殴，被关了禁闭，但打他的三毛却没有被关禁闭。
章毛毛帮三毛给手上关节处的伤口换药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对三毛说：“阿桑哥，你好厉害，为什么打架不会被关禁闭？”
三毛看向章毛毛，“你想知道？”
章毛毛用力点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好像闪着光。
三毛又勾勾手指，让他凑近些。
章毛毛听话地弯下腰，附耳在他唇边。
“因为有个神秘的组织，一直在密切监视我，如果我去了禁闭室，他们就不方便继续监视我了，所以，他们不会让我进禁闭室。”
三毛说话的时候，因为离得近，嘴里呼出的热气都拍打在章毛毛耳朵上，惹得他耳朵痒痒的，耳朵尖越来越烫。
三毛的声音很低，很有磁性，让章毛毛心里痒痒的，脸颊也越来越烫。
看着面前的漂亮脸蛋上逐渐晕上两团红晕，红晕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去，三毛怔住。
他艰难地吞咽两下，有一瞬间，有冲动俯身下去，在那红透的耳尖上亲一口，但最终克制住了。
“咳！”
这时，不远处一道带着警告意味的咳嗽声，将三毛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干什么呢？啊？离我们家毛毛远点！”
三毛直起身，循声望过去，见到个身材高大，长相帅气，眉间带着条细长疤痕的青年，大摇大摆朝他走过来。
青年身后还跟着两个青年，三人气势汹汹朝三毛逼近过来。
三毛不自觉握紧双拳，弓起背，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来。
“哥！”
章毛毛兴奋地扑上去，抱住为首的青年。
三毛的气势瞬间矮下去。
这就是章毛毛口中的三个哥哥？
章毛毛把为首的青年拉到三毛面前来，“这是我大哥，章守长，那是我二哥，大毛，那是三哥，二毛。”
“大哥，”章毛毛说，“以后章三毛这个名字就给阿桑哥吧！”
章毛毛不愿意叫小三，所以分名字的时候，他只愿意管自己叫章毛毛，如今有了三毛，章毛毛便安安心心做小四毛了。
*
三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改名叫章三毛然后变成五人组的一员的，但章守长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性，吸引着他跟随他。
三毛后来问起来，章守长自豪地拍拍胸脯，告诉他，“这就是身为男主的魅力！”
三毛笑笑，没接话。
章守长凑过去，问：“你喜欢小四？”
这问题问得太直白了，听得三毛愣怔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章守长笑了笑，又正色说：“你知道……小四不是一般意义的女孩子吧？”
三毛知道章守长说的，是小四是跨性别女性这件事，他点点头，“知道。”
“知道也喜欢？”章守长又问。
“嗯。”三毛笃定地应声。
“哦，原来真的喜欢。”章守长用力点头。
操。
三毛在心中暗骂，被绕进去了。
“喜欢就去表白去追啊，等什么？”章守长翘个二郎腿，咧嘴笑着问。
三毛摇摇头，问：“小四，真的问过这里所有人，是不是喜欢他？”
章守长笑，“是啊。”
三毛像是不肯相信，又问：“也问过你？”
“问过啊。”章守长回。
三毛：“那你怎么回的他？”
“就照实说啊，我老婆不叫章四毛，也不叫章毛毛，更不叫丁悦，所以我俩肯定没戏。”章守长说得头头是道。
三毛沉默了。
章守长凑过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三毛垂下眼，“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
“不然，为什么他问了所有人那个问题，唯独不肯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