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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不完美小孩

仙人跳 四面风 4518 2024-01-28 16:02:43

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失眠夜。

陈星回了自己的卧室,蒋弼之在床上枯坐半夜后,起身去了陈星的房间——不出意料的,果然亮着灯,壁灯调到最暗,恍惚得照着陈星不安稳的睡颜。他以前竟然没有在意。

陈星明显在做噩梦,呼吸时急时缓,嗓子里偶尔会溢出几声呓语。

蒋弼之有些惊慌,担心陈星醒来发现他,但看到陈星在梦里受苦,又让他无法就这么走开。

陈星突然低喘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看见蒋弼之站在暗处、一动不动的身影。

陈星竟然没有被他幽灵般的身影吓到,他坐起些许,对着蒋弼之发了会儿呆,“蒋叔叔……”

蒋弼之向前一步,走进壁灯昏暗的光圈中,露出脸上的担忧,“晚上,总做噩梦吗?”

陈星眸色一黯,“也没有。”搬进蒋弼之家以后,他几乎夜夜睡得安稳,噩梦……只是最近才又开始的。

蒋弼之看着他的神色,试探地走到床边坐下来,陈星立刻钻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蒋叔叔,陪我吧。”

这句话于蒋弼之而言堪比特赦,让他的心脏瞬间复活,连呼吸都比之前顺畅了。

他搂着陈星躺下来,让陈星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拍着那抹单薄的后背:“睡吧,睡吧。”

胸前压着一个人,他却觉得胸中轻快无比,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之后,蒋弼之让陈星搬到自己屋里,两人每晚睡在一起。他知道有自己陪着陈星就能睡得安慰时,心中似有激流涌过,疼痛、酸涩、满足皆有之。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帮陈星克服对黑暗的恐惧。

他自己也努力克服一些“毛病”,试着让陈星看到他晨起后邋遢的模样。当陈星摸着他的下巴的胡茬说他“非常性感”,在他刷牙前毫无芥蒂地给他早安吻时,他突然觉得从前那些执拗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陈星不再追问前任的事,不再干涉他的工作和应酬,他们在床上也重新合拍起来。

陈星学会了自由泳和仰泳,他还想学蝶泳,觉得“帅炸了”,但是家里的池子太小,不太适合蝶泳。蒋弼之许诺等彻底忙完这阵,他要带陈星去室内游泳池学蝶泳。

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初,甚至似乎比以前还好。

之前计划好的烧烤因为两人吵架被取消,之后终于赶在夏季的尾巴上又举办了一次。

除了林医生因为怀孕在家里休息,上次一起吃烧烤的几个人都到了,连食材都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一个比较大的不同是陈星如今会游泳了,拉着蒋怀中一起热烈地“探讨”蛙泳和自由泳哪个更实用,可怜蒋怀中一个学游泳比学走路还早的人竟然还说不过他,急得向蒋弼之求助:“四叔,你来说说,自由泳是不是比蛙泳好?”

蒋弼之笑而不语,从烤架上拿起一个肉串尝了尝,“烤好了。”

这句话比什么调解都管用,两个争论不休的年轻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凑到他旁边等肉吃。

蒋弼之看着陈星带劲地吃着刚出炉的羊肉串,烫得嘴巴一撅一撅,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去过。

这一切实在都太美好了。

烤了两锅肉串以后,炭火烧得更旺了,钟乔换了新烤网,开始烤牛排。

蒋怀中最怕牛排烤硬,早早就让钟乔给他夹出一块,用餐刀一切开,里面鲜红一片,还流出些许汁水,把蒋安怡和陈月两个小姑娘恶心得不得了。

蒋安怡捂着鼻子凑到陈月旁边笑道:“野人。”

蒋怀中不像以前那么怵他小姑姑了,出言抗议道:“怎么就野人了?你怎么不说陈星?他也爱吃肉。”

“陈管家吃的是熟的,你吃的是生肉,茹毛饮血。”蒋安怡又小声问陈月,“是这么说吧?”

陈月忍俊不禁地点头。

蒋怀中夸张地说道:“你怎么跟那个美国总统似的不懂?这可不是没熟,这红色不是血,是……是……”他说到一半卡壳了,问蒋弼之:“四叔,这是什么来着?”

蒋弼之没有听他们说话,他扭头看向客厅的方向。刚刚大家一起说笑的时候,陈星突然沉默地站起身进到屋里,透过客厅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他是上楼了。

蒋弼之本能地感到些不安,打算跟过去看一下。

蒋怀中又问了他一遍:“四叔?这红水是什么来着?”

蒋弼之回头看了那牛排一眼,却来不及说什么,他飞快地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他在书房找到陈星,看到陈星站在他那面粘满酒瓶塞的木板前,仰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陈星回过头来,声音竟然是十分冷静的:“你在意大利吃过一千克牛排,和谁一起去的?”他抬起手,指着一个酒瓶塞,“是这个吗?你不是不喜欢意大利葡萄酒吗?你不是不喜欢旅游吗?谁让你破的例?看时间应该是李道安,是他吗?”

他说这话时神情冷漠而充满质疑,还有长期压抑后终于破土而出的怨恨,仿佛在告诉蒋弼之两人“和好”之后的这段欢愉都是假象。

只因为一个牛排而已……蒋弼之突然心灰意冷,不由地开始怀疑是不是陈星和他在一起之后一直都是如此,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般快乐?

“没有和谁。我自己去的意大利。不是旅游,我是想了解一下意大利的特色酒店。”

陈星依然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干嘛要把这个瓶塞粘上去?你不是说只留特别有纪念意义的吗?你那会儿和李道安好着,他还是你助理,你不带他一起?”

蒋弼之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拿出手机用力按了几个键,将手机举到陈星面前:“你自己问他,你亲自问他!你不信我的话,那你自己问他!”

陈星仓皇地看他一眼,来不及过多反应,电话那头已经接通了,微弱地传来李道安中规中矩的声音:“董事长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蒋弼之见他不说话,便按下免提,将手机放到桌上,硬邦邦地问道:“李经理,占用你一点私人时间可以吗?我的管家想问你几个和工作无关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一下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好的,陈管家请问。”

陈星将视线从手机移到蒋弼之脸上,目光微微颤抖。他怀疑蒋弼之是在故意羞辱他,是惩罚。

“你不是想知道吗?问啊。”

陈星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说话!你有那么多问题,随便问哪一个都行!”他提高了嗓音,终于显出愤怒。陈星便也挺直了脊背,瞪着眼睛倔强地与他对峙。

“陈管家,如果是因为我那天……的失态,引起您和董事长之间的矛盾,我很抱歉。我向您保证,一切都是误会,这两年董事长从来没有与我私下联系过,近期的几次来往也都是因为工作,并且有第三人在场。我向您保证,董事长从来没有过……逾矩的行为……”

与他们两人克制的失控相比,电话里那个声音显得如此正常得体。

这太丢人了。

陈星打断电话里的连连抱歉,“对不起,李经理,您、您不用向我道歉。”

李道安那边静下来。

陈星想挂断电话,却被蒋弼之抢了先,一把夺过手机。

“可以了!你不嫌丢人吗!”陈星低吼道。

蒋弼之将屏幕朝向他,冷冷地说道:“因为你我做得丢人的事还少吗?不差这一件了。问!”

陈星全身紧绷地看着他,眼睛开始控制不住地潮湿起来。他看着蒋弼之冷硬的表情,心想,他不是最见不得自己掉眼泪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他一点都不心疼吗?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点泪意逼了回去,抿紧了唇,执意不肯开口,看向蒋弼之的眼神则越发凶狠。

蒋弼之把手机拿到自己跟前,“2016年我去过一次意大利,你还有印象吗?”

“……有。”

“当时你在做什么?”

“我……那段时间应该是在准备MBA的毕业论文。”

“我把你带到家里来过吗?”

电话那头静了许久,“……没有。”

“你进过我公司休息室的里间吗?”

“没有。”

“你和我在办公室有过亲密的——”蒋弼之胸口发疼,舌头发麻,但他看见陈星仇恨的目光,于是强迫自己说下去:“——行为吗?”

“没有!”李道安也被他们两个人传染得“不正常了”,情绪激动起来:“陈管家,您在听吗?董事长从来没有和我在公司牵过手,更没有接过吻……在公司没有,在酒店也没有,从来都没有!他说这是他自己的洁癖,我就尊重他……不是尊重他,是迎合他,我是他下属,服从惯了,不敢逆着他的意思来……当然,我不是说他法西斯,是我自己没出息,怕做了让他不喜欢的事,他就会和我疏远。您大概没见过他疏远的样子,表面看不出什么,实际上……我不像您这么有勇气……当然您的勇气也是董事长给您的,他爱您爱得比当年对我多多了,您大可以放心。”

陈星听过他的讲座,有着极为出色的条理性。如今说话极具条理的李道安被他们气得情绪失控,语无伦次。

“蒋董,我说了这么多,您是不是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等蒋弼之回答,李道安就追问道:“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您是不是有很强的表演欲?还是有双重人格?在公司的时候就是董事长,约会的时候就成了完美的恋人。我一直都想问您,您那时候真的是在和我约会吗?还是只想体会一下约会的乐趣?您真的爱过我吗?还是说您就是需要一个恋人的名号而已?蒋董,这些问题我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今天正好是个好机会,您能回答一下吗?”

长久而窒息般的寂静将三人吞没。

陈星几乎要崩溃了,都是因为他,他怎么有这种本事,让所有人都那么难受?

还是蒋弼之打破这沉默:“对不起,道安。”可究竟是哪里对不起,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您其实……您当时其实是很好的恋人,认真对待每一次约会,条件那么好也不花心,从不和人暧昧,还给了我很多让我受益匪浅的建议和帮助,如果不是您的帮助,我在事业上一定没有这么顺利……”他突然想起陈星还在,及时止住对蒋弼之的夸赞,“陈管家,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蒋弼之看向陈星,“想问就问,我已经做了这个恶人,你把想问的都问出来。”

陈星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一直摇头,无声地央求他赶紧挂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道安等了一会儿,“如果您没有问题的话,我就挂电话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因为类似的事情接到电话,抱歉。”

陈星和蒋弼之隔着宽大的书桌对望。他问到他想问的,知道蒋弼之没有带着别人去旅游,而自己在蒋弼之这里确实是很特别的,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与愉快。

蒋弼之站起身,回到自己卧室洗了把脸,拍了拍脸颊,让皮肤多了几分血色。他对着镜子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下了楼,发现陈星已经坐在露台上,和陈月他们有说有笑起来。

散席后,陈星去送陈月,钟乔留下善后,蒋弼之喊住他:“那些不着急收,我有些事想问你。”

钟乔其实已经看出他和陈星刚刚闹过矛盾,所以当蒋弼之问他时他也没有太过惊讶。

“你之前是不是同林医生聊起过我和陈星的事?林医生当时怎么说的?”

钟乔出于对自己职业素养的维护,先解释道:“我没有特意和我妻子说过您和小陈先生的事……”

蒋弼之疲惫不堪,“别跟我绕弯子了。”

钟乔顿了一下,“之前,我是说去年,您追求小陈先生的时候,我和我妻子,那时候她还没和我确定恋爱关系,我是把她当做心理医生来咨询……”

蒋弼之有些急了,“让你说正事!”

钟乔加快了语速,“当时她不知道我问的是您的事,只说年长又工作繁忙的男性不适合找年龄小很多的伴侣。”

“为什么?”

“因为……年龄小的伴侶如果倾向找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恋人,通常是父母爱有所缺失——当时我妻子不知道小陈先生的情况,她只是猜测,后来也验证了她的说法——年龄小的伴侣期待从恋人那里时刻得到关注,就像子女期待父母的关注一样。但是,您太忙了,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所以……”

“不用说了。”

“是,先生。”

可是过了半晌,蒋弼之又问钟乔:“林医生还说过什么?”

“她们那一行有规矩,不能随便用专业知识去论断身边的人……”他看到蒋弼之失去耐心的脸色,改口道:“但是小陈先生的情况很典型,我妻子确实提过几句,不过说得不多。”

说来说去,还是说到陈星小时候,因为他父母过早离世、监护人又不负责任,导致他对爱有强烈的匮乏感。这种匮乏感在日常生活中不会有太明显的表现,但会在最接近亲子亲密的成人依恋关系中展露无疑,表现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粘人、敏感、多疑、情绪化等等,会令伴侣疑惑不解并且疲惫不堪。

蒋弼之听完后静了半晌,轻笑了一声,“就因为他受过苦,所以就不适合谈恋爱?我觉得这理论不对。”

钟乔语塞,想了半天才从他不完善的知识体系中捞起一星半点科学依据:“不是说不适合谈恋爱,而是说……焦虑依赖型很容易被看起来理智冷静的人吸引,反之亦然,外表冷静但内心感情充沛的人也容易被他们情感丰富的表象吸引。这两类人是天生的互相吸引,但也是建立恋爱关系以后最容易产生伤害的,对双方都是伤害……”

蒋弼之冷声问道:“你想劝我和陈星分手?”他知道两人前阵子闹别扭的事瞒不过钟乔。

钟乔顶着他不悦的视线立刻否认:“没有。只是既然您说到这里了……您两个星期前去检查过一次心脏,要不是我收到账单打电话问了一下,还不知道您身体出了问题。”

蒋弼之不以为意,“检查结果你没看吗?没什么问题,就是最近休息不够,养一养就好了。”

钟乔叹气,“您以前更忙的时候都有,也没出过这种问题。”

蒋弼之自嘲地笑笑,“看来确实是年纪大了。”

钟乔不赞成地看着他。

蒋弼之也敛了笑意,严肃道:“以后不要提这事了,更不要在陈星面前提。”他顿了顿,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你不就是想说陈星因为小时候受了太多罪,心理有些问题吗?确实,谁都想找个完美的伴儿,可是人人都想要完美的,那剩下那些不完美的小孩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生气了,竟然对钟乔进行人身攻击,“真照你说的,只有心理健康的人适合当恋人,那你肯定娶不到老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打一辈子光棍。”

钟乔这下彻底语塞了。

“所以说那些东西都没用,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蒋弼之这样总结道。

他不想管什么心理学,不想听那些狗屁理论,任何学说如果只能让人产生悲观情绪而非信心,那就毫无用处。

他爱陈星,陈星也爱他,这才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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