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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闹

仙人跳 四面风 3487 2024-01-28 16:02:42

陈星不明所以。

蒋弼之拉下他那边的遮光板,扳着他的脸让他自己照镜子,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失了分寸,铁钳似的捏着陈星两腮,掐得他脸颊酸疼。

陈星只觉得心头有丛火苗“蹭蹭蹭”地往上蹿,直到看见自己被捏得变形的脸,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一把挥开蒋弼之的手,大吼道:“我被人亲一下你就这样!那你呢!你和多少人亲过?!睡过?!”他伸长手臂,像蒋弼之刚才捏他那样掐住蒋弼之的脸,比蒋弼之对他还要用力许多,“我也要这样弄你吗?!疼不疼?!我这样掐你你脸疼不疼?!”

蒋弼之震惊地看着他,脸上疼不疼已无从顾及,他只觉得心里像被捅了一刀,疼得他遍体生寒——

他竟然从陈星眼里看到怨恨。这怎么可能?陈星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陈星看到他的脸色,猛地松了手,怔了怔,重新窝回座位里,脸朝向右侧窗外,用后背告诉蒋弼之他现在不想和他交流。

蒋弼之打开储物盒,拿了包烟和一支打火机下了车。车门关闭时发出一声闷响,陈星低下头,用手掌盖住眼睛。

没有过太久,蒋弼之回来了。陈星的脸一直朝着窗外,此时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闻到淡淡的烟味,心安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可悲,刚才他真害怕蒋弼之一去不回。

“星星……”蒋弼之的嗓子完全沙哑了,却不是抽烟抽的。一支香烟不会让人嗓子一下子就沙哑下来。

他自己也没料到声音竟然哑成这样,立刻顿住,清了清嗓子,用更轻更低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你是一直因为……李道安,才不开心,我……”他静了许久,和陈星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对视,“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陈星通过窗玻璃和他对视,黑夜模糊了两人的神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蒋弼之启动了车子,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家,连车库都没进,直接将车停在院里。

两人先后下车,蒋弼之开门,陈星跟在后面,换鞋时也是一前一后。若是往常,两人这一段路一定是有说有笑的,但今天没人吱声,使得那些脚步声、开门关门声,甚至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令人窒息。

他们来到客厅就都不想继续走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中间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蒋弼之先开口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和李道安见面,包括公司的会议,甚至电话会议。我会让王助理负责这件事,只要是他出现的场合,我就不会去,这样可以吗,星星?”

陈星看了他一眼,在他脸上看到坦诚与隐约的请求,这让他更觉得自己心胸狭隘,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蒋弼之见陈星没说话,暗自叹了口气,“或者这样,我让他自己辞职……”

“用不着!”陈星恼怒地打断他,“他又没犯什么错,人家工作得好好的你凭什么不让他继续干了?”

蒋弼之感到几分焦躁:“那你说怎么办?”说完觉得语气有些冲,短促地喘了一声,放缓了声音,“星星,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别自己憋着,好吗?”

他又是这样,看起来如此诚恳而得体,只从他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

陈星定定地看他片刻,“你会说实话吗?”

蒋弼之依然坚信自己在李道安这件事上不算欺骗,果断地点了下头:“当然。”

然而陈星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无从招架了:“你们睡过多少次?”

蒋弼之抿紧了唇。

过了许久,陈星冷笑一声:“数不清了是吗?你们俩好了两年多?按照你平均一星期两次的频率,我算算……嗯,两百多次。”陈星两眼放空地盯着面前的茶几,没什么起伏地喃喃重复:“睡了两百多次。”

蒋弼之几欲抓狂,“星星!不要想那些东西好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技术好不好?”

蒋弼之一怔。

陈星执拗地问他:“他是那种矜持型的还是我这种放得开的?你以前喜欢那种是不是,我看刘谨之也是那种类型。你和刘谨之睡过没?他那么傲,愿意让你干吗?”

蒋弼之看见他的神色,突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他的星星多聪明啊,知道说什么东西会让自己难堪痛苦,可这些问题分明就是双刃剑,他在进攻的同时也在狠狠地刺伤自己。

“你们喜欢用什么姿势?在这里还是在他家?还是去嘉宜开房?你喜欢开房是不是,你之前说过客房是干炮的好地方……哦对了,李道安是你助理,你们可以直接在办公室,还可以去那间休息室。我才不信他没在你那间休息室睡过觉,你们在那里面干过,对不对?”陈星嗤笑一声,“蒋董真会享受,开会开烦了就来一发,提上裤子继续精神抖擞地……”

“星星,冷静一下。”蒋弼之打断他,缓缓地摇下头,“我和李道安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忙,比现在要忙很多,约会的机会非常少,多数交流都是工作上的。我也从不和人在公司里做亲密的事,更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不要再问其他的。这些都过去了,不重要,也无从改变,说出来平白是烦恼,你问的这些问题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陈星在心里大喊:“骗子!又骗人!”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那安怡小姐怎么和李道安那么熟?

“过去的不重要?”他冷笑道:“别人亲过我,这也不重要?”

蒋弼之如他所愿的陡然变了脸色,心头火气,怒不可遏,却又强自镇定。他盯着陈星耳畔的那一抹红色,极力控制着语气:“今天就当是例外,你喝醉了,又生着气,一时放纵一下,没关系,但是下不为例。”

陈星看着他,抬手抹了一下自己耳侧,没能将那一片红印擦走,反而抹出一条长长的尾巴,伸向脸颊。

“你之前真没亲过别人?”

他今天几次三番地质疑,这种诘问的态度实在很伤蒋弼之的自尊。他胸膛剧烈起伏一下,努力让自己别失控:“没有。”

陈星笑起来,“可是我之前亲过别人,认识你之前。”

蒋弼之猝然起身,低头看着他,浑身都显出暴躁。

“什么时候?和谁!”

陈星仰头看着他,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如果忽略掉心头那点剐肉似的痛感,看见蒋弼之如此失态简直是太过瘾了。

“就在你……强迫我那次,之后,没多久,我和一个漂亮姐姐去开房……”

“别说了。”蒋弼之往后退了半步,“不用跟我说这个,你我都是一样的,提这些对我们没有好处,你那时候……那是你的自由,你不要告诉我。”

他强自镇定,语无伦次,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甚至比陈星这段时日的胡思乱想夜不能寐更狼狈。

陈星更高兴了,声音里满是雀跃:“我那时候恨你恨得要死,觉得自己好好一个男人,竟然被人给、给上了……就想着,我必须得找一个女人……”

“别说了!”蒋弼之面露哀求,“别说了好吗?星星,不要说了。”

陈星眼里闪动着不正常的亢奋,“是个姐姐,特别漂亮,她主动加我微信,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那天她喝多了,让我去接她,她教我怎么在宾馆开房,她那天穿的是黑色的内衣,特别性感……”

蒋弼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门摔出一声巨响。

陈星坐在沙发上呆了片刻,猛地起身打开通往露台的门,听见外面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他颓然地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心想着:“你又闹,又把他闹走了,谁受得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星感到自己快被黑夜彻底吞没时,他再次听见汽车声,由远及近,几乎是瞬间就变得很清晰。

他赶忙站起身,却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摔倒,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才恢复清明,忙向门口跑去。

他激动地旋开把手,门被从外面推开,险些撞得他一个跟头,紧接着他就被拥进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蒋弼之抓着他粗鲁地亲吻,两手捧着他的脸颊让他动弹不得。这种亲吻夹带着撕咬,陈星的眼角瞬间迸出泪来。

这是无比凶狠的亲吻,像是要洗掉什么痕迹一般野蛮,陈星也咬他,两人很快就在彼此嘴里尝到铁锈味。

蒋弼之和他紧贴着额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我们不吵架,好不好,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不要吵架。”

陈星双眼含泪用力点头,“不吵,是我错了。”

蒋弼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是我不好。”

两人相拥着躺到床上,和往常那样,他先给蒋弼之背两页汤姆索亚的故事,蒋弼之再给他讲后面的。

念完这一段,蒋弼之又给他讲了几处生词和语法,陈星认真听着,然后搂住他对他说“我爱你”。

此时此刻两人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然而蒋弼之说了多余的话。

他想让陈星更宽心,说道:“你可能觉得我跟他们分手了还见面,算是藕断丝连,其实不是。你想,我每天要见多少人、天盛有多少李经理那个级别的下属,他们只是我每天打交道的千百个人中的一两个,只不过因为你知道他们的名字,才觉得我和他们总有来往,但其实不是……”

他这话突然提醒了陈星,让他想到什么更可怕的事。

蒋弼之看他又有心事,便鼓励他说出来,什么事只有摊开来才能解决,闷在心里反而是麻烦,过后爆发起来更要命,就像李道安这事一样。

陈星犹豫一瞬,问他:“我就再问一个,你别嫌烦。你除了之前说的那四段,还跟别人上过床吗?”

蒋弼之沉默了。

陈星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感到心灰意冷,推着他胳膊低声道:“你走。”

蒋弼之露出痛苦与羞愧,“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候没比你现在大多少,还不够成熟。”

陈星冲他大吼:“你老是这样!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我要是不问、不自己发现,你就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你之前说起李道安的时候就一脸无所谓,我还以为你们就是小打小闹,结果呢?!你们好了两年!两年!到现在他都对你旧情难了!你说起刘谨之也是那样,好像就、就跟普通同学一样……结果他到现在都见不得你喝酒,心疼得、心疼得特地到我跟前奚落我!你、你就是……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说的话还能不能信?你就是个大骗子!”

陈星的情绪异常激动,脸上涨得通红,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蒋弼之又心疼又懊悔又愤怒,拉起他的手问他:“刘谨之什么时候奚落你?怎么回事?”

陈星愤怒地甩开他,蒋弼之的手磕到床头柜角,疼得他脸部瞬间扭曲,眼里也浮起生理泪水。

他于泪眼朦胧中看见陈星将脸蒙进枕头里,哭着说道:“说什么一直想着我,都是假话,其实早就把我忘了!你现在怎么说他们,你那时候就是怎么说我的吧……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蒋弼之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看他半晌,陈星一直将脸藏起来不让他看见,只有肩膀一直因为抽泣而颤抖。直到陈星又出声赶了他一次,他才失魂落魄地出了这个房间。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陈星自己发现了。

他撒了一个谎,之后信誉全失。

他曾经训斥蒋安怡,问她“撒谎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那个时候他光明磊落、义正辞严,说:“不是谎言被拆穿,而是你因为这一个谎言而失去信誉,此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受到质疑。”

如今这句话应到他自己身上了。

撒过的谎收不回来,和别人的过去也抹不走,他从没有如此刻这般无力、这般羞愧过。蒋弼之站在门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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