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洐的身影消失不见, 姜让语赶紧收回视线，跟上陈遇的步伐，一起进了电梯。
接下去这一天过的, 跟之前任何一天都没区别。
陆疏洐平时怎么样, 今天还是怎么样，要论唯一像有反常的地方, 居然是这一天没理他。
之前有什么工作, 需要什么资料，陆疏洐都会直接联系他要，这天反而句句通过陈遇传达, 让他把东西全交给了陈遇。
“顾夕悦”的微信更不用说，安静了一整天, 什么消息也没收到。
要不是处理的工作还是昨天的遗留部分, 他都怀疑昨天全部的惊心动魄只是自己的想象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平静。
他并不是要陆疏洐给什么特别照顾, 或是什么优待。
但就是……
经历过昨天那样激烈震撼的情绪起伏, 心里的落差感一下很大。
姜让语只能反复安慰自己不要受这件事影响，认真做好该做的工作。
然后在临近下班前，打好自己的辞职通知, 递到了陈遇面前。
对的, 辞职通知。
昨天晚上跟姜书钰说的那些话不是瞎编, 而是真心实意考虑过。
或许早上来的时候, 心头是有犹豫跟不确定。
可度过这么一天，感受到陆疏洐的冷淡后, 他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不是陆疏洐的冷淡让他有多低落难受，而是陆疏洐的冷淡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 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是陆疏洐处于主导地位。
陆疏洐可以在前一天的强势告白后, 迅速切换心情，转回平时，还比平时更冷淡，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可姜让语做不到。
他总是会受到影响，心情会有起伏的落差，会被陆疏洐的行为牵着走。
难道要一直这样吗？
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就是因为之前的他太多犹豫，既要又要，最终将自己推入了这样的境地吗？
已经吃过一次大亏，足够姜让语吸取教训，不敢再犯了。
他该悬崖勒马了。
其实以前他就这么想过很多次，每次发生意外情况，或是又丢了什么大脸时，他心里都想着，迟早有天自己会打出辞职报告。
但当这一刻真来临，姜让语才发现，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担惊受怕，反而整个心情都轻松不少。
他甚至后悔没有早点辞职了。
在见到陆疏洐的第一眼，知道相亲对象就是自己的新上司时，他就该辞职了。
只是当时的他太贪心，又胆小。
不想失去大公司的光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如哥哥姐姐，又不想承担真相万一暴露的后果，所以选择踩在薄冰上行走，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结果一直错到现在，反而让他付出了更多更大的代价。
呼——
没关系，就当成长的代价了。
经历过这么多事，虽迟到很多，但他终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姜让语自我安慰到，他成熟了呢！
陈遇看到姜让语的辞职报告。
陈遇露出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绝望的表情。
又发生什么了。
今天谁都没出去，最多就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他自认为什么都没错过，怎么突然就到姜让语要辞职这步了。
陈遇当然不敢立刻汇报给陆疏洐，而是先将姜让语叫到了一旁的小休息室，单独询问：“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姜让语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
不管换成什么问法，这个结果都不会变，因此不再需要寻找各种借口理由，回答起来并不困难。
“是我有了另外的职业打算。”他说。
陈遇试探地问：“是准备好跳槽了？还是准备改行？”
姜让语说：“是我准备考公务员了。”
“……”
陈遇感觉一噎。
这还真是个顶级绝佳的好理由，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陈遇想了想：“考公是很好的选择，也是非常稳定的铁饭碗没错……但据我所知，如果从基层岗位做起，大概需要好多年，才能达到你现在的工资水准吧？”
陈遇怎么不知道这是姜让语编出来糊弄人的。
但姜让语敢编，他只能顺着这么问。
“而且脱产备考的压力会很大。”陈遇说，“我相信小姜助理的学习能力，但万一没能得偿所愿，想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工资高低没关系，我家不缺钱。”姜让语说，“而且我家人也非常支持我的选择，他们说了，我考几年都没关系，只要能考上就行。”
“……”
陈遇还能说什么呢。
这话放到任何一个公司，任何一个HR都将无话可说。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能强留你。”陈遇说，“但你要走，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还需要看陆总的意思。”
“我知道。”
“……那行。”
陈遇试过了，即便是假装，他也假装努力了。
谁叫姜让语将辞职报告递到了他面前呢。
这对天杀的小情侣。
下次如果再闹到这步，他希望姜让语能省去他这环，直接递到陆疏洐面前，省得他万一被陆疏洐迁怒。
果然，陈遇将这份辞职通知拿进陆疏洐办公室没多久，陆疏洐就来叫姜让语进去了。
——虽然传达的人还是陈遇。
姜让语已经做好面见陆疏洐的心理准备，但真踏进陆疏洐办公室时，还是有些心跳漏拍。
他敲了敲门。
听到陆疏洐说“请进”后，才深呼吸缓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决心，开门进去。
但跟之前一样，先探出一个脑袋，往里瞧瞧。
结果这次陆疏洐没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门旁边，姜让语一探出脑袋，就看到陆疏洐放大的五官。
有点刺激过头。
姜让语被吓一跳，脑袋撞在门框上。
咚——
好了，好不容易清醒聪明的大脑，这下又给撞成痴呆了。
陆疏洐：“……”
伸手将姜让语拉进去，然后关门上锁，防止别人误入。
“为什么要辞职？”陆疏洐开门见山地问道。
姜让语揉着额头，来前心头的紧张倒是因疼痛消散了大半，但暂时没有回答。
陆疏洐显然耐心不足。
见姜让语没有回答，又追问：“是昨晚的事影响到你了？”
如果还在昨晚，姜让语一定会羞辱承认。
好像承认被影响，就承认在意陆疏洐一样。还会显得自己在工作上不够专业，容易将私事的情绪带到公事上。
昨晚的姜让语，就是这么容易被激将到。
但现在不会了。
姜让语索性干脆承认：“对，影响到我了。”
“……”
而姜让语一承认，陆疏洐的办法就失效了。
昨晚那招不好用了。
虽然姜让语还是手捂着额头，造型看上去有点诡异，但面部有了点遮挡物，他心里就多了几分安全感。
姜让语说：“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我想不管是谁，被老板那样说了，都会受到影响的。”
说完，又小声地加上一句。
“可能不受影响的只有你吧……我看你不像受到影响了……”
陆疏洐很快否认：“我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但在忍不住的时候，姜让语还是会忍不住：“……那你今天这么冷静，你是故意的吗？”
“……”
没想到刚才那下还把姜让语撞聪明了。
竟在瞬时之间抓住了不可察觉的小漏洞，将陆疏洐原地反杀。
而且不给陆疏洐反应的机会，又接上：“既然你故意这么做，看到我受影响了，一定很开心吧？”
“但是我不开心，你这样很过分。”
“……”
尽管这话是姜让语歪打正着，但正好戳中了陆疏洐的心中所想，让他无法反驳。
他的确是故意这么做。
前后态度转变够大的话，人心里就会产生一定落差值，就算姜让语不喜欢他，可这种方式足以让姜让语在意他。
这跟昨晚的威胁一样，都是带着风险的办法。
只是昨晚陆疏洐赌赢了，今天做过头赌输了。
当陈遇将姜让语的辞职通知递到他面前时，陆疏洐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
“不过算了，我对你也做过很过分的事，我知道，你也肯定有过不开心……”
陆疏洐沉默不言的扑克脸太吓人，姜让语又很怕自己惹怒他，赶紧把台阶铺上。
不过铺上台阶后，心里也更加确认自己要离职了。
这种行为就是理由之一。
面对陆疏洐，他连很基本的小声逼逼都不敢，心理态度非常卑微。
“辞职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在公事上，我无法再跟您共事了，这是我的能力不足，我也不打算锻炼这方面能力。”
姜让语放下手，低下头，小声但快速坚定地说道：“接下去的一个月，我会全力尽到最后的责任，做好所有交接工作。”
“我还没同意你离职。”
“……不需要您同意，我有离职的自由。”
姜让语依然小声但坚定。
“陆董那里呢，你也不管了？”
“……既然现在管事的是您，没必要再告知陆董了。而且有点人员流动很正常，陆董能接受的。”
虽然还有小间谍的事情没处理干净。
但这边先辞了再说，之后再考虑其他。
陆疏洐往前走进一步，沉声道：“我是说，顾夕悦的事，你也不管了？不在乎陆董调查了？”
昨晚就是被陆疏洐的这个威胁吓到，才答应了他继续应付陆丰荣。
可现在姜让语想明白了。
要是再继续下去，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呢？
他已经切身体会到了真相败露的结果，难道还要再在陆丰荣哪里感受一回吗？
隐瞒迟早有暴露的一天。
不会有好下场的。
姜让语呼出口气：“不在乎了，您想说就说吧，我会亲自向陆董谢罪的。”
“大不了我以死谢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