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洐没直接点名是谁，但大家心照不宣，都想到了上午姜让语被针对的事。
如果早上只有姜让语进过陆疏洐的办公室，那他毫无疑问会成为告状的首要怀疑对象。
但早上陆疏洐跟班主任谈话似的，把每个人都叫进去过，大大分散了姜让语的可疑度。
而且只有姜让语是带着工作出来的，其他人还都是单纯谈话。
再结合姜让语平时在办公室里弱小无助的形象，反而成了嫌疑最小的人。
姜让语很难不感动。
陆疏洐私下再难伺候又怎么样，他在职场上的伟大形象足以为他挽回一切！
陆疏洐：“就这样，谁有异议吗？有的话现在可以提出来。”
下面一片安静，谁敢有异议呢。
“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是没有异议了。”
说罢，陆疏洐看向了陈遇。
新助理看上去跟陆疏洐的年纪差不多，也是一张冷脸。
就是个子没陆疏洐高，眼神也没陆疏洐那么凶。
他开口跟众人打招呼，语气不咸不淡，非常公式化：“大家好，以后就是同事了，希望跟大家合作愉快。”
陆疏洐说：“王秘书，麻烦你带陈助理先熟悉这里。”
王林翰完全没了平时的巧言令色，看上去还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是没办法：“……好，我知道了。”
陆疏洐回了办公室。
大家的目光这才大胆地锁定在新助理身上。
只见人家不卑不亢地走到王林翰面前：“王秘书，请问我的工位在哪？”
王林翰用手指了指：“那儿呢那儿呢……小陈，你先把自己的东西整理整理，晚点我再带你熟悉环境。”
一句小陈，默默摆出了自己的年龄跟资历，试图反压新助理一等。
结果新助理根本不吃这套，将随手携带的背包一放就问：“你们应该有工作群吧，拉我进去。”
王林翰：“……”
“没有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建一个，你们都加一下，以后有事可以在里面通知。”
王林翰：“……有群，当然有群。你别急，等我找给你。”
姜让语听着，默默在心中感叹，新助理的气势真惊人啊。
因为王林翰年长，入职时间又长，其他部门的人平日里对他都很客气。
哪想来了个年轻的新助理，以后直接压在他头上不说，连多余的面子都不给。
很少看到王林翰这么憋屈的模样。
到这会儿，姜让语早上的委屈差不多都消散了。
就当陆疏洐这出整顿是为了他吧。
希望以后陆疏洐多多维持自己的职场人设，并适时提高标准！
反正他再也用不着以“顾夕悦”的身份跟陆疏洐见面了，这家伙私下再难伺候都跟他无关了！
……
周六，姜让语去看了陆丰荣。
因为陆疏洐正在进行的调整计划，分到姜让语手上的工作逐渐变多，也更正式。
但毕竟是刚开始，还需要一段适应期，所以这周姜让语竟挺忙，等休息了才能去看陆丰荣。
陆丰荣表示这就是周末加班，会给他算双倍工资。
反正姜让语在家没事干，自己也愿意去，所以带上陆丰荣想吃的甜品，再次出发了。
不过这次不是陆疏洐送他。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次姜让语打车到了指定地点，之后是陆丰荣的私人司机出来接他。
陆丰荣休养得还不错。
有段日子不见，身材瘦了些，不过脸色跟精气神都比之前更好了。
今天姜让语带的是草莓千层跟巧克力脏脏包。
“诶呀小姜，我可算等到你了……这里的营养餐真不是人吃的，我成天想着你这一口。”
陆丰荣边说边拿起了脏脏包，一口下去，嘴巴手上顿时一圈黑漆漆。
不管平日里是什么身份，吃起脏脏包来都一样，休想干净。
姜让语头偷偷笑，坐在陆丰荣旁边：“……但是陆董您的气色好多啦，皮肤都变好了呢。”
“我一个糟老头，要什么皮肤好不好的。”陆丰荣笑道，“这面包真好吃啊，以前我就只吃过一次。”
“是的。”
姜让语记得，他第一次带这个面包的时候，陆丰荣就尝了新鲜，后来再没吃过。
“当时我觉得这面包好吃，就是吃起来太麻烦，吃过哪里都脏……现在好了，不用维持形象，能想吃就吃了。”
姜让语还挺诧异。
没想到后来陆丰荣不吃，竟是为了维持形象。
突然就想到了陆疏洐。
下次给陆疏洐送个巧克力脏脏包吧，看他吃起来是什么样，应该也会很狼狈吧。
“最近公司还太平吗？”陆丰荣问，“那小子管得怎么样，你觉得还行吗？”
“那小子”肯定是陆疏洐了。
心里刚好想着他，陆丰荣就说到了他，姜让语感觉像被点破内心似的，慌了一下。
“……公司跟之前差不多，我觉得陆总也挺好的。”
当着爷爷的面，难道要指责人家的亲生孙子不好吗？
就算陆疏洐是个乱来的王八蛋，姜让语都不一定敢说实话，更不用说陆疏洐真挺不错了。
反正职场版的陆疏洐，在姜让语心里的形象日渐光辉。
陆丰荣吃完一个脏脏包，擦了擦嘴，突然叹气道：“……唉，疏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姜让语一愣：？？？
这话多少有点离谱了。
苦命的孩子？？谁是孩子？？谁苦命？？
年纪轻轻就成为超大企业的执行总裁，赚着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这叫命苦？？
姜让语满腹吐槽努力压在心里，这就是长辈对孩子盲目的溺爱吗？？
“上次你也看到了，我跟儿子之间的关系很糟糕……其实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更糟糕，除了我，疏洐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
姜让语眨眨眼，这点他倒是用另一个身份亲眼看过。
“他跟他父亲的关系，用水火不容都不够形容。”
陆丰荣叹气：“之前我还在，能管住他们……现在我退下来了，也不知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大概是之前自己撞破过，陆丰荣又找不到其他倾诉的人，所以才跟自己说这些吧？
姜让语也能理解，默默听着。
“我是真的很担心疏洐啊……”
姜让语想了想：“是怕他父亲……会趁您不在欺负他吗？”
这是比较符合常理的惯性思维。
但主要是姜让语觉得陆疏洐并不需要担心，就上次他跟他爹打擂台的画面，他爹还真讨不到多少好处。
陆丰荣笑了：“这我倒不担心，我是担心他去欺负他爹。”
姜让语：…………
抱歉，打扰了。
“说出来怕吓到你。”
可陆丰荣还是说了：“疏洐十五岁的时候，差点真杀了他爹。”
姜让语：…………
震惊。
要不是场景不允许，陆丰荣一定能看到他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幸亏我及时发现，阻止了他，不然他就真下这个手了。”
“原本我以为，随着他长大，时间会稀释他对父亲的仇恨，但现在来看，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只是更深了……如今我管不住他们了，每每想到，实在心焦啊……”
这对姜让语来说超纲了。
他是知道陆疏洐跟父亲的关系不好，也能猜到大概原因。
可他压根没想到，陆疏洐的仇恨会这么深，甚至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有了极端做法的念头。
“他还很年轻，有自己的人生，还有大好的前程跟未来，不应该毁在这些事上……小姜，你能理解我的担忧吗？”
因为亲眼见过，即便陆丰荣没将原因说清楚，姜让语也能大致理解。
再想起陆疏洐往日那么强悍高冷的形象，意外他竟还有这么一面。
姜让语抿抿嘴唇：“您是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吧……就算不能原谅父亲，也不要搭上自己的人生……”
陆丰荣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对，是这个意思。”
“所以小姜，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姜让语一时没想太多：“……您说，如果是我能帮忙上的，我一定尽力。”
“他在公司的日常情况，但凡出现了任何异常，我都希望你能及时告诉我。”
“我也会让他特别培养提拔你，之后外出行程，都让他带着你，希望你帮我盯着他些。”
姜让语：…………
上！当！了！
他！又！上！当！了！
回忆上次来时，他就受过这么一遭，误将陆丰荣的暗中敲打当成真心夸奖。
没想到这次又中招了。
他还以为陆丰荣是找不到这种事的倾诉对象，刚好他撞见过，所以才敢跟他说。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将陆疏洐的秘密都透露出来，结果竟是要他去做陆疏洐身边的小间谍！
姜让语恨自己的两次回应。
他刚才应该装傻，应该玛卡巴卡，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姜让语内心不愿，却又很难拒绝：“……这，我怕自己做不好。”
陆丰荣却像是早有准备：“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违背道德的事，只是多多关注他的举动，将他在公司的表现告诉我就行了。”
“……”
“唉，这些只是一个爷爷怕孙子行错的担忧罢了，我也不知还能管他几年……所以趁还在的时候多管点吧，省得将来走了后悔。”
“小姜，你不用有压力，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本来我也打算好好培养你的……你放心，你的大好前途在后头呢。”
“……”
又是卖惨又是画饼，姜让语更无法拒绝了。
其实他清楚，在陆丰荣将这些事告诉他的时候，他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这些事是能随便告诉人的吗？
他怎么会觉得陆丰荣是找不到人倾诉了呢？
现在好了。
知道了陆疏洐的秘密过往，知道了陆丰荣的秘密行动，他怎么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
回去路上，姜让语瘫软在座位上，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
他相信陆丰荣会信守承诺，只要他能做好，之后肯定会提拔他。
但——
前提是不被陆疏洐发现。
要让陆疏洐知道他是陆丰荣派来的小间谍，他怕自己没命享受这些提拔了。
司机都看出了他的萎靡不振，关心询问：“小姜助理，你是晕车了吗？要给你开点窗吗？”
姜让语连忙坐直：“不用不用，我没事……”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姜让语刚一坐直，手机就传来震动，是私人号码的信息。
而发消息的人是陆疏洐。
陆疏洐：【顾小姐，下周末方便出来吗？】
姜让语顿时心头大震。
这家伙怎么还会来找自己？！
不敢置信地回复消息。
姜让语：【有事吗？】
陆疏洐：【嗯，需要你再去见下我的家人】
陆疏洐：【但这次不能乱来，要正经点，这次要见的是我爷爷】
姜让语：………………
谁？？你说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