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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结局

离婚后我死遁了 虞渊 8406 2024-01-22 14:56:36

“季瑜还活着?”

季瑾睁大了眼睛,虽说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陆以克开口的时候,还是愣怔住了,“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

陆以克说道,“我只是偶然遇到过一次,但我能确信你和季瑜之间的差别。”

季瑾和陆峙从检察院离开,那个陪同他们前来的公安上的人员还在努力劝慰着他们要放平心态。

但此时此刻季瑾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他再次想起那张陆峙用火焰烧灼过的那张纸,已经确信无疑是弟弟的笔迹。

是啊,柠檬汁。

他的弟弟已经这样隐晦地向自己传达着消息:那是季瑾第一次接触密码加密,只要把鲜柠檬汁和水混合,再灌到钢笔的墨囊,书写出来的字用火焰烧灼才会显形。

他们初中高中不在一个班级,天天传小纸条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加密。

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季瑾想起学生时代,季瑜在写小纸条的时候,总是爱在边边角角上写着各种线索,要合在一起用密码解密。

……等等。

那张纸上绝对不可能只有这样一条线索!

陆峙看到季瑾的神情焦急,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有些担忧,但还是跟在季瑾的身后。

季瑾连鞋都没有脱就直接奔向了那张白纸的存放处,他颤抖的手几乎拿不稳打火机,几次都没有打上火,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陆峙稳下季瑾的心绪,帮他重新烤一烤这张有着诡异字迹的纸团。

陆峙小心翼翼地掌控着火焰,争取将每个角落都照顾得到。果然如季瑾所料,白纸的四角上开始出现无规律的数字,就这样凌乱地散在上面。

“这是什么意思?”

陆峙皱了下眉头,虽然他不像季瑾那样能够熟练地掌握密码,但最基本的解密规则他还是懂一点。如果像现在这样只有单纯的数字,没有参照的密码本,他们又该怎么样才能知道传信人在讲什么?

他看向季瑾,却发现对方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恍惚。

陆峙似乎听到季瑾低语了一声,连忙竖起耳朵,却只见对方像是梦游似的站起身来,嘴里念叨着什么。

“陆峙,你还记得周川吗?”

他听见季瑾的声音,“你曾经在调解室拿着录像指控我是季瑾,因为我和周川正在研究一段密码。”

“……栅栏密码先把要加密的明文分为N组,然后从左到右竖向读取,形成一段无规律的话,形成密文。栅栏密码中的栏目数即为组数。”

周川的声音在回忆里响起,“你看,就是这样。”

当时的季瑾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在现实里随便偶遇到了懂得密码的人,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周川的存在只是给自己提供线索。

陆峙微微张大了嘴巴:“这是加密方式,那对应的密码本呢?”

“去帮我拿一张纸。”

季瑾的声音有些发抖,“还有笔。”

陆峙不明所以,立刻拿了纸笔过来,看到季瑾紧闭双眼片刻,把一大段他看不懂的法语默在纸上。

——《情人》。

封皮已经没有了,第一页就是那张写满密密麻麻的注释。那张附页很薄,上面的内容却是巨量的。

当时的季瑾为了不在齐曜面前露出破绽,是特意看过这本书的。

那上面古怪字体分布的字句,被季瑾从记忆里一点一点默出在纸上。

即便是季瑾的记忆力超群,但是想要默写出一门生疏语言的注释分布和位置,也是对季瑾的一门挑战。

他的额上几乎全是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但依然还是拿起笔,在白纸上按照栅栏密码,开始进行解密。

他的弟弟设下了一场只有季瑾才能解开的迷局。

陆峙不敢打扰季瑾,但对方解开谜底的速度却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

——答案是一个地点。

陆峙看到那个地点立刻脸色一变,甚至季瑾都没打开地图搜索,他便立刻沉声说出了答案:“我知道这是哪里。”

在季瑾被宣告死亡的那些天,陆峙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曾沿着那条河流上下搜寻。

而这个地点,正是那条河流的下游。

两个人立刻报警,然后果断地开车向季瑜给定的地点前去。

*

“啊啊啊啊!!”

温云云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师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发出了尖叫,但很快就被季瑜捂住了嘴。

对方的神情很是冷淡,只是当着她的面再次拿出了那把锋利的刀。

温云云惊恐地挣扎着,对方似乎很享受她这样畏惧的神情,但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松开了手。

“你,你是谁……”

温云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和我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我才是季瑜啊。”

季瑜说道,“季瑾的故事我也听了,那在你去死之前,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因为你本来应该姓陆。”

“那我和陆知熙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显然在温云云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得非常震惊,只是继续询问了下去,“我看到过他母亲的照片,我和他的妈妈长得有点像。”

“那是因为你才是陆家二房的亲生孩子。”

季瑜的语气依然非常平静,“但是当时的二房需要一个男孩子来掌权,他们夫妻之间签订了协议,如果生不出男孩,你的亲生母亲就会被休弃。”

“陆知熙不过是你的母亲随便找来替换太子的狸猫。”

季瑜说道,“而你,是陆家二房的血脉。”

温云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巨量的信息,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绝望地看着拿着刀的男人越走越近,声音嘶哑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师父是你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无冤无仇……”

季瑜低了下头,似乎是笑了一声,“陆小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温云云满脸惊恐地看着季瑜走向自己,浑身上下却全都被捆着,连挣动都不能。

“冤有头,债有主。”

季瑜说道,“是啊,你的父亲用药迷奸了我,把我囚禁在他的居所,甚至还毁掉了我的腺体……是你父亲毁掉了我,我已经找过他算账了,你作为他的女儿,又怎么不能替你父亲分担一下他的罪孽?”

温云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

但季瑜并没有听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陆家所有的人都不无辜,你是他的血脉,虽然他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但杀了你们这些人,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我在公安门口几乎头都要磕破,可是我连门都进不去。检察院的保安已经把我当成了疯子,看到我就喊人把我打出去。再后来,我终于能伪装着走进司法的大门,可当年所有的犯罪证据却都已经被人销毁,我连案都立不了。”

季瑜的声音非常平静,仿佛这些绝望的过去都好像别人的一样,“于是我终于想通了。就算立了案,他大不了只蹲几年局子,过一段时间就出来了。他有着权势和地位,有着阖家团圆的幸福,就算蹲了局子照样能风生水起,说不定只要他活着,我和我的哥哥都要被他迫害。”

“所以,法律做不到的事情,那我就来做。”

季瑜说道,“法律不杀他,那就让我来杀。”

“至于你们陆家的人,早晚都要死。”

温云云看着季瑜擦着自己手里的刀,害怕地闭上眼睛时,却听到对方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听完了吗?这就是我所经历的一切,亲爱的哥哥,你还要藏多久呢?”

陆峙和季瑾从木屋的外面走进,他们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季瑜正挟持着的温云云,此时正狼狈地倒在地上。

“哥。”

季瑜望着眼前的人,牵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从小到现在,我出的谜题,只有哥你能解开。”

季瑾看见季瑜的那个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弟弟像眼前这样鲜活的表情,他颤抖着想上前,却被陆峙紧紧抓住。

“瑾哥,他手里有刀。”

陆峙低声说道,“他已经不是你想象里的那个季瑜了。”

即便陆峙压低了声音,但季瑜站得离他们并不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冷笑了一声,锋利的眼睛看向了陆峙:“我和我哥说话,你能不能先闭嘴?”

说完他又换了一张脸,流露出让季瑾心碎的那种脆弱表情:“哥,他凶我,你能不能站到我这里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害怕……”

陆峙和温云云看着这一幕简直都傻眼。

那个沾着满手鲜血的疯子在季瑾面前装起可怜,谁会信啊。

但让他俩都没有想到的是,季瑾却真的走了过去。

“瑾哥!!”

陆峙大吼一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瑾走到季瑜的身边。

季瑾望着这张与自己记忆里差别无二的脸颊,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瞒着我?”

“哥,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季瑜看着季瑾的表情有些局促,“如果我听你的话,没有孤身犯险,那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割除腺体的真相?”

季瑾问道。

“那个其实是我故意的。”

季瑜说道,“他对我色心不改,只要我腺体存在一天,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故意让他咬烂我的腺体,然后在摘除腺体手术之后假装封闭情感成为自闭症……在被他关在酒店房间的时候,我就看到电视里有人通过车祸的方式死遁离开,我不想让哥哥担心,更想让哥哥忘记我,所以我假扮自闭这么多年,就是希望哥能忘了我。”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爱上陆峙!”

季瑜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是,确实是陆峙的父亲接济了我们,可是陆峙他对你一点也不好。我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我一直都知道,自从你们结婚后,你的心情就越来越差……”

“于是我就想,这一次我要再和哥哥玩小时候的猜谜游戏。哥哥永远都猜得到谜底,我从来都输得一败涂地。”

季瑜说道,“我以为我终于会是赢家了,可是哥,你还是解开了这个谜。”

季瑾望着他。

“哥,你为什么还在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季瑜握紧了双手,“像他这样的废物,连你的猫都保护不好,更何况保护你?他对你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季瑾微微睁大了眼睛:“是你从陆以克手上救下了小猫?”

“我怕哥你会伤心。”

季瑜答道,“陆家的人都该死,小猫这么可爱,他陪着你我放心。”

季瑾感受得到他话语里的偏激,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季瑜……”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季瑜发出了一声冷笑,“据我所知,到现在都没有人把温云云的失踪和当年的案子挂上钩吧?我已经做到这样明显,可是依然没有人来……既然没有人来,那就说明天也要陆家的人死。哥,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先杀了这两个碍眼的人。”

陆峙迅速地从口袋里拔出枪——那是他和季瑾在木屋外面发现的枪支,被藏在草垛的下面,让陆峙捡了一把放在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显然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用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让季瑜束手就擒,便看见对方直接拽住了季瑾。

“陆峙。”

季瑜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淡淡的嘲讽,“你敢开枪吗?”

他不等陆峙开口,便冷笑着说道,“陆家人的血都是冰冷而且肮脏的,你为了自己活下去,恐怕能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吧。”

“瑾哥!!”

陆峙完全没有听季瑜在说什么,他只看见季瑜手里拿着刀子,正逼在季瑾的脖颈上。

“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爱他。”

季瑜轻描淡写地说道,“先刺大腿上一刀,怎么样?”

“季瑜!”

季瑾怒着开口,却听见陆峙沉稳的声音,“如果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是不是你就放了瑾哥和温云云?”

“那得看我心情。”

季瑜乐不可支起来,“开始吧,我耐心有限。”

陆峙二话没多说,拿起地上的尖刀,几乎是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了断地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鲜血瞬间流出,在黑色的裤子上洇染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陆峙!!”

季瑾望着眼前这一幕,几乎不敢置信,“你们疯了?”

“没有啊。”

季瑜笑了起来,“哥,我只是在帮你试试他的诚意呢。”

“季瑜,不要再闹了——”

“那接下来,你就把刀插进你的腺体吧。”

季瑜像是完全听不到季瑾说话一样,朝着陆峙笑了起来,恶意满满地开口,“你不是想带我哥移植腺体,想让他当omega吗?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易感期,你把你自己的腺体弄坏,和我哥一样是beta不就完了吗?”

陆峙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把刀从大腿里拔出来,连带着一串血肉。

“不行,不能这样做!”

季瑾扭头看向季瑜,已经完全没有他平时那安然自若的样子了,“他无法摘除腺体,如果强行损坏,他会死的!!”

“那就死啊。”

季瑜冷漠地说道,“哥哥你怎么还不能清醒一点呢?陆峙到底都给你带来过什么呢?陆峙这样的废物就是完全配不上我的哥哥啊。”

而与此同时,被人忽略的角落,温云云却在用尽全力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她已经快到发情期了,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一队研究人员还没有走,他们白天会在这附近四处调查,等待饭点会回来生火做饭。

队里既然有alpha,那自然能察觉得到自己的信息素……那他们目前被人要挟的困境,也就迎刃而解。

陆峙此时已经站不住了,那一刀插进了大腿, 他此时因为失血,脸色都已经变得苍白。

他望着被季瑜死死抓住的季瑾,突然笑了一下:“瑾哥,没事的。”

“我愿意的。”

他把那枚刀尖对准自己的颈后,闭了闭眼,然后用力地刺入了进去。

几乎是刹那之间,陆峙便被直冲天灵盖的疼痛折磨到直接跪倒在地,痛苦得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鲜血几乎流得到处都是,季瑜似乎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松开了手,把季瑾推了出去。

“陆峙!”

季瑾冲上前去,地上的陆峙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此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才勉强睁开了眼。

“瑾哥……”

陆峙望着眼前的人,艰难地露出一个笑,“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好?”

他抬起自己的袖子,向季瑾展示他那正在运作的袖珍录音笔:“你看,我有好好听你的话,他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来啦。”

季瑾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眼前的人会死,没想过“陆峙”这个人,会有一天在自己的生命里悄然离去。

“瑾哥,我有点困了。”

陆峙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眼睛却依然如同从前那样明亮,“我可以,先睡一会吗?”

温云云的信息素终于在陆峙大量流出含有alpha信息素的血液彻底释放,正在返程路上察觉到不对劲的研究人员小队,还有找不到路的警察,所有的alpha都在这片荒野上嗅到了那样强烈的omega信息素,被本能驱使着向木屋走来。

季瑜听到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把地上的那把枪捡了起来。

“不能睡,你不能睡!”

季瑾用力地拍打着陆峙的脸颊,手上全是从陆峙身上流出来的血,他的手都已经在发抖,声音也完全连不成调子,“说句话,陆峙,说句话!”

“瑾哥……”

陆峙看向季瑾,吐出一大口血,笑着看向他,“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哄哄我……就我之前问过你的那个选择……”

“瑾哥,你能不能选我……”

“选!”

季瑾打断他的话,“你不会死的,别再说了。”

“你这次也是在哄我吗?”

陆峙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如果你没有哄我,就好了。”

“我没有哄你!”

季瑾急切地说道,“等你坚持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这个问题好不好?再坚持一会儿!”

持枪的警察已经从外面包围了这里,温云云的信息素给他们指路,让他们迅速来到了这里。陷入发情期的温云云被率先隔离,静脉注射了抑制剂和镇定药物,随队来的医生走到季瑾面前,把失血昏迷的陆峙抬上担架 ,急匆匆地抬上救护车。

季瑾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看见季瑜站在破旧的草堆里,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把枪。

警察已经占领了这里的绝对优势,但季瑜面对着这一切,脸似乎只有淡淡的嘲讽的笑。

他手里正上下玩着那把枪,漂亮的手指在那把枪上来回旋转,季瑾依稀有些恍惚,好像很久之前,他的弟弟当着自己的面,也曾经这样无忧无虑、娴熟地玩弄着手里的一把牌。

刑警全部持枪护盾,谨慎小心地围到季瑜身边,想将他按倒在地,制服上铐。

但还没等到他们靠近季瑜,他却在此时抬起头,手里的枪漂亮地转了一转,速度远超在场所有人的想象——甚至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季瑜抬起了枪,正指向其中一个警察的眉心!

而与此同时,其他在场的所有刑警也在同一时间拿起了他们的枪,齐齐地指向了季瑜!

季瑾的瞳孔猛地缩紧,只觉得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停滞僵硬。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听见旁边的长官直接对着对讲机下了命令:只要季瑜开枪,就当场击毙。

“季瑜!”

季瑾的声音都在发抖,“先把枪放下好不好?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季瑜,先放下枪好不好?”

但季瑜却根本没有看他。

他的手那样地稳,像是根本听不见季瑾说话。

“季瑜!!”

齐曜的声音突然在人群里传出来,那样的焦急,与季瑾在电话里听到的冷漠截然相反。

季瑾转过身,看见齐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但此时此刻却像是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什么都不在乎了,朝着季瑜大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但季瑜谁也没有看。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是看着那些所有害怕着自己的人,那些举着枪,小心翼翼地瞄准自己,生怕自己会伤害到其他人的人们,突然勾起一个笑。

他垂下眼眸,像很久很久以前,随便一个冬日的夜晚,他在床上被冻醒,赤着脚走到季瑾的房间,用那样撒娇的语气缠住哥哥的手。

“哥,我好冷啊。”

季瑜依然稳稳地握着那把枪,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他亲爱的哥哥撒娇。

他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季瑾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声音都在发颤:“你说。”

“你能不能先闭上眼啊。”

季瑜的声音有些轻快,“我想和哥玩捉迷藏,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样。”

季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对,就是这样。”

季瑜看着季瑾闭上眼睛,手里的枪逐渐攥紧,“我从三数到一,等我数完哥哥才可以来找我哦。”

“三、”

“二、”

……

“砰!!!!!”

季瑾紧闭着双眼,他没有听到那个轻快的嗓音说出“一”来,他只听到了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枪响。

“不要开枪!!!!”

季瑾睁开双眼,上前想要阻拦季瑜,却看见他的动作在片刻之间转了一下,枪口突然指向了季瑜自己——那是他们学得最难的一个动作,一个假动作,以虚掩实,季瑜学了很久才学会了这个动作,但却依然都能被季瑾看出破绽。

这是季瑜做得最好的一次,因为谁也没有发现。

其他人手里的枪在枪响刹那都跟着射向了季瑜,没有人知道他是自杀,他在刹那间身中数弹,摇晃着倒了下去。

“季瑜!!!”

季瑾冲上前去,却只看见季瑜在冲自己笑。

——“哥,还没数到一,你怎么睁眼了?”

——“不是说只有我数到一,你才能来找我吗?”

季瑾颤抖着嘴唇,泪水从眼眶里流下,滴落在季瑾浑身是血的身上。

“别哭啊哥。”

季瑜艰难地抬起手,想帮他的亲爱的哥哥擦去他脸上的泪,但怎么都抬不动手臂,“等我数到一,再睁开眼……好不好?”

季瑾的手都在颤抖,却只能闭上眼睛。

那个晚上,他们已经考上大学的那个夜晚,自己在竞赛会场提供的宿舍里坐着发呆,季瑜给他打来电话,语气轻快地给他说,自己准备好了蛋糕,会放在冰箱里等自己回来,我们一起吃。

可等季瑾满怀期待地回到家里,那个蛋糕被送外卖小哥放在家门口,无人问津,奶油是最新鲜的,它没有被放进冰箱保存,已经完全坏掉了。

那样稀松平常,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一天,季瑾站在原地。

他却找不到季瑜了。

他以为自己的弟弟在和自己玩捉迷藏。

他在家里每个角落都耐心地找,期待那个调皮的孩子突然蹦出来,扮着鬼脸想要吓自己一跳。

可是他找不到。

现在的他在空旷的荒野上闭上眼睛,想听季瑜说出最后的那个“一”。这样他就可以睁开眼睛,去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去找他的弟弟。

可是季瑜没有再说话。

他像一朵云,在季瑾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警笛声在刹那间响破天际,季瑾被人搀扶着拉起来,看着迟迟到场的法医把自己的弟弟架上担架。

季瑾知道,季瑜是故意不说出口的。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最遵守规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打破游戏规则的。

季瑾明白的。

他都明白的。

他的弟弟笑着告诉他,哥,别来找我啦。

*

陆以克和陆以克的义父在季瑾坚定的追责下,被重新立案起诉。

季瑾身为季瑜的唯一一个亲人,出席了法庭。

陆以克被数罪并罚,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被依法判处死刑。

季瑾把那张判决书,在季瑜的墓前,一点一点烧成了灰烬。

温云云又回到了生活正轨,对于那天她得知的所有真相,她谈起来就只有一句话:“我失忆了。”

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她的亲生父母已经死去了,而真正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哥哥,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做蛋糕。

陆峙被抢救了两天,人差点死了。

幸好齐曜的实验室里,有一种刚研发出来的新药,因为样本就是照着陆峙实验的,死马就当活马医,让他不仅保住了一条小命,还保住出那个被刀子毁了了一半的腺体。

但阴差阳错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削弱了腺体对于自身的敏感度,陆峙在手臂上进行实验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上对抑制剂的过敏反应,竟然神奇地消除了一大半。

这也就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痛苦地度过易感期了。

生活逐渐开始步入正轨。

在陆峙住院休养的一个月后,警方给在医院里陪床的季瑾,送来一个信件。

——那是他们在收拾现场的时候,在草垛的下面找到的季瑜的绝笔信。

这一次季瑜没有再设什么密码和谜题,而是直接在信纸上写了长长的信。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但只要闭上眼,季瑾就能想起那天无数声枪响。

他打开信纸,只觉得手都在发抖。

“哥,我猜,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真的已经死了。”

“之所以写信,是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陆家的二房死有余辜,至于其他陆家人的死活,我不在乎。死更好,不死也无所谓。至于周川,我本来没打算杀他的,但是他居然胆敢对你下药还对你动歪心思, 这样的强奸犯实在恶心,他该死。 ”

“再说回来,陆家的二房我查出温云云其实费了我不少功夫。我这死去的三年里都在做这件事了。但是我没想到,我要杀的温云云,居然会在这三年里,和你成为朋友。杀光二房的所有人,是我活着的动力。可是温云云死了,你肯定会很伤心吧。我不想看到哥哥伤心的。”

“哦,还有陆峙。其实我不是很想提起这个人,我看见他就觉得很烦,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他。”

“但是看到你为他难过的时候,我很伤心。本以为你会远离他,结果你们俩又走到一起了,气得我那天晚上都没吃得下饭。我知道,哥你就是嘴硬罢了,你日复一日自己折磨自己。因为你无法直视你的心。你在感情到来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这样很不好,你们彼此都是相爱的,虽然说你会伤害到陆峙但是我觉得他活该,但是一想到你会因为这个伤害自己,我就会很难过。”

“既不能杀温云云,但又要和哥哥玩游戏。于是我想了这个办法。”

“让你看着陆峙濒死,会不会能让你直视自己的心呢?”

“当然了,我不确定陆峙会死还是会活,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这两种结果都不错,如果哥哥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和他重新在一起,这样很好,如果陆峙死了,那我会很开心。”

“话就说到这里吧,我还写了一封给齐曜的,他要是还记得我的话就给他,如果他不来找你,那就直接烧了吧。”

季瑾翻到最后,只看见熟悉的空白框,和季瑜的一行提示引导词:“哥,认清你自己的内心后再阅读。”

季瑾笑了一下,他摸了摸,知道那上面是用柠檬汁涂上去的。

陆峙恹恹地坐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个杯子喝水,实际上一直在偷偷看着季瑾。

季瑾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有些上扬,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会是什么内容,但仅仅只是这样,季瑾便有些哑然失笑。

他的弟弟永远都那么了解他。

季瑾拿过打火机,将白纸放在上面烧灼。

字体慢慢地开始显现。

“附:哥,你如果真要和陆峙复婚的话,请一定要给我烧纸。我会在天上骂他然后祝福你的。开玩笑的,你俩我都祝福。”

“你最帅气最聪明的弟弟,季瑜。”

季瑾看着这张纸,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泪水滴落在纸上,他正要擦掉,一只手却在这时候穿过来,递过来一张纸巾。

“瑾哥?”

陆峙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显然已经巴巴地看着季瑾有一会儿了,这时候看上去居然有些可怜,“不哭了。”

陆峙身上的伤其实早就没什么大事了。

毕竟养了整整一个月,还出动了腺体这方面最优秀的医生,各种轮番上阵,就算是真把腺体切除了这时候也该好了。

但他还是一副病恹恹要死不活的样子,哼哼唧唧地说道:“瑾哥,我好疼……”

季瑾心里有些想笑,但还是摸了摸陆峙的发顶:“乖。”

陆峙哼哼了两声,似乎也感觉出季瑾心情上的放晴。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可怜兮兮地重新提起那天的事情:“瑾哥,你还记得你那天说的什么话吗,你说过不是哄我,是你要选我……”

“记得。”

季瑾挑眉笑了一下,他把季瑜写的信叠了一叠,好好地放起来,然后又看向陆峙,想逗一下眼前的人,“但是我觉得我弟弟说得有道理,你是alpha,我是beta,你标记不了我,怎么办呢?”

陆峙愣了一下,他有些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我有个办法。”

季瑾挑了下眉。

陆峙从床上跳下来,完全看不出像是大病初愈是的模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郑重其事地把它放进季瑾的手里。

季瑾:“……?”

这是什么?

季瑾低头看了一眼那包装精致的外盒,突然拿不准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

陆峙一脸期待地看向季瑾,示意他打开盒子。

季瑾没有多想,便当着陆峙的面,仔细地拆开了包装。

他有些愣住了,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项圈,上面缀满了碎钻,看上去有些奇特和古怪,不像是项圈,倒像是个大号的戒指。

季瑾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是什么,只看见那个项圈上面有着自己名字的英文缩写。

这是什么?

陆峙看着季瑾的样子笑了起来,他从盒子里拿出了那个项圈,当着季瑾的面,缓慢地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季瑾愣愣地看着他。

“既然你选择了我,那我就是你的人了。”

陆峙牵过季瑾的手,低声道,“我不能标记你……”

“那余生,就请你来标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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