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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守宫砂

鬼吹灯 天下霸唱 3902 2024-02-19 17:43:28

我探出身子,绕着蚺骨储藏瓶想看看这瓶中为何会有死尸。这时胖子突然在身后拍了我一下:“别找了,那只小手好像在柜子里。”

我转头看了看胖子,他捧着蜡烛,抬手朝那大得出奇的标本储藏柜里指了指。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虽然烛光恍惚,巨大的标本储藏柜内部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依然十分模糊,但在我们这个角度,的确可以看见有只五指伸开的手掌,撑在一层厚厚的玻璃容器里。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柜子里有个死人标本?”

这个大储藏柜太大了,就像一个小型密闭集装箱,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完整的动物标本。我粗略地看到靠外的这一层,包括那锦鳞蚺的白骨,似乎都是些剧毒之物。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何分门别类,但人体是无毒的,为何要把死尸的标本跟这些毒虫毒兽放在一处?难道是培养尸毒?这似乎并不合理,所以我们才下意识地去问对方,可问谁呢?问鬼?反正这个答案我们四个活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深处的那个玻璃容器在外边够不着,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接过胖子手中的蜡烛头,打算钻进去看个究竟。胖子劝我说:“一个死人对咱们有什么用处?咱俩赶紧到别处找找,说不定能在附近找条母蚺,那咱们的亲密战友也许还有救……”

我们曾听说过,锦鳞蚺是森蚺的一个变种,百雄一雌,锦鳞蚺本来就非常稀有,全身锦鳞能生黑风的雌蚺更是十分罕见。传说雌蚺无毒,而且头骨中的脑髓和骨骼能解雄蚺之毒,要是能找到一条雌蚺,肯定能救丁思甜。不过这百眼窟又不产森蚺,想找那原产地都已几乎灭绝了的生物,连亿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用当时流行的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胖子的构想——新天方夜谭。

但我也对那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日本鬼子弄到了锦鳞蚺中的雌蚺,做成了标本储藏起来,这种可能性从理论上说也并不是没有。所以我打算先不放弃希望,在这储藏柜里找遍每一个角落,总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我对胖子说:“先进去看一眼再说。”说罢低头钻进了巨大的标本储藏柜,由于所有罐子中都是奇形怪状的毒物,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唯恐碰破了哪个瓶子,小心翼翼地慢慢蹭了进去。那里面有一股类似于樟脑的味道,辣得眼泪直流,我不敢呼吸,闭住了气凑到那玻璃容器前。那瓶中也全是暗黄色的液体,由于积液中的杂质比较多,仅能看到从里面按在瓶壁上的一只手。那只手比成人的手小了许多,大小接近七八岁的小孩手掌,掌上似乎有层透明的塑料薄膜。

我心下寻思:“听说民间有毒胎儿和毒胎盘,就是带毒的紫河车什么的,可以制成毒药害人。这储藏柜里尽是毒物,若有毒胎也不稀奇,可从这手掌看来,瓶中的既非成人也非胎儿,而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难道是毒胎被药水发得涨大了?”

这当口顾不上深思熟虑,我见仅是个被药水泡着的尸体,便不在它身上浪费时间了,想要掉头再去别处找寻。可就在我刚要转身去这储藏柜更深处的时候,借着蜡烛的光亮看见玻璃容器壁后那只手,虽和人手完全一样,但没有掌纹,每个手指之间还都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我脑子里像是打个了闪,他妈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回头招呼胖子,赶紧把外边的瓶瓶罐罐都清开,丁思甜有救了。胖子一愣,似乎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但奇迹不属于神仙皇帝,奇迹属于无产阶级。他争分夺秒,顾不上再问我什么,抱着那储藏蚺骨的大瓶子吃力地挪到一旁,在储藏柜门前清出一条通道。

然后胖子也钻进柜子里来给我帮忙,我们俩像挪炸弹似的把我发现的那个大瓶子慢慢挪了出来。胖子问我这里装的是什么,死人?

我说装的不是死人,这柜子里没死人,罐子里是只守宫,大守宫,有它说不定能解丁思甜的蚺毒。胖子奇道:“老胡你可别胡来啊,我怎么没听说大守宫能解毒?我就连什么是守宫也不知道啊!咱都是爹妈生党培养,在红旗下沐浴着毛泽东思想的春风雨露茁壮成长起来的,怎么你就能知道得比我多?我不得不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我心急似火,但为了保持我在群众心目中泰山崩于前都不眨眼的镇定姿态,还是边忙活着找出康熙宝刀刮那瓶口的封蜡,边抽空对胖子说:“我为什么知道得比你多?因为我从小树立了远大的志向,并着重培养自己的意志品质,不断吸收学习各方面有用实用的知识,以便将来能在解放全人类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成为我军优秀的指挥员。而你呢,整天游手好闲,无事生非,你除了会打兔子还有别的能耐吗?另外作为和你肩并肩战斗过的红卫兵战友,咱们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成长环境,都是从小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吃社会主义大食堂长起来的,谁也没比谁多沐浴过春风和雨露,为什么你长这么胖我长这么瘦?我不得不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胖子的雄辩水平历来逊我半筹,再次被我问得张口结舌。我口中对他说个不停,实是因为心中没底,是一种紧张不安的表现。说着话我已打开那个圆形的玻璃容器,忍着刺鼻的味道,用长刀探入瓶内,果然挑出湿淋淋一只大守宫来,连尾巴都算上差不多能有一米多长。

什么是守宫呢?实际上守宫就是壁虎。所谓守宫是守卫皇宫内苑之意,皇帝最少说是三宫六院,都说后宫有佳丽三千,这些女人都是给皇帝一个人准备的,别人不能碰。为了防止宫中有淫乱之事发生,内监会选取暗青色的小壁虎,装在青瓦缸中养在浓阴之处,每天有专人喂给这些小壁虎朱砂为食,养到三年头上,青瓦缸中的壁虎就能长到七八斤重,那体形就相当不小了。

跟宰猪时选猪似的,一旦有壁虎长够了分量,有七八斤重了,便捉出来用桑树皮裹住,放在阴瓦上烤干,然后碾碎入药,点在刚入宫的女子臂上,从此臂上便有一个殷红似血的斑点,这就叫守宫砂。处女一旦破身,守宫砂就会消失,否则终身不退。皇帝就通过这种办法来约束他的女人们,一旦发现有没被临幸过的女子臂上没有守宫砂,那就是欺君之罪,给皇帝戴绿帽子,是夷九族的罪过。

因为大壁虎有这个独特的作用,所以又被称为守宫。这名字据说还是皇帝给取的,是金口玉言,所以古时候都称壁虎为守宫。按说这名字属于四旧,应该在废除之列,不过我在看到这壁虎的时候,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小时候的一件事,在我祖父口中,它一向都被称为守宫。

都说男孩子七八岁是万人嫌,猴屁股都要伸把手,可我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还不懂如何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淘得都出圈了。我们军区后边有片荒坟野地,草深处有块青石板,当地人都说那青石板是棺材盖子,谁在上面坐一坐就要被里面的僵尸阴气所伤。

我听说以后打算去侦察侦察,带了几个小孩用铁棍把那青石板撬了开来,石板并不是棺材盖子,只不过是块天然的青石,另一面生满了绿苔。我正觉得索然无味,不料那石板下藏着一只大蝎子,把我的无名指咬了一口,伤口当时就黑了,肿出两三圈来,而且胳膊都开始发麻了,当时真以为自己要壮烈牺牲了,赶紧跑回家里。

适逢我父母都在外地出差,祖父把我送到卫生站。那医生也是个二把刀,一检查就要把我手指截掉。当时我祖父胡国华没同意,他有他的土办法,在旧社会他是阴阳风水先生,知道许多民间秘方。

正好当时有人捉了条活的大守宫,他就要了过来。守宫的手掌要不仔细看跟人手差不多,指头缝里都有个鲜红的小肉疙瘩,用针挑出守宫手指之间的红色小肉点,和水给我灌了下去,没到半天,手上的肿就消了。

后来我问过他这是什么东西,祖父就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守宫的故事。我对一些古旧奇闻怪谈之所以知道得很充实,几乎都是那时候听他所讲。守宫指间的红丸,称做脐红香,克五毒,解百毒。如果有一罐头瓶脐红香挂在屋内,整座宅子都不会有蚊虫蛇蚁侵扰,不过那需要多少成形的大守宫呀,不是一般的人家用得起的。

想不到以前的经历,这时候派上了用场,由于只有前肢的脐红香可用,而成形的大守宫指间共有八粒脐红香,正是解百毒的妙药,而且我记得我祖父当年没用任何多余的东西,不必像中药一般讲求君臣辅佐。唯一担心的是这所谓的解百毒,包不包括锦鳞蚺之毒,可有病乱投医,有根救命稻草,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丁思甜这么死掉。

我狠了狠心,决定姑且一试,毒死丁思甜我就去给她偿命。当时真是快急疯了,我和胖子完全忘了我们俩也可能中了尸参的毒,把这件事彻底扔在脑后了。我把这套理论简单地跟胖子解释了一下,胖子虽然半懂不懂,但出于战友之间的无比信任,也豁出去同意了。

我们把那大守宫的尸体拖到地上,用水壶里的清水洗净药液,由胖子按住守宫的前掌固定。我用长刀的刀尖细细挑出八粒红色的小肉疙瘩,捧在手心里一看,鲜红欲滴,能不能救活丁思甜全指望它了。

这时丁思甜脸色青中透黑,牙关紧闭。胖子和老羊皮撬开了她的嘴,我把八粒脐红香全给她塞进嘴里,捏鼻子灌水送了下去。我们三人守在蜡烛下,双眼不眨地盯着她,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也不记得过了多久,直到连残余的蜡烛头都燃尽了,才眼看丁思甜眉宇间青气虽然未退,但谢天谢地,她呼吸比先前平稳了许多,终于有那么一点好转的迹象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按说这时候应该再坚持坚持,离开这阴森恶臭的密室,可紧绷的这根弦一松,精神和体力都支持不住了。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想倒在地上昏睡的念头挥之不去,但这时候还远不到喘息休整的时机,必须赶快离开,哪怕到地下室过道中再睡,也不能在那鲜卑巫女的尸体旁失去意识。我咬了咬舌,强打精神和胖子找家伙去清理密门前的尸参。这时老羊皮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步一摇晃地走过来帮忙。

我带着胖子和老羊皮好一番忙碌,虽然我们对这株尸参“押不芦”缺乏了解,但根据在福建接触到的一些生物常识来分析,它可能像海百合一样,是一种扎根地下不能移动的生物,它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最长的根须,不能离开适合它生长的泥土,从那砖窖到这内层密室的距离来看,其长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们将这已被防腐药水杀死的尸参一段段切掉,才发现不仅是根须与许多半腐尸连在一起,它身体表皮里裹着的尸体更多,根须缠着的尸体大多发白微腐,而参体内的尸体几乎都烂得不成形骸了。

我正用脚把胖子切掉的根须远远踢开,这时忽听老羊皮一声苍狼般的哀嗥,双膝跪倒,按着一具尸参触须上的尸体嚎啕大哭:“二蛋哎,兄弟啊,你死得惨……”

我和胖子觉得奇怪,走过去往那尸体处看了看,见那与一条尸参触须长为了一体的死尸,面目惨白,还有几条蛆虫在脑门上来回爬着,看老羊皮的样子,似乎这尸体正是他的亲弟弟羊二蛋。虽然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但毕竟跟老羊皮一起经历了出生入死的考验,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不禁也是一阵辛酸。

我们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老羊皮,我只好带头唱起了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来渲染悲壮气氛。刚唱没半句,我突然发现羊二蛋尸体的装束,赫然也是一身黑衣,腰上扎着猩红的绦带,原来这厮竟是与日本鬼子狼狈勾结的泥儿会。我伸手就要去抓老羊皮的衣服,问他究竟是友谊还是侵略,不料这一愣神的工夫,老羊皮已经闷不吭声地转身走出几步,抱起了那口小铜棺材一样的铜箱,口中念念有词地揭起盖子:“二蛋啊,我替你把魂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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