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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赶冬荒

鬼吹灯 天下霸唱 4135 2024-02-19 17:43:28

引子

我祖上有卷残书,名为《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是摸金校尉前辈所著。

就凭这卷奇书,我做起了倒斗的摸金校尉,其间发生了许多事,也遇到了许多人。这几年的经历对我来说,可谓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回首来路,血雨腥风,好在踏遍青山人未老,现在我即将告别摸金校尉的职业生涯。

去往美国之前,我整理行囊时找到一本相册。我随手翻了翻,见到有一张老照片,照片背景是广袤的内蒙古草原,照片上的我和胖子还是歪戴帽子斜挎军用包。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不过当时我倒没那种感觉,还觉得这形象挺时髦。拍照留念后,我和照片上的这些同伴们进入了大草原的深处。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我们是要去呼伦贝尔寻找一条黑色的妖龙……

1969年秋天,越南人民反抗美帝国主义侵略的解放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这时候,我作为众多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一员,切实贯彻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战风雪、炼红心、斗天地、铸铁骨,被知青办安排在大兴安岭山区插队。

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几个月。刚进山时的兴奋与新奇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我插队的那个山沟,巴掌那么大点的地方,一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全都是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

屯子里的人靠山吃山,除了在平整的地方开几亩荒,种些日常吃的口粮之外,其余的吃食主要靠进山打猎得来。山上的獐子、狍子、野兔、山鸡,还有林子里的木耳、菇菌等等,都是好嚼头,吃饱吃好不是问题。

可那年冬天,山里的雪下得好早,西北风骤然加紧,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瞅着大雪就要封山了,大伙还没来得及储备过冬的食物。往年在秋季,山里的人们要趁着野猪、野兔秋膘正肥的时候大量捕猎,风干腊制储存起来,用以度过大兴安岭残酷漫长的寒冬。

这十年不遇的反常天气说来就来,秋季刚过了一半就下起大雪,又紧接着吊起了西北风。猎户们不免有些乱了阵脚,纷纷挎起猎枪,带上猎犬,争先恐后地进山赶冬荒。猎户们争分夺秒抢时间,全力以赴地套狐狸、射兔子,否则再晚一些,山里就会刮起白毛风,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打不到了,整个屯子都要面临可怕的冬荒。

和我一起插队的伙伴胖子,最近也正闲得抓心挠肝,恨不得凭空生出点乱子来才好。他一见猎户们成群结伙地进山围猎,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地跟我商量,打算同猎人们一道进山打几只人熊。

我对进山打猎的那分热情,尤其是对“套狐狸”一类斗智斗力勾当的热爱程度,一点都不比胖子少,可平时很少有机会带枪带狗去耍个尽兴。对于这回的行动我早已心知肚明,支书肯定不会让我们参加。一是因为我们这几个知青进山不到半年,已经闹了不少乱子出来,惹得老支书发了飙,对我们特别关照。最近他给我们安排的任务,除了削坟砖就是守着林场的木材,全是些个蹲点儿的苦闷差事。二来这次赶冬荒是屯子里的大事,围猎是集体行动,需要丰富的经验,以及猎人之间的默契配合,让知青这种从城里来的生瓜蛋子加入,万一出了岔子,大伙全部要饿着肚皮挨过严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也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我们眼巴巴看着各家各户抽调出精壮的猎手,组成了赶冬荒战斗队,带着大批猎狗浩浩荡荡地进山,踏雪开赴围猎的最前线。我心里真是又着急又上火,即使知道基本上没戏,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找支书通融。哪怕给我们知青安排一些后方支援的工作也好,再让我们在屯子里待着,非得把人憋坏了不可。

胖子也对支书强调毛主席的最高指示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我代表我们五个知青向您衷心地请求,请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投入到这场赶冬荒的革命斗争洪流当中去……”

老支书不等胖子把话说完,就用另一句最高指示扼杀了我们的请求说:“别跟我扯犊子,瞎咧咧个啥?毛主席不是还那个啥来着……对了,他老人家还强调过要反对自由主义,要服从组织安排。这不咱屯子里的人都去打猎了,剩下的全是些那个啥妇女儿童老弱病残,你看这雪下的,万一有没找够食猫冬的黑瞎子摸过来也是个麻烦。我看干脆就这么办,你们知青们,留下一半守着屯子,八一和小胖你们俩人,让燕子带着你们到林场看场去,正好把敲山老头替换回来。我可告诉你们俩,我不在这些天可不许整事儿,知道不?”

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既然话说到这个分上了,我也只好作罢,心中暗地里盘算着到林场附近也能找机会套狐狸,总不像在屯子里开展思想工作那么没意思。于是跟另外三个知青同伴作别,把铺盖卷往身上一背,同胖子一起在燕子的引领下,到团山子下的林场去看守木料。

屯子里有几户人家作为知青点,插队的知青都固定住在这几户家里,而吃饭则是到各家轮流搭伙,赶上什么吃什么。燕子这姑娘就是我和胖子的“房东”,她也是个出色的猎手,支书安排她带我们照管林场,也是担心林场遭到野兽的袭击。

燕子失去了进山打猎的机会,倒也没抱怨。知青们远比山里人有知识,尤其是我和胖子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侃能吹的,更是不在话下,跟知青们在一起,她能了解到她从来没离开过的这片大山以外的世界。于是她挎上猎枪,另外又携带了一些必备的物品,便同我和胖子出发了。从屯子到林场要翻一道岭子,转两道山坳,路程不近,一路上西北风刮得嗷嗷直叫,卷得地面树梢的雪末飘飘洒洒地漫天乱舞,加上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是灰蒙蒙的,使人分不出是不是始终都在降雪。我用狗皮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可风还是把脑袋抽得渐渐麻木。

不过听燕子讲,这种天气根本不算什么。山里边到了深冬腊月,林子里的积雪会有齐腰深,人蹚着积雪走很吃力气,走不了多远就会出一身的热汗。但却绝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步喘息,被透骨的寒风一溜,全身的汗水就会立刻变成一层层冰霜。没在深山里过过冬的人根本想象不到,最恐怖的要数山里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所谓“白毛风”,也就是风里夹着雪,银白色的旋风,比冰刀子还厉害,吹到身上没有人能受得住的。所以山里的猎户都要提前储备食物,到了天寒地冻之时,就在家里的热炕头上猫冬。

走了快一天才到林场,这片林场紧挨着人熊出没的团山子,有条河从这片林海雪原中穿过,刚好将山区与森林分割开来。团山子上植被茂密,并不缺乏食物,山上的野兽不会轻易过河到林子里来,猎户们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凶残成性的山林之王——人熊。

在春水升涨之时,人们利用河水把从林场伐下来的木料扎成筏子冲到下游。河的下游有条铁路,还有个小火车头,是专门用来运木头的。这里的情形像极了著名小说《林海雪原》中描写的夹皮沟。夹皮沟在东北是确有其地,团山子的林场也有个差不多的名字,叫做黄皮子坟。这地名听上去很神秘,就连燕子她爹那种老猎户,都说不出这个地名的来龙去脉,只是说这附近黄皮子很多,很早以前黄大仙闹得挺凶,现在倒也没人提了。黄皮子就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一种俗称。

团山子林场虽然简陋荒僻,但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它,所以我们才要顶风冒雪来这里值勤。不过说实话,冬天的林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唯一需要料理的,就是过些时候到河流下游去帮忙发送最后一趟运木头的小火车而已。

这林场有一排白桦木搭建的木屋,在春夏两季,都有伐木工人在这里干活居住。由于运输能力有限,砍多了树也运不完,所以每当完成生产任务,差不多到了中秋节前后,他们就会离开林场回家过年,这时林场就归距离最近的岗岗营子派人照料。

我们到来之前,林场是由敲山老汉和他的孙女——一个叫画眉的姑娘负责看管。本来按照村支书的安排,我们应该把他们替换回去,但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就发现林场中十分不对劲。守林人的小木屋中空空荡荡的,炉膛中的灰烬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也没有见到这爷孙二人。

我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急忙与我的两个同伴分头在林场中找了一圈,却仍没见踪迹。我心中越发不安,对胖子和燕子说:“今年天气冷得太快,事先又没有半点征兆,怕是山里的野兽也要赶冬荒,敲山老爷子和他孙女会不会被猞猁之类的恶兽给叼去了?”

屯子里的猎狗都被猎人们带进山围猎了,所以我们没有带猎狗。现在风雪交加,团山子附近岭高林密,地形复杂,飞雪掩盖了人兽的踪迹,就算我们有百十号人去找,也未必能寻得到他们,更何况眼下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和胖子当即便寻思着要回屯子搬救兵,可又突然想到屯子里已经没人可找了,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还是燕子心细,她又在小木屋中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粮食和干肉还剩下一些,敲山老汉的猎枪和装火药铁砂的牛角壶却都不在。猎户最善观察蛛丝马迹,小木屋中没有兽迹,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他们还打了大量年糕,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测。也许敲山老汉带着他孙女去打兔子了,也或许他是担心大雪封山,没等我们来替换,便提前回屯子去了。敲山老汉打了几十年的猎,经验非常丰富,虽然一把年纪,身手不如昔日灵便了,但既然他带着猎枪,只要在半路不碰上刚生崽的母人熊,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林场中并无异状,我们三人才稍觉心安。一路上饥寒交迫,苦不堪言,这时候什么要紧事也都先扔到一边去,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取暖和填饱肚子,于是我们便匆匆忙忙地烧了火炕,把冻得梆硬的贴饼子在炉壁上随便烤烤,吃了充饥。三人吃饱了天也黑透了,就开始像往常那样胡乱闲聊解闷,按惯例轮流开吹。胖子先侃了段解放前在东北剿匪的逸事,他这些都是听他爹说的,我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而燕子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所以听得十分着迷。

只见胖子口沫横飞,连比划带说:聚众掠夺民财的土匪,在东北地区又叫做“胡匪”或“胡子”。据说胡匪们不同于内地响马贼寇,他们自成体系,拜的祖师爷是明末皮岛总兵毛文龙。明右副督御使袁崇焕设计杀了毛文龙之后,毛文龙手下的大批官兵,分别流落东北沿海诸岛或深山。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以大明官兵自居,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但历经百年,随着人员结构的日趋复杂化,逐渐演变成为害一方无恶不作的胡匪。不过直到解放前,胡匪们仍然尊毛文龙为祖师爷。

这些一伙一伙的胡匪,到后来被称做“绺子”,按各股匪首所报字号的不同,每股绺子的名称也不一样,例如“一铁鞭”、“草上飞”、“桑大刀”、“凤双侠”等等等等。

解放前东北头号胡匪,魁首是个绰号叫“遮了天”的光头。此人年轻时是庙里的武僧,学得一身铜练铁布衫的硬功夫,但他还俗后始终没长出头发。“遮了天”为人心狠手辣,两手沾满了干部群众的鲜血。

日本投降后东北进行土改,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不被土匪破坏,东北成立了专门的剿匪分队。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残酷战斗,终于把“遮了天”这股胡匪的“四梁八柱”都给铲除了。“四梁八柱”是胡匪内部的一种组织名称,除了大当家的称做“大柜”之外,其余的所谓“四梁”,分别有“顶天梁”、“转角梁”、“迎门梁”、“狠心梁”;“八柱”则是“稽奇”、“挂线”、“懂局”、“传号”、“总催”、“水相”、“马号”、“账房”的总称。这些人一完,整个绺子就算彻底倒了。

而这“四梁八柱”中最关键的人物是“转角梁”,东北俗称为“通算先生”。他是整个绺子的军师,专门利用一些迷信的方术来“推八门”,决定整伙土匪的进退动向。军师一完,“遮了天”就失去了和他狼狈为奸的主心骨,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但这人也当真狡猾至极,小分队始终抓不住他,好几次都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有些迷信的当地人就传言说,这个土匪头子年轻的时候救过黄大仙的性命,这辈子都有黄大仙保着他,能借土遁,就算是派来天兵天将也甭想抓住他。

可世事有蹊跷,胡匪最忌讳提“死”字,但是这个字不提也躲不了。做土匪到最后多无善终,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也许“遮了天”恶贯满盈,该着他气数尽,那年深山里刚好也发生了罕见的冬荒,老百姓管这样的年份叫“死岁”,黄大仙终于罩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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