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 丛绻睫毛微颤,她静了一瞬,道:“太阿?”
沈缜默然。
令人抬眸飞快觑了面前两人一眼, 无声退下。
沈缜道:“信上说,太阿许多弟子义愤,要传闻里参与了昔年事的诸峰峰主给个说法。不知过程具体如何,但流出来的消息是已经发生了争斗。”
“如果事情按照这个样子继续发展下去...”沈缜顿了顿,收回看女人的视线望向前方小院,语气平静, “一切就要开始了。”
开始分食...由所有想在太阿这座仙道魁首上撕下来一块肉的存在。
暮色静静,如一汪深沉的水围住了二人周边环境。
沈缜捏着信纸,听电子音在耳旁疑惑问, “宿主, 太阿的事情有什么影响吗?为什么她如此伤心?”
“伤心?”
“是...我方检测到的情绪可以称为...”电子音像是在确定什么,微顿之后肯定,“可称为伤心。”
沈缜垂下眼眸:“大约, 是因为太阿曾是她的师门吧。”
旁侧, 丛绻裙摆飘扬,重新绕到了沈缜身后。
她推着轮椅,音色一如往常,“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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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东,远悬海外的孤岛。
赫连归城一目十行扫完简讯, 两指微点, 飘散在空中的淡蓝文字便破碎散去。恰此时屋门被推开, 秦朝玉端着食案走进来, 两人目光相接,后者眸中溢上温柔, 唤:“师尊。”
少女面上有止不住的担忧,走近前将食案放下,“师尊近日可是又动用了境域之力?”
赫连归城摇头,一口饮尽碗中补药,道:“那位崔小道友身上禁制重重,全部破开需要一点力气。”
秦朝玉默。
半晌,她低声:“师尊,你从来不参与仙道纷争,而这一次却一反往常。是...有什么原因么?”
赫连归城眉梢微动,看向自己的这位小弟子。
秦朝玉的模样很惹人怜惜,哪怕修了霸道的刀道也不能完全掩住那点“我见犹怜”的气质。此刻她眼中含泪、半滴沾湿睫毛,“师尊,是因为我么?”
因为她是她的情劫,因为她的几百年道行注定要毁在她手上?
赫连归城皱起了眉。
这就是她为何要同沈映光交易的缘由。
算出秦朝玉是她情劫的那一次命盘,整个过程周遭只有她一人,应该天地间也只有她一人知晓。但这个结果最终还是被已经成为她弟子的秦朝玉知晓——
对方从秘境中一口枯井得到了所谓的“天机”。
她以师之礼待弟子,弟子却欢喜上了她,欢喜过后,偏又知道本有孽缘......冥冥之中,好似有双大手将她们推往既定的结局。
而赫连归城不想走上既定的结局。
“朝玉。”她认真道,“我们是师徒,且,我修无情道。”
“如若我二人要成道侣,我需破掉无情道心,可此非容易之事,而是九死一生。”
秦朝玉瞬时抬头:“我知晓,我并不想师尊至此!我只是——”
“只是不想我推开你,是么?”赫连归城端坐在椅上,平静看着她。
“...是。”秦朝玉攥紧了指尖,闭上眼一咬牙,眼泪颗颗砸下,“弟子不肖。”
片刻的静默。
她紧咬的唇齿间钻进一点力量,迫使她松开了无意中被咬出血的嘴唇。秦朝玉睁开眼,看清了那力量——
一点淡蓝的光。
那边的仙君注视着她,似叹息一般:“可是,不求更多,这对你并不好。”
......
六月七日,太阿巨变,两峰峰主率百名弟子入承影峰逼问昔年事。
六月十日,因太阿数月拒不回答,以湛卢宗为首,各大宗门发征讨令。
六月十五日,众邪修集结,以魔尊夜北属下为名,突上太阿。
大道口,过了界碑,眼前便浮现出群山,入眼草木凌乱,一看便知这里刚才过去了大批的人。
沈缜停下轮椅。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眼前人。
丛绻接过:“这...”
沈缜道:“待到太阿事了,如果你想知道,就打开。”
丛绻抿唇。
女人看着沈缜,姣好的面容上没什么神情,只是越来越白、白到似乎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得离去。
“沈缜...”她咬着字,声音颤抖。
巨大的悲伤似乎已然具象化,将两人裹在其中透不过气。
电流声在耳边划过,但沈缜没有心情理会,她扯着嘴角笑:“怎么了?”
丛绻扑了上来。
幽香填满沈缜鼻息,温软环着她的脖颈颤抖。
沈缜垂眼,回抱,收紧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