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不等谢闻星回答,荷灯又忍不住自己瞎猜:“剧情已经进行到殉情了?”
“……”
谢闻星不说话了。
他看了眼荷灯面上满满的散漫笑意,的确不像是怕的样子后,他就拉着荷灯继续往前方走。
穿行过一节又一节长廊,过往一切琳琅满目的景象都随着他们的脚步散落在身后……这座沉静的古宅大到不可思议,即使荷灯心里早有了准备,但这样一直没有尽头的走下去,到最后他也还是忍不住地感到惊奇。
直到在听见耳边有其他人的交谈声后,荷灯才从走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他抬眼去看,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片极其辽阔的空地——
以及停在空地中间的那一架静静等待的直升机。
随着机顶螺旋桨开始转动,坐在机舱内的荷灯很快就感觉到周身涌动的气流,等谢闻星带着降噪耳机帮荷灯把等下需要的装备穿好后,荷灯侧过头,就看见一边窗户外,正缓缓上升的高度。
对于谢闻星时常突如其来的想法,荷灯在日常的相处中早已日渐趋于习惯,并能逐步达到波澜不惊的程度——今夜除外。
夏日,天晴无云,夜晚星月共生。
随着直升机的高度不断的往上,荷灯难免不被底下壮阔的景色所吸引,没忍住地偏眼往窗外去看,但同时,因为从未体验过的失重感,使得荷灯在看的时候也本能地抓紧与身侧人相叠着的手,这时谢闻星也转头。
他凝望着窗上映着的交错人影不动,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荷灯感觉到身边人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他反射性地回眼,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安全带被人解开。
荷灯微愣着被谢闻星拉着坐在了一起,又呆呆地又看着对方动作有条不紊的把自己和他身上之间的保险带扣上……看了一会儿后,荷灯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升机里的噪声实在很大,在摘下耳机后,荷灯就什么也听不清,只能通过近处人的唇语来判断谢闻星在说什么。
谢闻星似乎是被荷灯面上此刻有些惊慌的表情惹得笑了下,他动了下唇,是“别怕”。
随着一切都准备就绪,坐在前方的人员向他们比了个可以出发的手势后,没等荷灯怎么再多反应几秒,谢闻星就带着他到了机舱门边,他拉开门,在风猛烈灌进的瞬间,然后松手,往下跳——
呼啸的风声刮过耳边,荷灯感觉到自己像是在下落又像是在被抛起,失去着力点后,他唯一可以清晰感觉到的就是身后和他紧贴在一起人的体温。
就连落在他耳后的那一个吻都由此变得炽热无比。
荷灯知道谢闻星可能会带着他去上空,但没料到对方还会和他紧扣在一起下坠,以及为此还准备了更为盛大的礼物。
这一切都发生有点过于突然和迅速,因而直到荷灯心脏蹦跳得很快的缓过神后,他才在风里睁眼。
天空的视野广阔,在迎着风睁开眼后,荷灯不仅看见远处的闹市霓虹,看见寂静沉默的山林,他们的身下更是黑暗色的海,在那片海上还漂浮着无数的星光。
那是犹如星河倾倒般引人眼目的震撼景色,荷灯一时看得呆了,渐渐地就忘了初次跳伞的紧张,由高望下,荷灯又从那些亮着的光上,看出一点绚烂的排列组合来。
像是无数朵在海面绽放的烟花。
但这还不是全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头顶的降落伞已经被打开,高度慢慢地降下,在即将落水前,荷灯听见了耳边要自己闭眼的叮嘱。
模糊的思绪随着身体完全浸入冰凉海水中时慢慢变得清醒,荷灯被人搂着向海面浮起,直到重新呼吸到带着冷意的空气时他才睁开眼,然后在起伏不平的海面上荷灯看清了那些星星的模样。
——那竟然是飘在海面上的一盏盏河灯。
而就在他在为海里的烟花停留几瞬的目光时,布满整片大海上空的烟花也随着几声砰砰砰的爆裂声,声势浩大地旋转了日夜。
天一直都是亮的,就连他们现在所在的海面此刻都被照亮的犹如黄昏落日时的波光粼粼,荷灯循着那些光亮的方向仰头看去,他的瞳孔和面容都在黑夜里都被烟花映得明光熠熠。
一直到远处接应他们的船只开到,荷灯浑身湿漉漉地坐在船头时,他也还是在看。
像是十分的喜爱和专注,等头顶被人从身后披上柔软干燥的毛巾时,荷灯才往旁边看了眼。
刚从船舱里出来的人就这样在他的身边坐下,荷灯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迎着光的脸,不过一眨眼对方就极为自然的朝他倾过身,在盛大的海上烟花里吻住他。
荷灯从谢闻星的唇齿间尝到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海水的咸味和腥味,有点古怪,莫名其妙的荷灯觉得那味道好像酒,灌的人头晕。
所以在他听见谢闻星温和着声音问自己可不可以交往的时候,荷灯盯着对方时明时暗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慢悠悠地思考了有两三分钟后,他才说好吧。
烟花燃尽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以后了。
海面上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不难闻,荷灯就在这未尽的飘渺白雾里重新登上直升机,回到他们出发前的那座古宅。
还是依旧的灯火烁烁,荷灯跟着谢闻星走,等推开门后,他有些意外的看见房间里的布置居然也是偏向古香古色的风格,令人感到耳目一新。
进去后荷灯更是看得好奇,谢闻星则在衣柜里给他翻衣服。
等翻出来,谢闻星叫荷灯过去,摸了摸他还算温凉的手后,然后把衣服递给他,让他先去洗澡。
“试试看会不会大。”
荷灯接过衣服看了看,他问:“你以前都住这里吗?”
“一半。”谢闻星道:“有长辈住这里,有时候需要过来陪陪。”
荷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去房间里的浴室洗了澡,等到他穿完衣服出来的时候,谢闻星也已经洗完澡,正站在窗前在打电话。
听见荷灯出来的声音,谢闻星回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就结束了后续的交谈,荷灯比他先一步爬上床,等他在样式也同样偏于古式的床上看了一圈后,谢闻星才走到他面前。
谢闻星的视线掠过荷灯穿着自己睡衣的身体,然后停留在他好奇的脸上,他有些好笑地问他:“看什么?”
“看床。”荷灯说。
不等谢闻星继续再多问,荷灯就笑着转过脸,眉眼弯着对上自己身前人凝视的目光,在谢闻星微愣间,荷灯还抬起带着些许潮湿水汽的脚背蹭过他的腿侧。
几乎是在瞬间,荷灯就感觉到对方腿上骤然紧绷的肌肉。
“你有没有觉得……”他想着,然后示意谢闻星低下身,等荷灯的手柔柔地环在他的脖颈上后,他才跟说秘密一样的在对方的耳边问:“这里很像婚床?”
“……”
在说完后,荷灯立马就忍不住地笑出声,甚至还笑得趴在谢闻星的肩上,直到在感觉到对方一直都没有反应和说话后,荷灯才稍微松了点力度,凑过去看对方脸上现在的表情。
在看清男生异常沉静的神色和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瞳后,荷灯顿了一秒后,即刻就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他松开揽在谢闻星身上的手,很快的就想要往后退一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谢闻星的手。
在荷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闻星的手就握住了他的小腿,然后一拉,轻轻松松的就把人重新拉了回来,他说:“怕什么?”
谢闻星看着荷灯有些愣愣的眼,不过看了两秒,现在就轮到他笑了。
即使是背着光的角度里,覆在荷灯身上人的五官也显得尤为清晰,谢闻星的唇角微微上扬,他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荷灯故意逗他的话后,他问:“那你觉得像不像?”
荷灯缓过神后其实倒也不那么紧张了,他静了一会儿,像在认真思考,然后保守说:“一点点吧……”
“哦,”谢闻星说:“我觉得是。”
荷灯怔然,并在对方话音刚落时,便被人不急不缓地吻住。
……
……
等荷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不过是动一下手指,荷灯都有一种要死掉的感觉,一直到在床上缓了好久后,他才慢慢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四处看了看。
房间里没有人。
午间的灿烂阳光透过房间里的半侧开的格窗映进屋内,等荷灯踩着拖鞋下床,走到桌前时,还有山林间清爽的风悠悠的吹拂在他的身上,是沁人心脾的香。
荷灯神情淡淡地吹了一会儿风后,他才低眼看向桌面上摆着的东西,那是一碗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粥——想也不用想是谁准备的,又是留给谁的。
洗漱后,在荷灯没什么精神的刚吃了几口饭时,静着的门忽地就被人从外打开。
荷灯听到声音没转头,仍在静静地吃,进来人的脚步声似乎在这时间里有微微的停顿,但很快,那人就又重新启步,走到荷灯身边。
一走近,谢闻星的手就极为自然地覆上荷灯的发顶,他先看了眼即使荷灯很尽力吃了许多,但依然还剩下不少的粥后,谢闻星才俯下身嘴唇轻轻地碰了下荷灯的脸颊,他道:“不喜欢吃吗?”
听到他说话后,荷灯才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还可以。”
因为一夜的□□,所以即使荷灯说话的声音有点小,但从中还是可以听见他嗓音里的轻微涩哑,谢闻星看着荷灯细细咬饭时小小鼓动的脸腮,没忍住的,他笑了下。
谢闻星温声又道:“还有哪里难受吗?”
荷灯其实原本也就没有多少胃口,所以又吃了两口后,他就放下了勺子。听见谢闻星的话,荷灯想了下,说:“你少和我说话就行了。”
“好。”谢闻星很好说话的就答应了,但紧接着,他又谦虚问:“可是我想和你说话怎么办?”
“嗯?”
听到话,荷灯再看他,两秒后,他朝他勾了勾手。
谢闻星好脾气地往一边凑过去,就在他以为荷灯是要和自己说什么的时候,下一秒,令他没想到的是荷灯也向他靠过去,并在他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吻。
“……”
在得到了不算回答的回答后,谢闻星倒的确是安静下来了,但也只是安静,与之相补的是他异常黏人的行为。
从荷灯起床吃完午饭开始,谢闻星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算是他们下午又去了海上玩,荷灯戴着草帽坐在游艇边钓鱼这么无聊的时候,谢闻星也同样很静地坐在荷灯身边陪他。
夏日午后的气息大部分都是闷热的,又因为是在一望无尽,阳光光线格外强烈的海上,所以没过多久,荷灯的脸就被晒得有点红。
荷灯认真做事的时候注意力都很集中,也因此当他的脸颊触碰到冰凉铁罐的罐身时,他不由得先惊愣了一下后才转头,对上了旁边正专注盯着自己看的目光。
对方的眼神里没什么异样的情绪,给他递水时也没说任何话,于是不过两眼,荷灯就把手里的杆子放到一边的定点,接着从谢闻星手里把饮品接了过来喝。
是荔枝味的汽水。
荷灯就着瓶口间插着的吸管,慢慢的在阳光灿烂的海面品尝起汽水清甜的味道,搭着海风,有种分外的惬意的感觉。
但荷灯还没喝多久,他就感觉到身边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荷灯没问他怎么了,因为没再过多久,对方就捉住荷灯的手臂,转而在他发烫的脸上碰了碰。
是跟羽毛飘过似的轻。
等荷灯一愣后转头,那个吻就顺理成章的印在了他的唇上,同时,有同样被太阳烘得滚烫的手掌按在他的后颈,谢闻星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突兀的亲吻直到荷灯感觉到自己脚边的动静后才停住。
是有鱼上钩了。
荷灯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有了收获,而且等他收线后仔细看,还是条大鱼。
荷灯满意的起身,继续拿着没喝完的汽水就往阴凉的船舱里避暑去了,只是他还没清闲多久,学院那边就又来了几个电话,而等他接完电话后,还收到了那个来自沉寂许久的人的消息……荷灯点开看了眼。
【秦骁阳:不好意思,我昨天不是故意和你的人对上的】
【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应该没有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荷灯的眼巡视过那几条态度温和的消息,他若有所思,随后冷淡地敲下两个字:【没事。】
那边的人像是就守在手机前,荷灯一回复,不消两秒,对面就也再继续地道歉了两句,和昨天给他使绊子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即使荷灯的语气一直都很平淡,秦骁阳也不在意。
就这样一直来回地发了几条消息后,对面人这次来找荷灯的目的才逐渐地暴露了出来。
【秦骁阳: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
【秦骁阳:昨天你找来帮忙的那个男生是级二的,他的名字也不在学生会成员的名单上。】
【秦骁阳:你们怎么认识的?】
怪不得呢。
荷灯从对方的话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后,他就懒得回他了,但就在他刚要关上手机的前一秒,对面人又紧接着再发来一句。
【秦骁阳:他就是你男朋友?】
看到话,荷灯面上的神色动都没动一下,很干脆的就退出了聊天的界面,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也刚好拥上一具暖热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紧贴,因此当身后人说话时,荷灯能清楚地感知到谢闻星胸腔振动的频率。
谢闻星的手绕过怀里人细瘦的腰身,头也靠在荷灯的肩上,他温声地关心询问道:“事情怎么这么多?”
荷灯没回答谢闻星的问题,而是转问他:“你最近不忙吗?”
荷灯还记得之前对方除了刚回学院的那段时间外,的确都是非常的忙碌,可等这次对方回来后,事情却又好像一下子少了许多。
除了电话多了一点外,外出的事务倒是一次也没有了。
荷灯想了想,又说:“这几天好像没怎么看见程寻了。”
谢闻星听到荷灯的话,他捏着他的手,不在意地回:“让他去忙了。”
“怎么突然问起他?”谢闻星又笑了下,他似乎是很随意的再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那也还好……”
听到身后人意味不明的问话,荷灯还是悠悠地咬着吸管,小口地吸着汽水含在嘴里,慢慢地感受着气泡在自己口腔里爆炸的刺激感。
一直到嘴里的那一口甜味被他吞下后,荷灯才思考地说:“他挺好玩。”
谢闻星觉得有点意思的哦了一声,他语调慢慢地问:“哪里好玩?”
荷灯随口很不认真道:“笨笨的?”
谢闻星笑了声。
接着他也像是极其漫不经心地应:“那是他喜欢你。”
荷灯听见谢闻星的话,不禁一愣,不等他略微回眼看他,他手里的汽水瓶也刚好见了底,谢闻星顺手就帮他把空瓶接过,然后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
静谧的空气里有清脆的落物声。
处理完杂物后,谢闻星便兴致索然地收回目光,等他低眼,就对上荷灯凝望自己的眼,他看了会儿,然后便重新笑起来,问:“怎么了?”
没等荷灯回答,谢闻星就又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说:“别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本来全世界就都该喜欢你,”谢闻星这样笑着说,语气似乎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平常,直到在放开荷灯后,他拍了拍荷灯的腰,最后才像叮嘱般地对他道:“你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