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灯还没回答,谢闻星却已经将自己手上的东西解下来,并在下一秒,对方握着荷灯的指尖,带有另一人体温的珠串就转戴在了荷灯的手上。
荷灯一怔。
戴好后,谢闻星低眼欣赏了一会儿,他笑了下,说:“好看。”
然后才把荷灯从位置上拉起来。
荷灯还在看突然多在自己腕骨上的那一条玉珠手串,是颗颗分明的白,于头顶光的随意一映照下,更是显出剔透莹润的成色。
后知后觉里,荷灯慢慢地想起自己之前是见过谢闻星手上戴这串玉珠的,又或者说,对方的手上一直都是戴着的,只是因为其身上迫人的气质,所以显得他手上的装饰物没那么引人注意。
而现在这串玉珠转移到了荷灯手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言喻的显著怪异的存在感。
荷灯翻了翻手腕,谢闻星见了,问他:“怎么了?”
荷灯想了想,他说:“这个很贵吗?”
“一般。”谢闻星没仔细地随口道。
等在他开门的时候,手扶在荷灯腰间时,荷灯才又听见谢闻星说:“没你贵。”
他们两人在更衣室呆的时间过于久了一点,程寻很早换完就出来了,然而就算这样,程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还是没敢敲门去问。
他又等了一会儿后,才终于看见门打开的缝隙。
“你们怎么这么……”程寻话才说到一半,等看见后面走出的人时,他处于冰冷环境里的脑袋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荷灯身上的装备都穿戴的很齐全,就连他又小又白的脸上也都已经戴上了宽大的护目镜。
因为滑雪场顶上万分明亮照灯的情况,所以程寻乍一眼看去时,是看不清荷灯隐在护目镜后的眼,相反,对于其现在没有任何遮掩的唇瓣上的湿润水光,他倒是根本移不开眼——
程寻就知道哪里有人换衣服是两个人非要呆在一起进去的?
果然有问题。
自觉已经完全清醒的程寻现在看荷灯,只觉得哪里哪里都不顺眼,他除了脸比所有人都漂亮点,声音好听点……以外,还有什么方面值得自己多看一眼吗?
没有。
程寻很坚决、清醒地想。
那么接下来只有一个问题了。
怎么让谢闻星也清醒一点。
不等程寻接着仔细想出办法,忽地就听见有人叫自己一声,他猛地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然走离了刚刚的区域,现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坡度较为平缓的新手区。
谢闻星刚刚有电话打进,所以先离开了一会儿,程寻朝自己的前方看去,只看到了荷灯一个人的身影。
那自然也只会是他在叫自己。
“程寻?”荷灯懒散着声音,又叫了他一次。
他朝对方招招手,姿态闲闲,像是十分理所当然一样,程寻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才忿忿地走过去。
走近后,他语气也不怎么好地说:“干什么?”
荷灯倒不是很在意他这副吃了炸药似的模样,他红红的唇角弯弯,然后问他:“你一直瞪我干什么?”
“……”
程寻皱眉,更凶地反问,“谁瞪你了?”
“好哦,”荷灯转开视线说:“你没有。”
“……”
程寻觉得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到棉花上一样,忍了忍,他四处看看,发现没见着谢闻星的身影后,于是他缓缓就吐出一口气,打算再接再厉地开口继续:“你……”
“学长,”荷灯打断旁边人酝酿的情绪,他转回头看向程寻,问:“你能帮我把滑板拿到那里去吗?”
“?”
他话题转变的太快,程寻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接住荷灯递过来的滑板,而在把手里颇有重量的滑板交出去后,荷灯转身就自己先往前面去了。
程寻回神,立马紧步跟上去。
“你不会自己拿吗?”
他在荷灯身后追着阴阳怪气:“来滑雪不会连个板子都拿不动……”
程寻不停地说,到后面荷灯突然停步。
程寻说话的嘴巴猝然一闭,后面一半的话全被噎下,直到半晌后他才开口:“……怎么了?”
荷灯没看他脸上僵硬的表情,只说:“给我吧。”
程寻的手无缘由的紧了下。
他蹙着眉头,粗声粗气说:“你说给你就给你?”
“现在我就偏要帮你拿——”
“到了啊。”荷灯说:“你还拿着干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
荷灯从傻了的人手里接过滑板,随手就放在地上,等他起身后,程寻也还是没动,荷灯看着他笑了一下。
那一声笑很轻,在涌动的风里更是小声的不易令人察觉,但程寻就是听到了,甚至听得还很清楚。
清楚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钻进了耳朵里,以至于他的整颗心都在发痒,耳廓自然也红了。
荷灯看着面前人的反应,他面上的笑意又浓了点,过了两秒,他开口:“你昨晚不是觉得无聊吗?”
程寻说:“什么?”
“你说的啊,你不呆在外面玩,来和我滑雪干什么?”荷灯慢着语调,语气很柔和地问:“那你今天怎么还来?”
“……”
程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荷灯比他先接着说下去。
“而且我前面都说不去了,”荷灯朝他走进一点,程寻没来得及退避,所以他们现在就距离得很近。
荷灯不过一伸手,就可以勾上对面已经完全站住不动的男生的手。
他们都还没戴护具和手套,所以肌肤相接的奇妙感觉在顿时就让程寻感到后脑发麻,尤其是这个时候荷灯还跟玩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指尖。
“……所以是你自己非要来的是不是?”
程寻根本什么也没听懂,思维只能全部跟着荷灯的话走,他点了点头。
看他点头,荷灯就又笑了。
程寻虽然看不清荷灯的眼,但对方不过是唇角翘起的那一点弧度都早已足够他神魂颠倒的,在听到从里面翕动出的话语时,他更是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
他本能要开口:“我……”
“那你现在这样是干什么?”
话锋一转。
“怪我吗。”荷灯轻飘飘地打断他,然后程寻反射性的怔顿住,只听见他依旧含着笑的音色冷冷地吐字,“有嘴巴没脑子的东西。”
“——?”
程寻反应过来,他猛地瞪大眼。
但没等他做出回应,下一秒,荷灯就看向他的身后,叫了声:“谢闻星!”
程寻上一次就被他这样骗过,所以这次自然不可能被骗第二次,他面上的表情凶狠,直接就抓住荷灯的手要质问他什么意思,可没让他问出口,他握住对方手腕时,忽地就觉得自己掌心下好像是硌到了什么东西。
像是圆珠的质感和形状。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紧接着,程寻的耳边就传来真的脚步声。
“程寻。”
不过就这么简单的一声,程寻立马就条件反射的浑身一颤栗,他锢住荷灯的手也跟着了火似的,旋即松开。
程寻木着脸,呆滞地转过身后,就对上面色极冷的男生的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的情绪压得极低,谢闻星就那样冷冷淡淡地看着人,不过一眼,程寻就全身都打了个激灵。
“等等!你听我解释……”
程寻刚仓促地开口说了半句,下一瞬,就有身影从他身边走过,然后一下子抱在来人的身上。
谢闻星愣了下,随后也抱紧扑在自己怀里的荷灯。
荷灯笑着看他,也不管还有人在场边,他就仰起脸去亲了亲谢闻星的脸,接着无比自然地问他:“你怎么来这么慢?”
“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谢闻星收回放在程寻身上的目光,他低眼看向荷灯,唇边也露了个笑:“等很久了?”
“还好。”荷灯摘下脸上的护目镜后,就把头靠在谢闻星的肩上,然后侧头看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人,他说:“就是你不在,只能麻烦程学长帮我拿东西了。”
程寻看着眼前荷灯整个人都很甜的和人靠在一起的模样,他牙齿痒了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什么,尤其是当荷灯再掀眼看人时,他心里翻涌的火气腾的就烧起来。
妒火燃穿理智,程寻想着要不干脆就当着谢闻星的面把荷灯的真面目揭穿给他看,拼个鱼死网破,看那个时候荷灯还能像现在这样嚣张吗?……
那到时候就是轮到他来求自己了。
程寻想的很好,也正要去实施,但就在他气得冷笑一声准备开口时,不远处荷灯的手已经攀在了谢闻星另一边的肩头。
就借着这个他不经意的动作,荷灯的滑雪服袖口很略微的缩了一点,也就是这么刚好的一点,然后就极为恰好地露出了程寻刚刚在抓荷灯的手时,掌下覆着的东西。
在眼光霎时看清那个东西的模样时,程寻的心跳也随之猛烈一荡——
“这、你……”
根本不用多思考,几乎是瞬间,程寻就知道自己不用开口了——因为谢闻星已经没救了。
等程寻及时地闭了嘴后,谢闻星才淡淡的将警告的目光移开,随后他和荷灯率先离去,留下程寻一人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而等人确定离开后,早在更远处观望的人才终于敢上前去和程寻搭话。
来找程寻的是一个平时和他多有一起出去玩的男生,他前面和一直在走神的程寻铺垫似地闲聊,直到后面聊到某个话题他才蓦地转了话头。
“诶,说到这,那位身边也有人了?”
程寻看他一眼,没表态,打太极一样地回:“什么人?”
“就是刚刚跟在太子身边那个!”男生压低声音凑近:“别装了程哥,昨晚都有人看见了……”
程寻疑惑:“看见什么?”
男生道:“看见你花天酒地不去,大晚上陪人去滑雪。”
“……”
“还有人看到昨晚你陪的那个人身上穿着的是太子的外套。”男生越说越兴奋:“如果是太子妃那也说得通了,不然的话谁请的动你?”
“……”
程寻保持沉默。
“诶,哥,我一定不说出去……你就跟我说说刚刚在你们这边那个到底是不是太子妃?”
“叫什么啊?我们这个圈子的吗?我认识吗?”
“长得好看吗?怎么勾上太子的?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程寻笑了一声打断他:“你问这么多想写故事呢你?”
那人被刺了也不生气,笑哈哈地说:“求你了程哥,透露一两句呗,我绝对不和其他人说……”
程寻被他烦得不行,加上他今天情绪也实在烦躁,所以没再被缠多久,他就很随便敷衍地露了点口风。
程寻边恶狠狠地思考,边还是忘不掉的荷灯那张脸地说:
“是很漂亮……”
他稍稍顿顿,忽地又想到刚刚荷灯盈着笑意去亲谢闻星后,眼睑微垂地看自己的那一眼。
浓密的眼睫在雪风里颤动,连带着他记忆里湿淋淋的唇瓣也变得生动起来,程寻不过回忆似的一回想其开合的模样,他就禁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也很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