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点耀眼。
于人声鼎沸里,荷灯与底下的人对视间,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有察觉到自己刚才在比赛里不断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知道对方这也不是第一次看自己。
荷灯毫不闪避地与万众瞩目下的男生持续性地对视,甚至还在比赛将要开始的哨声响起时,对方转身要离开前,朝对方笑着摆摆手。
距离隔得有点远,谢闻星看不太清荷灯唇瓣翕动说了什么,但他隐约有了猜测,动作微不可察的一滞后,随后又直接转身上了场。
下半场的比赛只会比上半场更激烈。
在经过上半场的热身和短暂的休息后,双方球员的体力都得到了补充,秦骁阳那队接连进了几个球,上一场拉开的比分渐渐拉回了一点。
相对于另一方的势如破竹,上半场表现的分外精彩的人显然不在状态上。
“怎么了?”
程寻从旁边走过来,看着明显还在走神的谢闻星,他稀奇道:“您这是怎么了?”
“这就累了啊?”程寻随口玩笑道:“那谢哥你这身体不太行啊……”
谢闻星冷冷道:“滚。”
程寻被骂的一愣。
按照往常来说他这样犯贱的话谢闻星一般都不怎么爱理,因而他被骂的呆住,等缓过神时,男生的身影已经径自走开了。
但不得不否认的是,经过他这一打岔,他们队主力的状态的确回来了。
顺手接过旁人传来的球,谢闻星轻松的几个转身就规避开对面人的拦截,即使是对面算得上略微棘手的秦骁阳,他面对上也丝毫不乱。
他没有再带着球前进,而是在对面人侧身想要去夺时,他索性就挺起长臂,再随意不过一掷,手上的球就随着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进球框——
哨声吹响。
周围的欢呼声再次掀起浪潮,秦骁阳深深吸了口气,在直起身后他就看见谢闻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
秦骁阳一怔,随后有些不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
谢闻星嗯了一声,接着他忽地道:“你是之前秦家的那个?”
秦骁阳顿顿,答是。
“球打的不错。”谢闻星说:“上次没来得及和你多聊,等下要一起去聚餐吗?”
秦骁阳想到某个身影,本能要拒绝,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知道对于这个邀请,自己根本不能拒绝。
“我……”
像是看出他的为难,对面人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是有人吗?”
“可以带人。”他说着,远处的程寻已经在喊他过去,“就这样吧。”
从头到尾对方的语气态度都称得上是温和,但秦骁阳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直到对方懒散地转身离开,走远,他才倏的松了气。
周围的观众都已经陆续退场,发出的声响混乱,以至于在有人拍上他的肩时,秦骁阳才蓦地发现后面人的靠近。
他转过头,看见了荷灯。
荷灯递给他一瓶水,秦骁阳懵然地接过,喝了一口后,荷灯问他:“是还有事吗,怎么不走?”
冰凉清甜的液体被含在口中,很好的缓解了运动后喉咙间的干涸和火辣,秦骁阳吞下一口水,又喝了一口后,他才犹豫地说:“还记得你上次在庄园参加的聚会吗?”
荷灯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程寻邀请的那一场,在学园祭结束后,他和秦骁阳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在那里的相遇,但今天对方主动说了,荷灯也就很自然的想起,哦了一声,说:“怎么了?”
“谢闻星请我们去聚餐。”秦骁阳观察着荷灯的表情,他说:“你要去吗?”
秦骁阳不确定荷灯愿不愿参加,于是他在问完后,就又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可以先回去,要什么我晚上回宿舍给你……”
荷灯思考了一会儿,他也很善解人意地说:“可以去。”
秦骁阳话还没说完,荷灯就已经给了答案,他怔怔了一会儿,才说好。
收到邀请的是参加这次篮球比赛的双方全部队员。
在临走时,秦骁阳因为教练找他谈话,所以他只能先将荷灯托付给自己的队友,让他们先一起过去。
这次定的地方在距离学院有些距离,但十分靠近繁华国都中心的一家会员制酒吧。
除去晚到的秦骁阳,他们现在一共是十四人,开四辆左右的车便足够,因而在到达停车场时,人员要怎么坐的分配就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在其他人都叽叽喳喳地闹的时候,荷灯安静地站在一边,就显出格外显眼的乖巧,让人很容易把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他身上,再没过多久,其他人争执的内容渐渐的就变了个方向。
“荷灯,”有人忽然看向他,殷勤道:“要不你坐我的车吧?”
荷灯一愣,还没回答,旁边的另一人就推开原先的邀请人,争抢着道:“滚开!……荷灯你坐我的……”
“傻逼滚!”
“你们别吵了,坐我的好……”
所有人都热情过了头的闹做一团,因而他们争执的对象像是有点拘谨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这一下却撞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熟悉的体温再次如记忆里的那样按在他的腰胯间,不怎么紧,带着点疏冷感的礼貌,但荷灯还来不及回头去看身后人的表情,他就感受到自己背部贴着的胸腔微微振动,耳畔响起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我带他。”
那人简单一句话语就让其他正在吵闹的人静了下来,恰好这时程寻刚从车库里开车出来,他随口就招呼人上车,下一刻令他没想到的是谢闻星拒绝了他。
“我自己开。”
程寻闻言一顿,他反应过来后有点不可思议道:“什么……你自己?”
“等等!”他忙道:“你不早说,那我坐你的……”
“不带你,”谢闻星说:“你好吵。”
他说完就径直往车库的方向走,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影。
程寻睁大眼,看见后面的那个人还侧过头看了自己一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似乎还在笑。
安静了一路,直到走进车库荷灯才有点好奇地问前面的人:“那我不吵吗?”
谢闻星看他一眼,如实道:“吵。”
“……”
好拽。
但也好玩。
荷灯面上笑容未变,跟着人走到其中一辆平常的车前,在对方上车时,很自觉的也坐了进去。
或许是任何物品使用久了,都会染上其主人身上的一点特性,荷灯在刚坐好,随眼打量车里的装饰后,就觉察出一点与其他人的不同来。
即使从刚刚谢闻星和其他人相处的情况来说,对方浸没在更大的权势里,却并不像其他贵族一样骄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和,但等荷灯想到有关于秦骁阳之前在提到对方的怪异态度,以及与之更为亲近的那些人对谢闻星的畏惧感,使得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如表面上的那样。
就像现在自己坐的这辆车一样。
饶是外表内里看着都低调,等荷灯视线掠过手边的车门和车窗时,还是忍不住屈起手指敲了敲,如意料中听见了沉闷的声响。
荷灯说:“好重的声音。”
旁边人看了眼他的动作,随后又转过眼,嗓音随意道:“防弹的。”
荷灯哦了一声收回手,重新坐好。
在车缓缓驶出车库后,下午临近傍晚的阳光还格外的刺眼,透过前车窗往外看,天空此时晕着分外梦幻的橘红渐变色彩,相应的,荷灯在侧眼去看旁边人时,也看见镀在其轮廓上的灿烂金边。
对方开车的姿态和荷灯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散漫的,但又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目空一切,他像只是对一切都不太在意,因为他才是站在顶尖,制定规则的那一类人,什么人或事都好像引不起他的注意力。
男生手掌闲散地握着方向盘,荷灯略一垂眼,就看见挂在其肤色冷白腕骨上的玉色佛珠。
晶莹剔透的白里渗着丝丝的翠意,饶是荷灯不是懂行的人,也能看出这串珠子的贵重,尤其是搭着那骨节清晰、蜿蜒着青色血管的手臂,相得益彰间,更是华贵的令人挪不开眼。
“看什么?”
静默时,谢闻星蓦地开口。
荷灯没移开视线,依然在看他的手,直到对方在问了第二个问题时他才有了回答。
“你跟着秦骁阳过来的,”谢闻星语速平稳,话语直白的陈述道:“但刚刚在篮球场,你一直在看我。”
这其实是两个问题。
面对如此直接的话,荷灯一点也没有慌乱,他只缓缓抬起视线,重新看向男生的脸,半晌后他才忽地笑了起来。
是眉眼弯弯的笑,但又不是那么显露,带着点大方明艳的赧意,于橘光渲染中,他的整个面庞都好似会发光一样,明媚的不得了。
这时刚好红灯。
谢闻星在偏过眼看见他面上的笑时,脑海里闪过的是在比赛前同队的男生形容荷灯的话。
很爱笑,好看死了。
“我听别人说你下午有比赛,”在他的注视里,荷灯这样说,“位置不好抢……”
因为位置不好抢,所以才去找同是比赛人员的秦骁阳带自己进场,但为什么又一定要坐在前排?
荷灯话顿了顿,他没解释上面的几句,只又说:“你打的很厉害。”
谢闻星在说不上长还是短的时间后,才淡淡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