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
冉暮秋是呆若木鸡到说不出话来。
而另一头，冉暮秋看不到，于是也就不知道,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 蒋霄眼里，也难得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忐忑的情绪。
冉暮秋勉强理清了打结的思绪, 再次开口。
“可是蒋霄哥哥, ”他呆呆的问，“蒋伯伯……不是不准你和男孩子结婚的吗？”
这个设定, 在原剧本里还是个小小的虐点。
主角攻的父母对儿子看似放任, 但唯一在这件事上相当传统, 对于儿子爱上了一个男人并想同他成为终身伴侣一事极力阻拦，并安排主角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某富家千金进行了相亲。
虽然事后主角攻极为不满, 但却已经于事无补，那场相亲, 已经被恰好也出现在那场音乐会上的主角受亲眼目睹。
高岭之花的主角受表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吃醋情绪, 然而却肉眼可见的冷淡了许多, 为此，主角攻还小小的追妻了一波。
蒋霄笑了声, 语气松散些许, “这你都知道？”
“……”冉暮秋这才察觉出说漏了嘴，连忙道，“小时候听伯伯讲过的。”
“噢。”蒋霄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无所谓, 我要娶谁，自己说了算。”
他接着问, “小秋，你觉得哪天好？”
“……”
等一下，原剧本里不是这么演的吧？？
而且，为什么话题跳跃得这么快？谁已经答应和他结婚了吗？？
再说了，那个视频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为什么蒋霄一副很愿意向大家声明那是自己的架势？？
“那个，”冉暮秋结结巴巴的道，“就一、一定要结婚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察觉少年话里已经自行将“订婚”换成了“结婚”，蒋霄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道：“不结婚吗？”
“可如果不结婚，只是声明，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人信服。”蒋霄解释，“TTO的出道计划，大概会因此暂时搁置，蒋氏也会赔一大笔钱。”
TTO是冉暮秋同方昱他们组成的新组合的名字。
蒋氏的确在TTO出道上出了不少力，据黄哥暗示，投了不少钱。不止是投资那个综艺的钱。
冉暮秋呆住。
是、是吗？是这个原因吗？
主角攻是个很厉害的商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的确有他自己的考虑？
冉暮秋脑袋本来就笨，蒋霄音调又是他一贯的不急不缓，看似好像很靠谱的样子，冉暮秋也就暂时的失去了思考能力，没察觉这个订婚请求处处怪异，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件事——
如果自己答应了和主角攻结婚，那是不是明天就能完成任务了啊？
毕竟，本来身为炮灰攻的自己横插一脚，在小世界里和直接主角攻结婚，这小世界会直接崩坏吧？
【233……】冉暮秋僵硬地敲了敲系统，同它确认，【越泽的虐心值现在有多少了？】
233：【95.5。】
……的确是个再努力一把，就能完成任务的数字。
如果自己答应同蒋霄订婚……能不能推波助澜，加速这几点虐心值的增长？
【那、那我和主角攻结婚，小世界会不会直接崩坏啊？】冉暮秋战战兢兢的问，【这算是剧情彻底扭曲了吧？】
原剧本里霸道冷酷独.裁，但一心只爱一人的主角攻，一下变成了个为收拾弟弟烂摊子而不得已结婚的二婚男，主角受会疯的吧？？？
233：【……】
主角受是会疯，但不会是因为这个。233心想。
【崩坏应该不至于。】233尽量用理智的声音道，【上个小世界也没崩坏。】
……好有道理。毕竟在上个小世界里，主角攻受都互殴了，世界秩序似乎也没有被破坏，自己还顺利遁出，并拿到了双倍任务奖励。
“小秋？”蒋霄在那头出声催促。
想通此节，冉暮秋已然做出了决定。
“可是，我是第一次结婚，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冉暮秋脸都有点红了，抠着被子的一角，小声道：“蒋霄哥哥，要是……要是我到时候出糗，你别笑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在柔软的大床上换了鸭子坐的姿势，腿温顺并拢，棉质睡衣衣摆有些一点点长，盖住小屁股，整个人看起来乖得过分。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为了任务的缓兵之计，尽管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蒋霄哥哥也只是出于理智的考虑，才提出这个计划。
可无论如何，这也是冉暮秋在这么多个小世界里的打工生涯中，即将真的同另一个角色确认合法伴侣关系。
好紧张啊怎么办。
少年呼吸轻轻颤颤的，隔着听筒都能听出，他又紧张又乖的样子。
半晌，蒋霄拿一直搭在膝上的另只手搓了搓脸，吐出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结婚。”
冉暮秋：“……”
他刚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就听男人低笑一声，道：“没事，不笑你，一起学一学就会了。”
-
道完晚安，挂断电话以后，时钟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
蒋霄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浓黑的夜色，深灰色的眼瞳仿佛在发亮。
片刻，他转头，吩咐秘书，“打给徐总监。”
“……现在？”副驾上的秘书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时间，为难道，“老板，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徐总恐怕……”
“没事。”男人声音里已经没有半分困意，直起身子，“他那儿有时差，现在正好。”
秘书：“……”
华国同和国能有几个小时的时差？也就是凌晨一点和深夜十一点的区别。
徐总是整个大中华地区最著名的珠宝品牌的创意总监，秘书知道自家老板同他早有合作，而且好像有一份谈了很久的戒指设计企划案，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一直也没有敲定，所以几个高秘也都觉得那不过是老板的一时兴起，或者是什么私人爱好。
说来也很奇怪，蒋霄本人并不嗜好这类珠宝，他服饰习惯偏好简洁的深蓝或纯黑，除了少数几款的手表有镶钻，几乎连以珠宝作为送人的礼物都少有。
但老板既然已经这么说了，秘书也就没有别的办法，拨了电话。
在等待对方接通的间隙，秘书问：“老板，可以问一下是有什么事情同他商量吗？一会儿如果徐总问起，我这边直接告知。”
透过后视镜，秘书看到了老板的侧脸。
鼻梁挺直，薄唇上翘，带着点儿明显的愉悦弧度，眼睛都略微弯了起来，是副称得上“欢喜”的表情。
……实在少见。
“他手小。”蒋霄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笑意未敛，低声道，“先前那款有些笨重，得改一改。”
方案是好几年前就定下的，彼时蒋霄只凭记忆给了设计师一个大概的图纸意向，几年里修修改改无数次，却也没真正有机会让人试过。
甚至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机会让人戴上。
他想到昨天在车里，圈着冉暮秋手腕将人拉向自己时，指腹碰到他细细的手指，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这个。
-
蒋霄说要订婚，事情就很快开始操办。
冉暮秋还是住在城东那套别墅里，不过短短几天，就有好几波人上门量他的尺寸，又或是带着成品，在他身上比划。
短短一周时间，订婚宴就被敲定于半个月后再蒋氏旗下五星级酒店举行，连当天的主厨和花厅风格也很快定下来了。
冉暮秋原本以为像主角攻这种豪门大佬订婚，流程肯定都特别复杂繁冗，而蒋霄真正办起这件事情来，虽然每一样都有问过冉暮秋的意见，但实际上没有纠结太久，是他一贯的杀伐决断。
就像是懒得思考太多，只想走个过场似的。
不过，这样反而让冉暮秋松了一口气。
蒋霄那边是为了商业利益考量，自己这边则只是为了任务，若是太过郑重其事，冉暮秋反而会觉得有些尴尬，感觉就像……骗婚似的。
在订婚典礼有条不紊推进的同时，先前说好的声明，也由蒋氏集团的官方号出面进行了发布。
如今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周，但仍然在互联网内有着不小的讨论度，资深网民早摸透了带哪几个关键词会被立刻封删，因此学会了采用一些神奇的缩写来加密通话，尤其是在某匿名论坛，这事几乎占据了近一周的热门hot贴。
毫无疑问，蒋氏这声明一出，冉暮秋再次被推上了微博热门。
微博热搜的广场被控制的死死的，除了正面评价就是正面评价，一派花团锦簇，很多人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一腔热烈的吃瓜之心无从宣泄，很快转战匿名论坛。
而论坛网友已经激情讨论了几百层高楼，大致都是如下内容——
[草，我押的是Y姓顶流！他妈的太不给老子争气了！]
[我押的F姓小鲜肉。。。可以说是错付了。。]
[等一下，你们在兴奋什么。。。怎么都这么确定蒋氏那声明说的是rmq？没提到人名吧？]
[“数日前老板与其未婚妻的私人视频被恶意披露”，声明说的还不够明确吗？]
[他家官号一向很低调吧？这个时候出来说这么一通话，就差指名道姓了]
[就是说。。。一切突然合理了起来]
[“鼎晟”是蒋氏自己的地方，人老板和老板娘在自己的地盘亲热怎么你们了？偷拍还恶意曝光的才该死吧？]
[nsdd]
[大家都在笑。。。谁懂。。。我一个越秋真人rps嗑药鸡的痛。。。]
[楼上带我一个。。。心死了谁知道]
[来晚了，求个大佬正脸！看看和我女配不配！]
-
外界纷纷扰扰，网友们究竟在讨论什么，冉暮秋不太知道，但他从黄哥打来的几次电话中得知，这事应当算是彻底“过去了”。
手底下带出来的艺人，年纪轻轻，才刚出道，就要同人订婚，将心比心，黄哥不可能会高兴到哪里去。
但大约是他终于想起来了冉暮秋这小少爷进娱乐圈不过就是为了泡男人的终极目的，又或者是蒋霄亲自同他打过招呼，总之，他还是同意了这件事情。
……不同意也没没用。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订婚礼那天。
仪式办得精致且奢华，人请的不多，多是些两边都相熟的人。
流程也相当精简。
简单交换过订婚戒指以后，就是给前来观礼的宾客们敬酒。
其实若论地位，在场的没几个能经得起蒋总这么一敬，大家没觉得蒋霄会亲自下来。
见男人端着红酒杯走近时，众人都有点儿惊讶。
但当视线落到对方右臂臂弯挎着的纤细手臂上，又看到那少年漂亮的脸蛋时，又都有些了然。
——什么叫春风得意。
冉暮秋其实没有想过来的。
他困极了。
订婚的事，虽然从头到尾都没用他操过什么心，饶是如此，到了这一天，他也得一大早起床换衣服做造型，忙了大半天，眼睛都快要闭上，很想回到休息室里小睡一会。
本来想趁机开溜的，但蒋霄竟然出奇的认真，执意要去给那群老头子敬酒。
既然主角攻都这么煞有其事，完美主义地要将这个订婚宴做到最好了，冉暮秋一个惹出事来的，也不好就这么当甩手掌柜。于是，大家就看着少年主动的跟在蒋霄身边，同他一起，到了宾客们面前。
蒋霄不算是一个话多的人，多年身居高位又让他习惯了言简意赅，但不知道是为了不让冉暮秋尴尬，又或者什么别的原因，他今天格外健谈，任谁过来，都能受宠若惊地和蒋总聊上一会儿。
冉暮秋终于没有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其实早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主角攻今天和以往非常不同。
不止是一大早就拿着几款不同样式的领带夹过来，非要问冉暮秋哪个颜色好看，更因为此刻男人的眉梢眼角，都带着些压根看不出半分不耐烦的笑。
……一点也不像是在走过场。
他悄咪咪的瞅了蒋霄没几秒，就感觉到男人目光也看了过来。
蒋霄揽着人的腰将他带到一边，旁若无人地捏了捏他软软的掌心，问：“怎么了？”
主角攻本来就有点喜欢动手动脚，但一直都算是触碰的不太过分的部位，而且因为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的缘故，冉暮秋就一直没有太在意。
但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他忽然觉出些怪来。
冉暮秋慢吞吞的摇了一下头，因为胡思乱想的缘故，动作很慢很呆，“没有。”
蒋霄低头看了他几秒，忽然凑近他的脸，笑道，“结婚呢，还这么困？”
他今天做了个显年轻的发型，西装特别定制，同冉暮秋的是处处有呼应的情侣款，衬得整个人俊朗英挺。
冉暮秋感觉到掌心的肉被男人手指上的坚硬戒指磨着，和他对视了会儿，一下就有点脸红。
像是终于明白了，那点怪异感的由来。
他努力的把奇怪的想法赶出去，小心翼翼，又不着痕迹的将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小声嘟囔着纠正：“是订婚，还没有结婚。”
蒋霄笑意微敛，但也没说什么，又问了他两句困不困，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就牵着人一道走出会客厅。
在大门处，迎面恰逢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那个，是大地娱乐某高层，曾同蒋霄在练习生那档综艺的洽谈会上见过面，因此受到了此次订婚宴的邀请。
而在他身后的，则是身着一袭黑色西装的高挑青年。青年黑发黑眼，光从脸和气质就能同一众普通人中区分开来，没刻意打扮，也很招眼。
可青年神色疲惫冷然，却又没有半分曾经在镜头前的那般光彩照人。
像是璀亮的钻石，一夜之间失去了光彩。
冉暮秋看到来人，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握着男人的手也紧了紧。
蒋霄脸色倒是没太变化，甚至连看都没看越泽一眼，只看向那位同青年一道过来的大地娱乐高层，微笑道：“程总，这位是？”
蒋氏当家人订婚，邀请函也给大地娱乐送了两张，原本是给程总和另外一位老总的，结果那位老总临时有事，这才辗转落到了越泽头上。
这位程总年纪大了，除了谈大项目的时候偶尔会出面，其他时候多不怎么管事，网络更是不怎么关注，此次会来订婚宴，也是看在蒋霄面子上。
当下就呵呵笑着介绍：“这我们公司小越。小越，这是蒋总。”
蒋霄颔首表明了解，揽着身旁人纤细的腰身，另外伸出只手来，递到青年眼前。
越泽扫了眼男人左手中指上的指环，同他握了个一触即分的手，但眼神却始终明目张胆的落在男人身侧的少年身上。
他盯了许久，一直看到蒋霄神色彻底沉下来，也没转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