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芷汀下意识朝周围看了一圈。
这家餐厅是典型的注重隐私类型, 座位和座位之间都隔得很远，除了他们之外，附近也没有坐着人。
服务生刚刚就已经收好菜单离开了。
“不用在意。”戚逐芳垂眸, “你清楚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吗？”
柯芷汀清楚的。
“虽然对您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类似于随手为之这样。”她挠了挠头。
好歹也算是见识过世界末日的人了，稍微有出息一点啊！柯芷汀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但是对我来说，那可能是我一整年，甚至接下来很多年的自尊心。”
“我本来也不打算现在就结束单身生涯，只是帮忙应付谁的话，肯定是小事一桩啦。”
——实际上, 需要她帮忙应付的对象现在就藏在暗处。
凭心而论, 柯芷汀确实是比较适合的人选。
虽然经常会冒出来一些不切实际、又很奇怪的幻想，但在戚逐芳认识过的人中, 她勉强能够算是比较清醒的那类。
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
最重要的是，柯芷汀对他的身份有有一些了解。
接下来的“盲盒”未必能遇到比柯芷汀更让他满意的对象。
不过, 有些事还是提前确认一下比较好。
——“哪怕我要应付的对象不是人？”
戚逐芳挑着眉问道。
柯芷汀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当然, 不是吓的, 她只是单纯被刺激到，脑中闪过了一些诸如虐恋情深、身份差之类的标签内容。
“我有一个问题。”勉强平复心绪后, 她颤巍巍举起了手，“答应的话, 我会有生命危险吗？”
答案是大概率会。
但戚逐芳不会让她出事，于是摇了摇头, “不会，我会保护你。”
“那我应该可以马上上岗。”
柯芷汀稍微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在她的印象里, “乌姆尔”尽管比较高傲冷淡，还有一点点......凶？但却是个心地善良还守信的人，值得信任。
何况对方现在和过去相比，简直柔和了不要太多。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说，好像突然就从高高高的冰山上下来，屈尊降贵地把自己关进了冰箱的冷藏层。
那种距离感好像几乎消失了。
戚逐芳于是当着她面删除了一堆刚添加不久的联系人，“明天有空吗？”
“有的。”柯芷汀下意识回答。
“地址记得发给我，我去接你。”戚逐芳说。
柯芷汀又傻乎乎地应了声，然后突然意识到——就在刚刚，凭借自己的争取，她似乎成功get了什么恶毒女配剧本。
隐约有种帮忙结果把自己坑进去的感觉。
她打开淘宝，复制好目前的收货地址，把收件人和电话号码一删，直接发给了戚逐芳。
“那明天见？”
说着抓着手机，拎上包就要站起来。
“......你不吃饭吗？”戚逐芳愣了愣，发现哪怕已经是人类，他依然不太能理解这个姑娘的脑回路。
柯芷汀于是又沉默着坐下了，因为刚刚的脑子一热，尴尬到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板钻进去。
接下来她全程都小心翼翼，一顿饭吃得谨慎极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戚逐芳问她。
主动提出送相亲对象回家确实是有好感的表现。
柯芷汀于是也瞬间入戏。
她点点头，刚要笑着答应，就感觉有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周围的至少降低了二十多度。
柯芷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委婉得表达了拒绝。
——她明明是想要答应的。
姑娘瞪圆了脸，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不可说的存在。
“没事，我送你回家。”
戚逐芳站起来，主动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你看起来有点冷。”
柯芷汀硬着头皮拽了拽身上的外套，礼貌表达了感谢。
这家店在非常繁华的商业街里面，叫的出租车来之前，戚逐芳让她在原地稍微等了一会儿，去附近生鲜超市的鲜花柜台买了束香水百合。
柯芷汀微妙感到了受宠若惊。
要不是因为已经遭到过一次现实的毒打，说不定她真会认为对方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走吧。”戚逐芳拉开后座的车门，自己则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带着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神色晦暗不清。
但车确实是往柯芷汀那个地址开的，戚逐芳也就没说什么。
柯芷汀下了车。
她现在和室友一起住，戚逐芳准备送她上楼，顺便和她的室友打个照面。
发现车门拉不开的时候，他居然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毕竟是奈亚开的车。
“你要一直把车停在人家小姑娘的楼下？”戚逐芳问祂。
奈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拽住他的手。
戚逐芳眼前一花，突然出现在某个有些眼熟的地方。
随即他辨认出来，这里是拉莱耶。
普通人类是没有办法在海底呼吸的，甚至说，在这样深的海底，会直接被水压挤成肉泥。
然而戚逐芳毫无异样。
嘲讽地勾了勾唇，奈亚拉托提普发现自己居然对此毫不意外。
——也是，要不是已经和犹格修复了关系，戚逐芳哪里会那么有底气地威胁祂，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呢。
哪怕祂确实没法对戚逐芳下杀手，但人类毕竟脆弱，万一没有控制好力道，戚逐芳是有概率被祂杀掉的。
有恃无恐啊。
“我没想到你会带我过来拉莱耶。”
片刻后，戚逐芳才缓缓开口。
奈亚比他想象中要理智......不，这个状态不太合适用理智来形容，更像是要鱼死网破一样。
不然连位置都刚刚好。
之前他就是在这里，狠狠给奈亚上了一课的。
“这里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喉咙发出低沉的笑声，奈亚特地在合适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戚逐芳环顾了一圈周围，赞同道：“确实。”
他之前还没怎么认真打量过拉莱耶，这座在深海沉默的城市显然充满了脱离几何学的不规则美，海底的风景也相当不错。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戚逐芳随便找个台阶坐下来，相当随意地喊了声祂的名字，“是准备干脆利落地结束这段纠葛，还是试图退让和解......”
奈亚打断了他的话。
戚逐芳这次是真没想到了，甚至实打实地感到惊讶。
奈亚说祂打算告诉他答案。
——什么答案？
除了那个问题外，还能是什么答案？
他以为奈亚永远也没有办法想明白。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不会去想，因为那个问题对祂们来说是相当无聊，且没有意义的。
想得到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就必定要得到什么。
“那答案呢？” 戚逐芳有点好奇。
奈亚同样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他，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
“你早就知道那个答案了。”
戚逐芳啊了一声，没有否认。
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奈亚猜哑谜身上，“所以，你答案是什么？”
“你。”
奈亚凝视他，目不转睛，视线专注得几乎要把他射穿。
“答案是你，只有你。”
祂依旧想得到戚逐芳。
不仅仅是一具躯壳。
也不仅仅是用尽手段，让对方走投无路，除祂之外再无可以安心容身之处。
这些都是不完整的。
祂想要戚逐芳回应，想要戚逐芳的感情。
祂对戚逐芳有欲求，故希望戚逐芳对祂同样有欲求。
祂要完整的戚逐芳。
为此可以低下高傲的头颅，可以暂时捺下对人类的不屑。
以及忍下无时无刻不在喷薄，叫嚣着毁灭所有碍事存在的欲/望。
——但在这方面，祂忍耐的限度低到不可思议。
“完完整整的你。”
戚逐芳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我确实有点意外，没想到你居然也能够说出这种话。”
他站到奈亚面前，语气依旧很随意，“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知道答案不代表可以解决问题，这道题已经过了它应该有的时效。”
假如奈亚是一切发生之前意识到这点，肯暂时放下自己的高傲，事情或许还不至于如此。
现在才得到这个答案，其实有点讽刺。
——或者说，是很讽刺才对。
祂们不是普通的人类或是宇宙中任何一种可以被改变过去及将来的生物。
发生就是发生了。
所以，还是应该回归他之前问奈亚的那个问题。
是干脆利落地结束这段纠葛；还是以暂时退让的方式，等待某个时机，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戚逐芳被拽住了手腕。
他整个人巨大的力道带到奈亚怀里，奈亚掰开他的手指，将一柄相当眼熟的短剑送到他掌心。
奈亚抓着他的手，连带握住了短剑。
“你觉得我会怎么选？”耳畔响起冷笑。
然后，他被带着，将那柄短剑直直送入奈亚的胸膛，奈亚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打算就此松开。
戚逐芳看见奈亚的红眸中有火焰燃烧，犹如喷薄岩浆般涌上的怒意则是最好的燃料。
偏偏神情，连带动作都是冷静的，手掌不见丝毫颤抖。
下一秒，奈亚松开对他的牵制，戚逐芳趁机挣脱，稍微拉开距离，戒备地看着祂。
祂在清醒地发疯。
奈亚咧了下嘴，似乎恢复了先前那股傲慢，“我的答案不会改变。”
“更不会去做那些无意义的选择。”
戚逐芳被短暂地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