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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欣承霈泽(六)

我真没打算掰弯你 荒川黛 3937 2024-03-04 11:13:07

“我来找我的气泡水。”

“你给我站住!”

颂锦从一开始还在勉力支撑着表情管理, 但听完郁霈的话那点儿端庄直接崩碎了,怒气冲冲地说:“你是在指责我没教好你吗!”

“妈妈,算了吧。”郁颂安伸手扯了扯她的胳膊, 小声说:“哥哥不是有意的,我以后不会再回家出走了,对不起。”

“你的事儿一会再说, 等回家我再教训你!”颂锦现在要针对的是郁霈,两个月的时间不见,他更没教养了!

郁颂安嘴唇哆嗦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离家出走会产生这么大的后果,小心翼翼地看向郁霈却惊异地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情绪。

“你不要想着带坏安安,他和你不一样。还有转专业的事情你愿意就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做的。”

郁霈心底产生几分微妙的猜测, 反而不急着走了, 用比刚才还尖锐几分的话试探颂锦。

“他和我哪儿不一样?他乖巧听话学习好, 我叛逆出格人品烂, 他是你的骄傲,我是你的耻辱,你是这个意思么?”

颂锦脸色一变, 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郁霈打蛇随棍上,又接着问她:“你这么急着过来, 生怕他被我带坏了, 你把他当宝贝儿子,那么敢问你把我当什么?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颂锦冷冷勾起唇角, 明明是个笑但却只能看出满满的烦躁与厌恶:“我讨厌你?你自己做过什么值得别人喜欢你的事吗?”

郁霈眸色不改, 对这句话毫无触动。

他现在只想借此知道更多讯息, 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让我转专业?我学京剧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要这么强迫我改行,是觉得我丢人还是……”

“嗨嗨嗨,干嘛呢?”

一道倦懒嗓音陡然插入,郁霈话戛然一停。

陆潮从马路对面而来,肩宽腿长眉眼疏冷中含着几分散漫桀骜,径直走近看都没看别人一眼,直接抓住郁霈头发往后轻轻一扯。

“喂,我气泡水呢?”

郁霈哑然:“你怎么来了?”

陆潮松开手插回兜里,“我来找我的气泡水。”

郁霈有些无奈,他怎么……

陆潮回头看向对面的颂锦,十分不驯地抬了下下巴,“哟,碍着您派出所门口挑战法律了,您还打么?要打的话抓紧时间,不打的话人我带走了?”

陆潮握住郁霈手腕,不由分说转身。

郁霈懵了几秒,低头看了眼握在他腕骨上的手指,力道沉重不容挣扎,分明就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意。

“我不是说尽快回去么?你过来干什么?”

陆潮把手往他眼前一杵,“几点了?”

郁霈闻到一股极其清淡的木质香,然后才看见表盘上指着九点多的指针。

“来念念,几点了。”

郁霈:“……九点二十七。”

颂锦从看到陆潮的那一刻起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落霞集门口牵着郁霈的青年。

如果说当时她还怀疑两个人有什么猫腻的话,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其实骨子里透着高傲与不可一世,一看就是绝顶家世才能养出来的矜贵。

而郁霈,刚才面对她时尖锐刻薄咄咄逼人,可自从陆潮出现,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牵走,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无形的纵容。

颂锦看着黏在一起的两只手,心底厌恶排山倒海而来,齿关咬合摩擦,连眼角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你是谁?我教训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家务事,你有没有家教!”

陆潮转过身,一下笑了:“您说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您要是疼他爱他那我确实管不着您的家务事,但家暴的是您,言辞羞辱的也是您,不然这样吧……”

环视一圈,陆潮一扬声朝刚下班的民警说:“警察叔叔,家暴犯法不?”

民警突然被拖入战圈,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被丢来一个重磅炸弹,下意识说:“……当然,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话还要依法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你们谁被家暴了?”

“良好市民应当积极举报违法犯罪行为,我管的不是家务事是维护法律正义,您别误会。”陆潮礼貌看向颂锦,诚恳请示:“阿姨,我有时间,进去唠唠?”

颂锦被陆潮颠倒黑白的功夫气得眼前发黑,她什么时候家暴了?她那一耳光根本没有落到郁霈脸上!

民警狐疑地看着郁霈:“诶,你不是来捞弟弟的么,还没走呢?”说着又去看颂锦,颇有些意见,“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父母理解沟通,别一味地强压,还有啊,家暴不可取啊,你敢动手真得进去坐坐了听见没有?”

郁颂安打架的事并不光彩,如果再闹大对家里来说不是好事,颂锦压抑得眼睛几乎滴血,但也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民警见她没有异议,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潮冲颂锦一笑,光明正大当着她的面儿重新牵着郁霈的手把人带走了。

夜色深沉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上了车郁霈才恍恍惚惚说了声:“原来现在叫家暴,还可以判刑了。”

陆潮心尖一刺,下意识朝他看过去,原来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在想这个?

这么说他真的一直被家暴?

刚才他一下车就看到那一耳光,走近了才听见颂锦的恶言恶语,郁霈没什么表情,俨然就是习惯了她的羞辱打骂,还有那句冷静的觉得学京剧丢人。

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么自伤的话的?

他现在失忆,还不知道为什么被亲妈讨厌的情况下就又受到了伤害,现在已经很无助,但又不好意思跟人说。

陆潮心肝脾肺肾几乎都拧巴在一块儿,呼吸困难地抵了抵牙尖,看着车内郁霈光影明灭的侧脸,鬼使神差伸手握住他手腕。

“别想了。”

郁霈手背一热,茫然:“?”

陆潮不太擅长哄人,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才送出来:“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么不是,徐骁林垚那俩二逼还有徐斯沐他们,你笑一下他们都跟中彩票似的。”

郁霈懵然几秒,啊?

陆潮收回手,方向一转托住他后脑勺往自己大腿上一按,“不是属瞌睡虫的吗,睡觉,到学校喊你。”

郁霈脑袋抵着他的大腿,闷声说:“……谁是属瞌睡虫的,我不困。”

“不困也睡。”

郁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靠在他腿上闭上眼,安安静静在心里理了理今晚的前后经过,条分缕析的拆解线索。

郁颂安、十三岁、乖巧学生离家出走、颂锦……

陆潮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低下头看见他睫毛漆黑卷翘,一头柔顺长发搭在他手腕和腿上,不由得抬起手拔掉簪子,让头发尽情散开。

车内音乐陡然切到一首节奏感极其强烈的dj舞曲,他像是吓了一跳,陆潮敲敲司机椅背示意他小点儿声。

司机抬手关掉,轻声打趣:“你还挺会照顾人,同学啊?”

陆潮指尖绕着头发,嫌弃道:“嗯,平时娇气得跟个小公主似的,一言不合还生气,答应别人送饮料还爽约,不仅爽约还送别人喝了。这种人要是去旅游,一准是那种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拍照的站桩打卡型,师傅你见过这种人没有。”

司机师傅:“……”

-

名庭小区。

郁颂安下车跟在颂锦身后,鹌鹑似的一声不吭,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很低地叫了一声:“爸爸。”

男人穿着规整的蓝色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微白两鬓不仅没让他显出老态反而更添几分威严压迫。

“回来了?去哪儿了。”郁审之头也没抬,语气也稀松平常,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但郁颂安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我出去逛了一会。”郁颂安背着书包,站在郁审之跟前一动不动,心却忐忑的上蹿下跳。

“出去逛逛了,家里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人让你觉得压抑了?你觉得环境不好?还是对哪里不满。”

郁审之嗓音平静,眸光犀利地望向郁颂安,“你说出来,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郁颂安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学习压力太大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和家里没有关系,对不起我错了。”

郁审之点点头,“学习压力太大,是哪一科?”

郁颂安掐着掌心不答,他每一科都考得很好,几乎门门满分,整个年纪一骑绝尘的第一名,老师同学所有人眼里的完美学神。

房间寂静得落针可闻,三个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颂锦坐下来,和郁审之各自占据沙发的两端。

郁颂安被那两道审判一样的眸光看得冷汗淋漓,压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

郁审之表情声线一如往常,毫无起伏:“认错是为了下次不会再犯而不是为了让谁消气和逃避责任,你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说出原因。”

郁颂安闷头不吭声。

这个家太压抑了,郁审之对他就像对待下属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让他交代离家出走原因活像为什么工作没有落实到位。

他有情绪有叛逆、想自由呼吸想大笑撒泼,而不是述职一样提出问题,再开会讨论解决问题。

他想要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爸爸妈妈,不是要一对位高权重的领导,这些都没办法说出口,一旦开口就会面临更冰冷强大的压力。

他试过了,这次离家出走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跟他一直有联系?”一直没开口的颂锦问。

郁颂安一听就知道是谁,小心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出事的第一时间去联系他?你也想跟他一样跑去唱戏?还是你打算跟他一样去打架斗殴丢人现世!”

颂锦反复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现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

“安安,妈妈对你寄予厚望,实在不希望你学坏步你哥哥的后尘,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

郁颂安憋了半天,小声含糊出一句:“哥哥不是那样,他其实是个好人,接我出来他没有骂我,还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说你……”

“他什么样我比你清楚,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联系他,手机给我。”颂锦伸出手,看他老老实实从兜里掏出手机才有些微放心。

“陈姨,给安安伤口上药,还有我下午炖的汤给他热一热。”

郁颂安一走,颂锦立刻着急地看向郁审之,“我今天又看到那个年轻人了,明摆着护郁霈那样简直简直……总之这件事得赶紧处理,我不希望夜长梦多。”

郁审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敲,不知在想些什么。

颂锦看他不为所动,急道:“我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事了,何况他现在是铁了心不肯转专业,以往他看见安安就烦,今天突然去见他安的什么心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

郁审之轻笑了声:“有什么好急的,十八九岁的孩子,由着他能翻出什么天儿去,转专业的事情我有打算你不用急,至于他愿意见安安,这是好事。”

“好事?他能干出什么好事,当年要不是他……”颂锦话一停,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总之这件事我觉得蹊跷。”

“行了,你就是太敏感了。”

-

两人回到学校已经十点多了。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交叠,陆潮心里充斥着无处宣泄的情绪,侧眸看了眼不远处树林里卿卿我我的学生,略微眯了眯眼。

大学没人管恋爱,有的人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开始牵手接吻搂搂抱抱,属实稀松平常,他也见过几次。

陆潮收起思绪,侧头看了眼一声不吭的郁霈找了个话头,“小公主,我气泡水呢。”

这是过不去了,郁霈也没反驳这个称呼,无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我明天给你买,买两杯可以了吗?陆大爷,要不要喂到你嘴里?”

陆潮心一热,这称呼徐骁他们都会叫,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几分绵软撒娇的意味,戳得人骨骼酥痒。

“你哄狗呢。”

郁霈收回手:“……冒昧了。”

陆潮还挺喜欢他偶尔的“冒昧”,像是从冰层之下渗透出来的一点火种,“你冒昧了就嘴上说说?上次摸我喉结还没跟你算账,况且我那是大度,不像有些人买个气泡水还带换人的。”

郁霈这才明白过来他今晚没完没了的气泡水是怎么回事了,再次无奈道:“行,我下次不给别人喝,行了吧?”

“你最好是。”陆潮就着夜色看了他一会,眸光落在凸起的喉结上,拿走簪子的同时按住他脑袋一转方向。

“哎你又拔……”郁霈头上一松,目光却一下子被树林里的场景吸引走。

两个依稀的影子热烈拥吻,难分难舍。

陆潮用簪子的另一头抵着郁霈的腰戳了戳,压低声音问他:“你想找的是这种地方?你也想学他们在这儿接吻?”

呼吸极近,郁霈耳朵尖被弄得发痒。

“问你呢。”陆潮催促,同时将簪子在他腰窝的敏感点上用力一碾。

郁霈腿险些软了,一把夺过簪子迅雷不及掩耳间抵在陆潮的喉结上,冷冰冰威胁道:“我想找个杀人分尸的地方,你再弄我腰,我就先拿你开刀。”

微红的眼睛让威胁都看起来像是撒娇,陆潮心一麻,别过眼抽走簪子轻嗤:“你分个屁的尸,你连个瓶盖都拧不动,你能拿动电锯吗?”

作者有话说: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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