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董从中施为,庞龙那点儿没法见光的事很快被抖搂出去,一时间网上的声讨调了个方向,转移到了深挖庞龙的家庭。
“那小子手倒是黑得很。”男人坐在宽敞的沙发上,臂膀环着一个妙龄女子。
庞龙已经过了五十五的生日,个子不高,身材干瘦,脸颊凹下去,颧骨高突,顶着一副不太好相处的皮囊,两眼却锐利,喝了一口酒,神色间情绪流转。
“搞点儿小动作而已,庞导这就怕了?”另一处光下,林峰坐在单人沙发上,体形清瘦的男生倚着他,臀部跨坐在沙发扶手,面上已有醉态,脸颊熏红,双眼迷离,手臂攀着林峰,似乎要索一个吻。
林峰圈着他细弱的脖颈,指腹轻轻拭过男孩微张的殷红嘴唇。
“一个毛头小子,我能怕他?”庞龙道:“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运气也能火,我看他唱唱跳跳,唱的都是些什么胡编乱造的词儿,什么情啊爱啊,简直无病呻吟!”
庞龙摇摇头,一副无法忍受的模样,林峰扯唇笑了下。
“所以才需要庞导您这样的人物好好整治整治。”
庞龙撇嘴,“我可整治不了,回头再给我来一出,受不了受不了。”
“嫂子找你麻烦了?”林峰询问。
“别提了。”庞龙摆摆手。
爆出些丑闻对他本人的事业是没什么影响的,毕竟在圈内这么多年,谁身上没点儿腌臜事儿,点个野模最多是道德层面上谴责一下,但家里那口子却不消停,闹了好大一通,又是喊着要离婚又是哭叫,搞得他心浮气躁。
对于庞龙身上发生的事,林峰是有预料的,怀里的男孩受了冷落,嘟着嘴赌气,胳膊环着林峰就要紧贴上去,林峰眼底一暗,“啪”一声,庞龙微讶,包间内其他人都朝声源看了过去。
男孩被扇了一巴掌,右脸已经红了一片。
“闹什么?”林峰低着声调,说出的话却十分清晰地传到众人耳朵里。
“对……对不起林先生。”
“乖。”林峰揉了揉他的发顶,将瑟瑟发抖的男孩再度圈入怀中。
他语气淡淡,温和起来,“我看那姓秦的也不是无缝的蛋,总能有治他的法门。”
“哦?这话怎么说?”
“从私生活下手吧。”林峰笑笑。
庞龙还以为是什么妙点子,闻言索然,“别说,还真没让我揪出什么尾巴。”
他看秦旸也不像是什么清纯小白花,但这人玄得很,愣是没叫人扒出什么感情史来,简直能称得上是一片空白。
林峰说:“动动手段,假的也能成真。”
庞龙人精一个,怎么会听不出林峰话里的潜台词。
“你是说……”
“找人做出证据就好了。”
庞龙咋舌,心念林峰果然是个狠角色。
撑着下巴,叼走女伴递到他嘴边的葡萄,庞龙转了话题:“段弘俞真拍不出东西了?我听他剧组里的人透露,人家可是拍得很顺利。”
林峰镇定自若,眉眼无波无澜,像是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离了我,他拍不了。”
妹妹要嫁给一个此前完全不了解的男人,李崇彰却没法给予任何帮助,祠堂中,妹妹跪在地上,已经跪了一个上午。
下人只能去找李崇彰,希望他能将人劝起来。
“小姐早上就没吃进几口东西,原先焦心劳虑,本就瘦了一大圈,这下可怎么是好。”
奶娘紧跟着李崇彰,向他说明情况,李崇彰大步疾行,临到了祠堂大门,他抬手一挡。
“我去就好。”
说罢,他推开大门,兀自走了进去。
“过!镜头切场!”
一幕拍完,紧接着李崇彰已经进了内门。
李筱月跪在软垫上,脊背挺直。
疾快的脚步轻缓下去,李崇彰慢慢走到李筱月身后。
祠堂灯火摇曳,寂然萧索,李崇彰半蹲下去,扶住李筱月的脊背。
“若是你当真不愿意,我来想办法。”李崇彰生性并不沉稳,可连日来发生的状况却让他没法再像往日那般轻浮随意。
他微微颔首,望着李筱月,眸中夹着疼惜。
李筱月伏跪在地上,许久后,她摇摇头。
“哥,你想岔了。”她转脸,眼眶微红含着泪,那双圆睁的杏眼像蕴着水波,“我没有不愿意。”
她笑了笑,说:“我只是在求,求他得是个如意郎君。”
李筱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事儿没有回圜的余地,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可又忍不住朝神希冀,把无用的期望寄托神灵。
李崇彰感到一阵悲哀,他向来不信奉这等怪力乱神的事,嘴唇翕动,似乎极想要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却又无法吐露。
挺阔的脊背弯折些许,李崇彰垂首,不敢直视妹妹猩红的眼。
“保一条,演员补个妆。”
秦旸起身,手臂垂下,与江蓓拉开距离。
导演一喊停,小陈就与化妆师一道来了,他递上水。
“赵海送的喉糖带了没?”
“带了带了。”小陈问:“哥你现在要吗?”
“给我两颗。”
赵海那综艺咖认识不少节目组的主持人,秦旸看到他发朋友圈说偶尔拿到的喉糖非常管用,就管他要了链接。
赵海直接寄了快递,说这是对秦旸演艺事业的极大支持,挟恩以报,让秦旸不要忘记他的贴心。
小陈开始摸索随身包,这短暂的功夫,秦旸却留意到一边被冷落的江蓓。
有秦旸在,化妆师肯定先处理他,江蓓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泪,显然还没从戏里的情绪出来。
她没什么名气,也不太受公司重视,因为在这部电影里饰演的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所以连助理都没给配。
“有纸吗?”秦旸询问小陈。
“有啊。”小陈点点头,先是把喉糖给了秦旸,又从包里拿出一包小袋纸,他随身带着秦旸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给人送去。”秦旸闭着眼隐晦朝江蓓指了下,任化妆师在他脸上补妆。
小陈转头望了眼一看,明白了。
突然被关照的江蓓受宠若惊,眼睛都瞪大了。
“拿着吧,擦擦眼泪。”
江蓓清楚小陈不可能突然过来,肯定是听了秦旸的吩咐,她感激地望向秦旸。
秦旸却并不在意这件小事,他补好妆,转身抄起剧本向另一侧的监视器走去,一时间,江蓓眼中光芒更甚,望着秦旸大步流星的背影简直堪称“深情凝望”。
小陈见状悚然,心下感慨不是吧,他哥这就收缴芳心了?
秦旸并不清楚身后发生的隐秘,他走到监视器旁,段弘俞正在看上一段拍摄。
“正打算叫你过来。”段弘俞侧目一眼。
秦旸笑了笑,“这不赶巧了。”
开工后,秦旸时常出现在监视器周围,亦或是,出现在段弘俞周围。
不是段弘俞叫他看戏就是秦旸主动找来,仿佛成了种习惯。
但也叫人挑不出错处,他贯彻入组后说过的话,真想要段弘俞好好指导。
他自觉坐在了段弘俞身旁的矮凳上,大高个蜷着,怎么看都有点儿滑稽的模样。秦旸却毫无所觉,一心盯着监视器。
段弘俞陪着他把画面重放了一遍,对照着指出秦旸的问题。
“情绪太收着了。”段弘俞向来有事说事,直奔主题。
他问:“你是专门上过戏剧培训吗?”
“之前找过老师。”
毕竟是半路出家,又是完全没了解过的领域,秦旸再怎么厉害也得靠老师引进门。
“找的是宋旷达老师?”
“段导你知道?”
“看得出来。”段弘俞说:“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一个套路。”
“隐忍不是面无表情,有挣扎有内涵才叫隐忍,看不出来叫木头。”
“江蓓这一段哭戏厉害,你就没接住。”
“李筱月是你的亲妹妹,哪怕你们两年没见,你和她自小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肢体上下意识的动作可以再亲昵些,也可以帮你弥补你演技上的不足。”
“譬如这儿,你看到她的眼泪该有什么自然反应,都是表演上你还可以再呈现给我的。”
秦旸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段弘俞说了一大堆,也讲累了,“回去吧,自己再琢磨琢磨。”
“江蓓还在补妆。”秦旸并不像往常那般聊完就走,他依旧看着监视器,注意到小桌边放着的绘本,他问:“段导,你专门学过美术?”
秦旸了解很多导演本身的美术功底就很好。
“小时候学过基础。”
“可以看看吗?”
“上面没什么东西,”段弘俞并不在意,“想看就看吧。”
秦旸得了应允,便待在段弘俞身边翻看起窄小的绘本。
绘本上确实没什么东西,都是些景物和摆件的速写。
很快绘本都被翻到底,秦旸将它放回原位。
远处江蓓已经整理好妆容,秦旸得离开了,他起身向外,进入了摄像的拍摄范围。
段弘俞望着监视器,去拿整理好的分镜,却在放置绘本的位置发现了意外之物。
旁人不会往他的工位随便放东西,段弘俞也确定之前并没有。
唯一的可能是秦旸放下的。
段弘俞拿起一看,发现是两颗喉糖。
连日被咽炎折磨的喉咙生疼彰显存在感。
他那隐秘的神经仿佛被拨弄,望向监视器中秦旸深沉的眼。
依稀记得,上一次秦旸也给他塞了喉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