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看出宋海司忧心忡忡,也不追问自己是什么了,猜宋海司可能是想把能量源赶紧带出去,还有,他应该很担心泰川的人,眼神时不时就往南方飘。
温故很担心他的身体,但事实上,他根本不懂怎么给自己充电——不久前才对他坦白的。
面对指责,他还狡辩说,他有其他的办法。
哼!
温故感觉自己受骗了,很生气,更多的是心疼:“宋海司,你如果把‘墙’撤掉,身体会不会好一些?”
宋海司有趣地看着他不断变化的表情,笑了一声:“那怎么行,它毕竟还有点用,再说,其他主城还需要它。”
“我看它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嘛,那么多污染物都跑出去了,污染区里反而没有几只……”
“那也不……”宋海司刚想反驳,忽然愣住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抓着日记的手慢慢收紧。
他的眉头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纹路,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动日记,看了很长时间,比第一次看还要仔细。
最后,温故都觉得有些无聊了,他才拉住他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找找原因,看你到底是什么。”
初升的朝阳隔着“墙”照进来,树林里灰蒙蒙的,宋海司的五官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尤为立体。
温故眨眨眼:“怎么啦?其实我也不是很急,如果你担心琼的舅母干坏事,那我们……”
宋海司:“她只是为了对付我,她恨我,上次在江博士那我就看出来了,她暂时不会对其他人做什么。”
他顺着清晨微冷的气息看向北方:“我们该去做更重要的事。”
温故也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但他明白了宋海司的意图。
“你要去检查污染区里面吗?”
“嗯。”
温故看着他始终泛着瓷白的脸,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可你的身体……”
宋海司笑着把他的一根藤蔓从肩膀上顺下去,帮他整理好,每次被神经大条的小家伙发自内心的关心,他都会被感动到。
“没事。”他微笑着拿出能量源,“拿到这东西之后我好多了,应该是受到了影响。”
温故愣了一下,眼前一亮:“是啊!我也是!”
“你也是?”宋海司低头看了看能量源。
“之前不是说我在污染区时偶尔会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么,我又感觉到啦!”温故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头发和藤蔓都跟着活泼地跳了跳,“就是现在的感觉,我肯定又变强了!可惜现在没有检测仪!”
看着他兴奋的小脸,宋海司拇指摩挲着能量源上刻着的蒲公英。
是受到能量源的影响吗?
徐西霜说他在污染区时一直在变强,到统治区后,他也有过一次变强,是在R城,自己释放出能量杀死被寄生的熊那次,这两种情况都有一个共同点——他离能量很近。
“墙”和保护罩都只用很微弱的能量,或许不能刺激到他,但在这种不明能量充沛的情况下,他会变强,这种能量对他是有益的。
难怪他根本不怕“墙”。
温婉的日记里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她肯定没发现温故的这个特点,他们每天在一起,或许温故身上一点点的变化根本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宋海司有些唏嘘,觉得这位女研究员很不值得。
所以,问题来了,温故……或者说当初变成温故的那团“沥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杀死污染物的能量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增益?
他必须搞清楚,这也许事关人类的最终结局!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日记上说捡到你的地方是819号城市,我们现在要设法找到它。”
温故无所谓,只要跟宋海司在一起,对他来说干什么都一样,反正,他做的事一定是好事!
他表示无条件支持:“我们要怎么找到它?”
“你能找到最近的遗迹吗?”
“能!”温故干脆又熟悉地指向另一侧的山坡后面,体会到了当向导的快乐,“那里是个很小很小的遗迹,妈妈说,以前那叫村子,我小时候经常去找东西!”
宋海司看到在山脚下有几条灰白色的石头,不太明显。
“过去看看。”
“去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还有……”说着,他就看到温故背后乱七八糟随风晃荡着的藤蔓,哽了哽,沉着道,“还有地图之类的。”
温故完全没发觉自己被他不小心轻视了,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就不好意思地把藤蔓给”呲溜呲溜“地收了起来。
宋海司不太自然:“不是说过了吗?在我面前不用藏起来。”
温故挠挠头:“可是,除了晒太阳和伪装小树,我平时都是把它们收起来的!哦,打架的时候会自己跑出来,控制不住。”
宋海司:“。”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第一次在门里见到温故的时候,他并没暴露出特征,随随便便就杀死了一直污染物,后来是遇到了S级食人花,他才真正发力。
果然,他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污染物,当之无愧的BOSS级!
“我妈妈不让我没事用它们,看到了要骂人的……”温故还在不满地嘀嘀咕咕。
宋海司的心里有点堵。
这位伟大的女性,每天不厌其烦地告诉一个不明生物:他是人类,他必须善良,他不能伤害人类,他永远会保持理智。
她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把他养大,教他做人,希望能通过日常的点点滴滴让一个怪物更像个人类,最起码,不会成为人类的敌人。
这种洗脑在绝对的基因特性面前显得徒劳,但却可敬。
宋海司看着新刻好的墓碑,在心里郑重其事地默念了一遍温婉的名字,率先蹲在地上,开始把土填回墓坑。
他们没什么阻碍地到了那片废墟,一路上看到几只奇形怪状的污染物,要么掉头就跑,要么因为跑太慢被温故干掉。
“是不是我离开太长时间,你忘了这座山是谁的地盘了?!”
“哇,你是真的臭,难怪徐西霜都不肯吃你!身体烂了也要讲卫生吧?!”
“跑什么啊,坏蛋!有胆子挑衅没胆子单挑吗?!”
温故冲逃跑的污染物大喊大叫,一路上树林里鸡飞狗跳的。
宋海司笑弯了眼睛,几乎快把烦恼都忘了:“你这么喜欢跟它们吵架?”
“没有啊……”温故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巴,“啊,我变了!我怎么会对它们说话呢?我一定是太想念它们了。”
宋海司揉了揉他的头。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次进到污染区,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宋海司能体会这种心情,那是每次生死未卜的外出后回家的感觉,他常常经历。
污染区里的遗迹要比外面的情况惨得多,也不知道这个村落毁灭后又被多少污染物光顾过,它的所有建筑几乎都被踏平,也根本没有任何完整的东西。
“这里怎么没有尸体?”宋海司希望是这个村落的人集体迁徙到统治区了。
“很多呢。”温故跺了跺地面,“我妈妈埋的!我长大后才知道,她不让我在遗迹里乱跑,说入土为安。”
在被野草和青苔覆盖的遗迹里转了两圈,宋海司掩饰住失望:“还有其他遗迹吗?稍微大一点的。”
温故认真地想了想:“有一个距离这里大概……”
他扳着手指头,试图用人类世界的计量单位说出距离,结果憋了半天:“大概两小时。”
宋海司点点头:“还好。”
温故:“我,两小时。”
宋海司:“?!”
他很快理解了。
想到之前温故在主城追着污染物满街跑的速度,简单估算后,他觉得自己大概需要一整天,甚至更多。
温故笑嘻嘻的,得意:“宋海司,我背你好不好?咻的一下就到了!”
宋海司黑了脸。
他,无法接受!
但却不得不接受。
他是个有尊严的人,但为了自身的职责,他可以不当人。
温故开心的笑声回荡在稀疏的树林里,所有活着的东西落荒而逃。
宋海司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两侧飞掠过去的景物,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慢慢放松了身体。
温故毫不费力地背着高出他一个头的人,跑起来十分平稳,连轻微的喘息都没有,就像在闲庭信步,还不时跟他聊天。
半路,他还停下来给他到山边折了一根树杈,树杈上带着枝叶,上面有一颗颗鲜亮的红色小果子,据他说只有这个季节才有。
宋海司在书里看过,这叫红树莓。
很甜,很多汁水,口渴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饥饿感却涌了上来。
上一顿是昨晚的蘑菇汤,没有主食,而现在已经是午后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尝完一颗后,又摘下一颗,喂给温故吃。
“你吃,多吃点,不够我再去摘!”
话虽然这样说,温故还是吃掉了那颗树莓,还趁机舔掉他指尖上的红色汁水,然后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他斜睨着宋海司吃掉他找来的树莓,不停傻笑。
宋海司有点瘆得慌:“怎么了?”
“在城市里是你照顾我,现在终于轮到我照顾你啦!”温故殷勤地说,“宋海司,你要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