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俩人做了很冲动的事儿，等到贺笑下班，段嘉央开着车载着贺笑去告白。
贺笑手贴着胸口, 想着怎么开口, 怎么跟古思钰说, 想是被拒绝还是被委婉拒绝，还是有一些可能性……古思钰会考虑她。
要不要买花, 要不要买巧克力。
段嘉央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勇气，跟她说：“喜欢一个人, 就是要说出来的啊, 不然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可能人总是在自己的感情里晕头转向，在别人感情里能当一回领头羊，段嘉央直接把车开到古思钰住的地方，古思钰住的地方她一次没去过。
段嘉央头一回知道她的家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处处都像危楼, 散落一地的半截砖头，楼房的墙面脱落还有许多开裂的缝, 上面没有一户亮着灯，可见…这里就剩下古思钰一个人住。
映入眼帘的景让人看得腿发颤, 她们后退时要小心翼翼才不会被生锈的钉子扎到。
也许这就是她爸说的有的人生活很底层很极端, 是她们穷尽一生都想不到的贫穷。
古思钰从来没带她们来过这里，只是说家里不方便，说她常年不住家里。
段嘉央给古思钰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古思钰说在外面浪。
段嘉央知道她可能在的地方，又载着贺笑去了别的地方。
今天的路很顺畅, 几乎没遇到红灯，只是天黑沉沉, 如果不用车灯照亮，很难看到前方的路。
等到了一栋豪宅，她们站在外面，段嘉央发现贺笑面对感情是个很懦弱的人，贺笑不敢往前走一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我去帮你喊，你在这里别动。”她叮嘱。
院子里亮着灯，能听到一两声狗叫，往前靠近能嗅到浓郁的花香，古思钰陪着霍君娴搞了个面包窑，两个人在院子里的灯光安安静静的弄。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一只棕色的泰迪，方才还一直叫的小狗现在她过来了却只是盯着她看，好奇地歪了两下脑袋去咬霍君娴的裤腿。
橘色的灯光落在古思钰的背上，古思钰弯着腰捣鼓一些砖头和水泥，她居然能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干活干得很卖力。
明明以前，她在她们面前拽得跟二五百万一样，干什么事儿都没耐心。
古思钰对着旁边温婉的女人笑，泰迪在她们之间跑来跑去，她故意往霍君娴脸颊上抹了一块泥巴，泰迪踮着脚凶她，霍君娴轻声说：“小玉，不要凶，我允许的。”
小狗哼哼往她们中间挤，古思钰抬腿把它弄到一边，它又凑过去挤挤。
像一家三口。
段嘉央开始纠结要不要喊人了，想等着古思钰一个人的时候把人喊出来，又担心贺笑久等，准备发信息过去……
这时
院子里的视线瞥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霍君娴发现了她，霍君娴手指擦了擦古思钰弄在脸颊上的泥，然后手指压在她轮廓上，“小钰……”俯身，唇几乎快碰到她的唇，偏就她没亲，她微抿红唇，古思钰微微愣，随即很躁动的古思钰把霍君娴逼到了墙上，腿蹭到了地上的水龙头，水喷了她们的裤腿。霍君娴没挣扎，眼睛软软的瞧她。
两个人亲在了一起，古思钰主动的，很急迫的咬着她的嘴唇。
她们亲的时候，能看到霍君娴抱得古思钰很紧吻得很缠绵，她手落在古思钰脖颈往下压。古思钰咬她的脖颈，霍君娴微微抬颈，视线往这边很媚的瞥过来……不是轻蔑，就是温柔的笑，像是跟她们打招呼。
段嘉央三观炸裂，她往后退。
古思钰不是勾引霍君娴的前夫吗，她不是霍君娴爱情里的小三吗，不是骗钱的吗，怎么就跟霍君娴勾搭上了，霍君娴怎么上钩的？
段嘉央继续往后退，不能让贺笑看到，偏偏她撞住了人，贺笑方才偷偷走了过来，这会儿在她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贺笑眼睛瞬间湿了，她眨了两下，认真地笑，笑得很涩。
贺笑视线收回，她低着头，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之后疾步跑了起来。
段嘉央跟上她，“笑笑。”
贺笑说没事的，说自己也猜得到。
她背对着段嘉央，声音轻哑，段嘉央往前跑两步，看着她眼睛湿了，睫毛沉重的煽动。
她哭了。
贺笑抬手擦眼睛。
段嘉央停了一步，退到后面，慢慢跟她在身后，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明白为什么笑笑会喜欢古思钰了，笑笑第一次失恋遇到的古思钰，古思钰帮她打了坏蛋，用摩托骑着她到处走到处看，强势的安慰她不要再哭啦。
贺笑哭，段嘉央也没忍住哭了。
这条路被她们走的无比漫长，等到出了这一片，段嘉央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哭了，笑笑。”
贺笑哭得很难看，抬手一直抹眼泪，说：“嘉央，其实我特别后悔，当初她跟我说要去当什么分手大师，我就应该阻止她的，但是她特别兴奋，特别期待，我就没办法说这样不好，纵使我觉得不对也只能说，思钰你肯定行。”
“有时候，不应该，就是，不应该那么支持一个人。”
“来时，我也猜到了……所以刚刚也想走上去看，想着死心我就会不喜欢她了，还是她的好朋友，但是……比我想的要糟糕。”
段嘉央伸手抱了抱她，说：“没事。”她很词穷，恨天恨月老，笑笑这么好，怎么遇不到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她的人呢，那种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嘉央，我们走吧……”贺笑握着她的手，眼睛湿漉漉的，她抬起手，反复擦、反复擦，再做出坚强的样子，勾起薄唇，明眸善睐，笑起来阳光又开心。笑着装不下去，笑着哭了起来。
段嘉央嘴笨她知道忘记一个人很难，她轻拍贺笑的肩膀，“没事的，等到她……你肯定能放下。”等到她喜欢别人你就能放下了，可是这么说太伤人了。
“等到时间久一点，你就能放下了，你相信我……”
“可是，你用了六年的时间还是喜欢林珂。”贺笑哽咽，说得段嘉央心脏猛地一痛，段嘉央认真地告诉她，“不一样的……”
自己不是个很好的例子，贺笑红着眼睛说，“嘉央……我们换个地方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好。”段嘉央牵着她往外走，小跑着逃离，跑出了这个别墅区，她说：“笑笑，我带你去喝酒。”
她轻声细语地说，忍不住跟着贺笑掉眼泪。
*
最初想带着她去老洲桥散散心，开车时突然想起来，老洲桥在几年前已经开发成了景区，每天很多人去，已经不是她的秘密基地了。
段嘉央说：“笑笑我们回学校吧。”
贺笑没说话，段嘉央把她拉上车，给她系好安全带，安慰她说没事的，细细把她脸颊上的泪擦干净。
段嘉央语气温柔，她捧着贺笑的脸安慰她说：“以前我们很努力，很努力，也以为会在高考分散，可是我们努力有效果了，我们还在一个学校，不是吗？”
“对。”贺笑点头。
“你要是想哭就哭，我不笑话你。”段嘉央启动车子，一句一句安慰贺笑，“笑笑，你相信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学校现在管得很严进得去吗？”
这个城市大而繁华，成年人伤心时根本没地方可以躲，段嘉央说：“可以的，放心吧，我带你去。”
段嘉央带着她回到了高中学校，她开车到了后门，自己先爬到车顶，她伸手拉贺笑准备翻墙手刚去攀石头，一个喇叭声响了起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哪个班级的。”
段嘉央抬头看，上面多了一个监控器。
这里也不是她以前的学校了。
“没事，我还有地方。”段嘉央从车顶跳下来，如数家珍，把那些她曾经去过的地方全部翻出来挨个带她去，夜色愈来愈深，这个城市也陷入了无名的热闹里，街灯红红绿绿，她曾经去过的体育场、她曾经去过的无人小巷……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
天啦。
这个城市的人口如此密集了吗？高楼越修越多，交通越来越拥挤，那些小地方越修越豪华，灯光把每处照得明亮，黑夜不像黑夜，让人无处可躲。
贺笑脸已经干了，“没事的，我已经好了，我回家。”说完，新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她低着头，眼泪啪啦啪啦掉在她的裤子上。止不住眼泪，就只能把手心盖在膝盖上。
段嘉央沉默无声，她继续开车，开到了很边缘的地带，贺笑问她这事儿哪了，段嘉央说废弃工地。
是一片烂尾楼。
四周寂静无声，瞧不见什么灯光，
段嘉央说：“古思钰不就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贺笑眼泪立马掉了下来，好怪，跑来跑去，逃来逃去，最后居然是以毒攻毒。
段嘉央把后备箱打开，她弄开啤酒拉环，递给贺笑，两个人瓶子碰杯子。
“笑笑，你肯定能忘记的，我爸说，像你这样值得很好的很好的人，会有很好的明天，会遇到更好的人。”
“你不是说你爸爸总是胡说八道吗。”
“有些话他说得挺对的。”段嘉央说，“其实，我多听我爸的话，我也就早放下了，是我不听话，我咎由自取。我不止在国内找过她，我当年说我死心了其实也没有，你打暑假工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跑到国外去了，我看到林婉开画展，她说她女儿在某个海岛念书，我就买票去了，那个岛很荒芜，原住民很排外，我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了，是我爸把我找回去的，后来，我因此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笑笑，如果可以，你知道她不可能喜欢你了，等不到那个人，一定要放下，不然那个过程会很痛苦。”段嘉央剖开伤口给她当例子，她不想贺笑像她这样，聪明人该放手时就一定要放手，她握着贺笑的手，眨眼睛时深吸口气，“如果在知道一个人坚定的不喜欢你，就彻底放下吧，我当初坚持，只是因为我觉得她爱我，我反复尝试，屡教不改，把不喜欢她变得半途而废，久而久之，喜欢她倒成了一种坚持。”
“你等到了呀，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贺笑说着想到自己，她应该……她能等到古思钰吗。
她曾经不告白，是因为她自顾自觉得古思钰不会谈恋爱，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可今天古思钰亲吻霍君娴，勾她的脖子，掐她的腰，恨不得给霍君娴打上她的标记，她很喜欢霍君娴。
“嘉央，真的好奇怪，我们总能看出来一个人喜不喜欢身边的另一个人，可总看不出来一个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段嘉央伸手把她揽到自己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她说：“小时候，大家都不跟我玩，说我矫情，公主病，脾气很坏，你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开心的不得了，笑笑，那时候我总觉得你是个天使。”
她捏着易拉罐和贺笑碰了碰，喝完又开了一杯，她深吸口气，举杯对着天边的月亮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就是，长大了反而很多事儿承受不了了。”
贺笑点头，“以前暗恋，喜欢一个人，知道对方喜欢别人以后，立马就清醒了，去做别的事情了，成年人喜欢一个人，却是怎么都放不下，真的好糟糕啊。”
贺笑哭出了一个鼻音，手贴着脸颊，虽说依赖她，真的脆弱起来不敢让她看，“是啊，成年后，嘉央你都成了哲学家了。你也别哭了。”
她给段嘉央擦擦脸，只是她的手湿漉漉，糊了段嘉央一脸。
“嘉央，我其实一直觉得你非常厉害，我们当初去上补习班，老师说什么你都会，会画画，会弹琴，会唱歌，连围棋你都会，还带我去打棒球，粤语说的很好很好。”她抱着段嘉央的手臂，“简直就是真的小公主，我特别喜欢看动画片，那时候就觉得我生活里有个小公主太棒了，你每次跟我说，你是小公主，我也必须是，所以，我觉得你超级好，是最漂亮的最善良的段嘉央。”
“你看你……总把人说哭。”段嘉央揽着她的肩膀拍拍，“笑笑，你这么好，你一定会碰到一个超级喜欢、超级爱你的人，真的，你相信我，你肯定会遇到，你值得和你一样频率的人。”
“古思钰也超级好。”贺笑哽咽一声。
“她是很好……这么说可能会很残忍，但是你们不在一个频率，她那么野，那么肆意，她疯狂的野蛮生长，需要一场大火燎原，才能爱的炽热让自己成为爱的灰烬。不然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段嘉央莫名看得很透，她喝了一口酒，涩到了喉咙，两个人并肩站着，她不想骗贺笑，事实就是如此……
贺笑还在哽咽，风吹过来就鼻酸，忍不住哭，她用力掐着易拉罐，掐得酒渗出来。
可是不得不承认，段嘉央说的对，古思钰是茂盛的野草，而她是一只兔子，只能小心翼翼的咬她一口。
但是兔子留不住野草。
她们一瓶一瓶的喝，望着黑夜落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开始厌哭，很少像这样肆无忌惮的释放过了。
夜风袭来，明月荡漾着白色的光，把荒芜之地照的明亮，酒味在破落的空地上散开。
纵使说了那么多正能量的话，证明了自己是个很好的人，但是风吹草动，还是忍不住痛哭流涕，像个傻帽。
贺笑抱着膝盖，身影瘦弱，背脊弯成弧线，平时她总夸赞段嘉央是个很好的人，安慰她不蠢不笨，此时到自己只能脆弱的低声呜咽。
段嘉央心脏闷闷的难受，她想古思钰应该来看看，有个人是多么喜欢她，是多么好……
“不过我爸，有一句话我不喜欢，他说什么普通人不普通人，我觉得笑笑你一点不普通，遇到你真是用尽我生命里最好的运气，能和你做朋友很快乐。以后一定会有一个人，耗尽一生的运气来和你相遇。”
“谢谢你嘉央，谢谢你陪我……我就是忍不住。”
贺笑声音轻轻，哭到眼泪干了，她那一份喜欢，在今天这个夜晚碎得七零八落。
她说她好喜欢她呀。
后备箱的花和巧克力拿出来，她捏着包装袋撕开，往嘴里塞巧克力吃。
她说喜欢坐古思钰的摩托，古思钰每次来找她都是带着突突的声音，轰轰烈烈，她又说，嘉央你知道吗，她带我之后特地多买了一个头盔，专门给我的，那天她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她问我我就想起来她拯救我的那天，她穿的是件紫色骑行服，她摘下头盔说：“上来！”
“我说，喜欢紫色，后来我就真的很喜欢紫色，特别喜欢特别喜欢，买什么东西都要留意。”
段嘉央提了下裤管，她坐在旁边的砖头上，把贺笑手里的巧克力拿过来塞嘴里，陪着她一起吃，她让贺笑继续说，贺笑说多少她听多少。
“一个人怎么能在我世界那么好呢？”
“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她给我发信息说给我点奶茶，我说不想喝甜的，她说给我买玩具，给我买了一个哆啦A梦的积木，我拼的很舍不得……很怕拼完，那时，我大概知道她不属于我了吧。”
“她总向我们打听霍君娴的事，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我很恐慌又不能表现出来……我只能拼命说我认识霍君娴，她人超级好，我就怕话题断了。”
段嘉央不知道答案，她也不清楚，贺笑哭着哭着睡着了，她用了点劲儿把她弄上车，握着方向盘时，想到一个问题，她喝酒开不了车，这地方偏僻，根本叫不到一辆车。
段嘉央握着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林珂，你过来接我。”
说完，没由来的鼻子一酸。
电话里的人温声说：“别挂电话，我来接你。”
“好。”
“好……”
她连声说，吸着酸涩的鼻子。
电话持续接通，她把手机放在离心脏很近的位置，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个对自己好还喜欢自己的人，贺笑要是能遇到就好了，贺笑这么好……
林珂半个小时找过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电灯，照在车窗上又熄灭，她扫着四周零散的砖头，问：“怎么来这里了？”
段嘉央没说话，眼眶发热。
林珂车上有个人，她把车钥匙交给对方，自己换到这边来开车，车门轻轻地掩上。
段嘉央坐在后座，贺笑靠着她的肩膀，段嘉央靠着座椅眼睛落在窗外，无声的落泪。
林珂缓缓开着车，“把窗户打开透气，舒服点。”
“嗯。”段嘉央说话都是哽咽，有哭音了。她有很多话想跟林珂说，贺笑真的很好，她肯定会遇到特别好的人。
林珂看了她好几眼。
林珂把车开到了酒店，开了房间带着她俩上楼，段嘉央哄着贺笑刷了牙，坐在她房间地板上，怕她晚上要吐不舒服，趴在床边看着她睡。
她守了贺笑一晚上，一会睡一会醒，天快亮她才去隔壁房间洗澡休息，顺便给家里发信息让她们送衣服过来，林珂定了闹钟，睡了两个小时去买早点。
*
贺笑起来，头一阵阵的痛，她手撑着脑袋轻轻地揉忙拿手机看，她没有迟到，只是她今天是没办法坐诊了，她给同事发信息说不舒服，同事回了好，帮她换班一天。
她穿好鞋子，懊恼自己的不负责，她抬头，林珂推门进来了，贺笑抬头看她，眼眸眨了眨，林珂把手中吃的放在桌子上，“粥、包子，吃一点东西。”
“嗯。”
林珂转身出去，开门时补道：“衣服待会送过来。”
“林珂。”贺笑喊住她。
“什么事。”
林珂态度冷冷的，从念书时到现在她总是以自己为原点和别人划清界限，后来喜欢段嘉央就拼命的把她往自己身边圈，不准别人碰不准别人摸。
“嘉央呢？”
“隔壁睡觉，守了你一晚上。”
贺笑嗯了一声，看看桌子上的餐点，视线再转向她，她耳朵里有段嘉央昨天的声音。
零零散散的，让她分不清“我好喜欢她啊”这句话是她说的还是段嘉央说的。
#VALUE!“你走之后嘉央找了你很久，哪怕知道你出国了，她嘴上说不找了，还是一直在找。段叔叔给我看过你签的一份和解书，上面说你只是跟她玩玩，保证以后不和嘉央有来往，你还拿走了三百万。我当时没信，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从来没告诉嘉央，但是我特别后悔，我应该告诉她的，让她早点死心。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你走后，她找不到你，一个人跑到国外差点出事，回来后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和叔叔恨不得杀了你和你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是，那时候我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很要强，如果把表面戳破，她装都装不下去。”
“她大一学的是动画，为了去找你，她转成了语言系，学了英语、日语、俄语，还去图书馆找小语种的书看做翻译。后来，突然有一天，她不找你了，也不努力了，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那时候她没有目标，像是迷路了，开始认为自己很蠢。哪怕我的想法和叔叔一样觉得嘉央不认识你就好了，但是，我想，如果你回来了，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死气沉沉了。”
贺笑原本不打算告诉她，段嘉央那几年她亲眼所见，可是……不说，林珂也许一辈子意识不到段嘉央能好到什么程度，段嘉央做的那些事只能藏着掖着，最后变成她自己的心伤。贺笑呼了口气，她坐直身体，双手搓了搓脸颊。
“哦，对了，还有，其实嘉央大学过的并不是那么富裕，她疯狂存钱疯狂存钱，还把自己裙子和包包卖了，她爸给她的钱她也不花全部存起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那么努力存钱，也不敢去问她。但是，我很早听她说过，如果你们在一起，她要存很多钱很多钱养你。她说，你那么脆弱，你妈妈把你养死了怎么办。”
“我知道从恋人角度来说，你讨厌我，而站在从朋友角度来说，我也不喜欢你。我以前总跟她说你不好，让她放弃你，但是她总是很坚定认为你好，明明你都不要她了……”
“我没有不要她。”林珂没想到贺笑会跟她说这些，转过身，看着她，眼尾红了，她声音哑着，“当年，我是被我妈强制带走的，她给我饭菜里放了安眠药，每天喂给我吃，等她停药我再醒来的时候，就没办法回来了。”
“整整六年……总有时间。”
“瘸了。”林珂重复了一遍，“我瘸了。”
贺笑看着她的腿，再看向她。
林珂在学校是个高岭之花，关于她的传说要么高到极点，要么脏到臭水沟，可是……
林珂唇张了张，声音很低，她说：“小羊想的没错，我不听我妈的话，我妈就差点把我养死了。”
说完，屋里变得安静。
林珂说：“谢谢了。”
贺笑还想说些什么，偏就卡词了，张着唇，眼睛干涩。林珂转动门把，她打开门，段嘉央笔直站在门口，她眼睛红得发涩，段嘉央脚往前蹭，又往后挪。
来来回回的，无处安放的脚，无处安放的视线，想要落泪的眼睛全落在林珂腿上，所有动作都在说明……她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