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一夜, 徐飞飞天天往程开床上钻，再也没挪窝。

程开一个人睡的时候很老实，徐飞飞自己睡的时候也很规矩, 俩人凑一起之后就不知道怎么的，每晚都没有安宁的时刻，熟睡的时候两人仿佛打架, 早上醒来的战况都是抽盲盒。

徐飞飞睡得四仰八叉, 程开睡得横七竖八, 两人用匪夷所思的姿势交叠着，床上乱得像是有五双手九条腿。

腿压着腰，脖子上横着手臂，膝盖顶着屁股，被窝总是被不知道谁踹到地上, 无人认领的口水给被单留下一团深色痕迹。

闹钟响了, 徐飞飞眉心一皱，迷迷糊糊, 手掌在床上乱划找手机, 抬到半空中，突然失去了意识, 猛地往下坠，正好重重地摔在一具器官上, 还有点硌手。

“啊——！”

惨叫声划破冬天昏暗的卧室。

程开顷刻间醒了，冷汗狂冒，捂着裤-裆怒吼，反手掏回去，直捣黄龙。

被狗爪子一掏，徐飞飞炸毛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扑了回去：“大清早的搞什么恐怖袭鸡啊！”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程开怒道。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半天，一大早就打得热汗淋漓，床单皱得没法看。

“停。起床！”程开把人往被窝里一按，往他屁股上呼了一巴掌，“还上不上班了？”

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徐飞飞一下子蔫儿了，整个人往程开腿上一趴，没骨头似的：“我不想上班……”

将近年底，他俩的公司都很忙。

徐飞飞是因为头上给的任务变多了，程开是因为新游戏正在发行前最紧张的测试和宣传阶段。

晚上徐飞飞没时间回家做饭，就和加完班的程开一起在外面下馆子。

回到家已经不早，徐飞飞还自愿给他们游戏当VIP内测会员，边玩边挑刺，两人围着电脑一讨论就忘了时间，随便洗洗躺下，第二天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徐飞飞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却非要固执地等着程开也上床。

他嘟起嘴唇，像只小鸭子，困顿又期待地盯着程开。

程开坐到床边，顺手把台灯调暗，明知故问：“撅着嘴干嘛？”

徐飞飞撅得更高了，声音模糊：“你说呢！”

程开笑了下，撩开徐飞飞脸上半湿的卷毛，弯腰把小鸭嘴含进唇间，吻他。

“唔唔……”

徐飞飞被亲得下意识地往上抬腰，手也扶上了程开的胳膊。

每次接吻的时候脑袋都是晕乎的，从头到脚都舒服，徐飞飞抓着程开不撒手，抱着他啃。

徐飞飞觉得程开的嘴应该会自动冒酒精，不然为什么会让他跟喝醉了一样晕，还上瘾。

他坦率又主动，亲程开亲得很用力，嘴里很软，暖呼呼的。

程开被他搞得浑身燥热，手掌贴着徐飞飞的肋骨往下滑。

兴致高昂，程开微微用力，揉了揉徐飞飞的肚子：“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身上一轻，就感到徐飞飞松了手。

徐飞飞仰头“咚”地栽进床里，双目紧闭，嘴唇还保持着微张的样子。

呼吸平稳深长，带着轻微的鼾声。

……操。

这小狗崽子接吻都能接睡着！

他技术有拉到这种地步吗？

程开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欲求不满中，没好气地闷头躺下睡觉，无声地躺了会儿，又起来帮狗崽子掖好被子。

每天忙得没个停，两人做得最亲密的事情也就是接吻了，再稍微多一步都没那个时间精力。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哎，打工人是这样的。

气温越来越冷，年底将至，空气里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忙季的时候四人群也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又重新吵闹起来。

假期快到了，自然要讨论去哪里玩。

白蔷薇是个南方人，吵着说想去东北看雪，玩雪，滑雪。

这个提议不错，获得了所有人的全票通过。

阮存云说他要带男人去，白蔷薇嗤笑一声，说早就算上了，你俩不早就捆在一起买一送一了？

说完秦方律，白蔷薇又拍了拍徐飞飞，要他问问程老板要不要一起。

“要啊，他要去。”徐飞飞不假思索地就在群里说。

“你问了吗就乱替别人回复！”白蔷薇说，“万一程老板忙呢？”

程老板确实忙。

游戏发行那天是所有人最紧张的时刻，程开一直待在工作室，发消息要徐飞飞早睡。

徐飞飞不肯，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他，想要亲自看到新游戏划破天际、横空出世。

工作室里弥漫着紧张又热烈的气氛，徐飞飞推开门，就看到程开正在情绪高涨地和同事讨论问题。

程开似有所感地抬头，惊讶地看着门口的徐飞飞。

“先等会。”程开把笔纸往同事面前一推，几大步迈向徐飞飞，一把将他抱住，傻乐道，“你怎么来了？”

“和你一起看游戏发行啊。”徐飞飞理所应当地说。

“哟哟！”工作室里发出高低起伏的口哨声，有人说：“老板别秀了！”

徐飞飞一来，整个工作室的氛围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大家围着他聊天，徐飞飞跟个吉祥物似的，每个人都要来夸一句好可爱。

“去去去，都给我干活去。”程老板发火了，按着徐飞飞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前一护，“你们没有自己的男朋友吗？”

游戏的上线还算顺利，他们通宵紧急修了几个bug，等过了几天看到玩家反馈几乎都是好评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徐飞飞握拳，看着程开笑：“我就知道樱老师是最棒的！”

工作节奏终于松弛下来，徐飞飞这才想起跟程开说出去玩的事情，程开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虽说六个人之前一起玩过很多次，但这样长途的旅游还是头一遭。

去北方要准备很多东西，几个南方人查了半天攻略，发现家里的厚衣服还不够塞裤腿的。

阮存云列了一个清单，要大家自己去买。

周末，两个人饱饱地睡了一个大懒觉，慢慢悠悠地吃了午饭，准备出门采购。

路上，程开一顿，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在一起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他们。”

他们这段时间忙，自己过得也开心，完全忘记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那正好。”徐飞飞摩拳擦掌，“那两对臭情侣秀得不行，现在也该轮到我们教训教训他们了！”

“幼稚。”程开说。

没过一秒，他转过头问：“你想怎么秀？”

“蔷薇和齐畅总在我面前亲来亲去，虎牙他俩更过分……完全不顾我曾经作为单身狗的可怜之处！”徐飞飞义愤填膺。

程开深有共鸣：“对对对，秦狗有意无意就在我面前讲他的恋爱日常，讲他俩准备一起做什么企划……明明他完全没有恋爱细胞！”

两个受害者涕泪交加，在恋爱基础上更添一层同甘共苦的革命友谊。

两人一拍即合，边买东西边讲商量作战计划，誓要秀死那两对臭情侣。

不就是当众牵手接吻搂搂抱抱嘛，这谁不会呐？

程开和徐飞飞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们准备等到一起出发的那一天，手牵着手登场，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来一个热情奔放的法式深吻，再来个深情对视，肯定能三百六十度环绕秀飞全场。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震惊的样子了哈哈哈哈！”徐飞飞激动道，“小云肯定会害羞脸红的，我太懂他了。”

程开在超市的货架里昂首挺胸，轻哼一声：“论秀恩爱，他们四个加起来也比不过我们俩。”

对着旅游购物清单，他们一样样把东西往里放，很快装了一半购物车。

快到收银台的时候，程开在一个花花绿绿的货架前顿了一下。

徐飞飞顺着往货架看了一眼，脚步也停了下来。

“嗯……”徐飞飞突然小声。

程开不自然地看了看四周，垂着眼睛问徐飞飞：“……来，来一盒？”

“你之前不是说以后有得我舒服吗？说的就是这个事吧！”徐飞飞眨眨眼，一脸聪明的样子。

“是啊。”程开声线稳定地问：“你喜欢哪个牌子的？”

“我哪知道。”徐飞飞不自觉地抓住了程开的袖口，有点紧张。

程开咽了下口水，手心微微出汗，表面镇定：“我研究了很多测评，这个0.02的应该不错。”

“那快点拿吧。”徐飞飞扯了扯程开的衣角，往他身边靠了靠。

“然后咱们就去结账。”

两人站在人流如织的超市出口处，在众目睽睽下选购性用品，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第一次买这种东西，确实不太自然，害羞。

程开伸出手，飞快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扔进购物车里。

任务完成！

“走吧走吧。”程开出了一后背的汗。

正抬腿打算溜，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一盒里只有两个。”

程开和徐飞飞一起震惊地回头，看到云淡风轻的秦方律，和他身边满脸茫然的阮存云，再后面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白蔷薇和齐畅。

“啊？！”徐飞飞见了鬼似的，飞快地拽过一包薯片往购物车里一扔，盖住了那盒小东西。

“我们来采购旅游要用的东西啊。”秦方律淡淡地笑。

阮存云拨开那包可怜的薯片，难以置信地看着局促的徐飞飞和程开：“你们买套干嘛？谁用啊……你们俩？！”

太震惊，以至于破音了。

“什么什么？”白蔷薇拨开人群过来凑热闹，她没听清楚对话，倒是先看到了徐飞飞，“巧啊飞飞，你们也来买东西？”

“老婆。”齐畅在白蔷薇肩上按了一下，“要出去玩了，买点备着。差点忘了。”

“嗯。”白蔷薇应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挑挑选选，很快从货架上拿了四盒下来，品牌厚薄不尽相同。

徐飞飞和程开瞪着眼，看呆了。

秦方律没讲话，张开五指一抓，直接清空了一列，五盒。

阮存云若有所思，从容自然地挑了一盒粉色的：“还想试试这个。”

徐飞飞和程开的嘴张得更大了。

几个人挑完，注意力全落回徐飞飞和程开身上，空气有些许安静。

阮存云看了看徐飞飞，又看了看程开，来回打量：“所以你们……应该只是想买回去吹气球玩吧，是吧？”

白蔷薇终于弄懂发生了什么，倒吸一口气：“你们俩一起买套？你们俩……？！飞飞？”

徐飞飞胸中突然横生豪气，往前迈了一步：“不仅一起买，还会一起用！”

“对！”程开跟着往前走，像军训里喊口号的学生，声音浑厚有力，“我和飞飞在一起了！”

空气彻底安静了。

路过的大婶奇得看了他们一眼。

秦方律率先动起来，一下下鼓掌，嘴角止不住地翘起来：“恭喜。”

“草……”

阮存云双目失神，憋了好久一个字没说出来，反手从货架上抄下来一瓶东西，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嘭地落进徐飞飞的购物车里。

“连这都不买，没常识啊你们！”阮存云就憋出这么句话。

白蔷薇连说了十个“靠”，又抓了一堆小盒子扔进自己的购物车，朝程开轻轻抬了抬下巴，“我请客。”

和平的安静持续到结账，刚走出超市，立刻炸开了锅。

冬天冷风穿街，空气轻盈，超市门口的路灯下青年人们围成圈，热闹非凡，有人笑，有人惊叫，有人挑眉微乐。

不知聊了多久，他们嘻嘻哈哈地钻入街边一家温暖的奶茶店，玻璃里映出几张红润的笑脸。

一周后，在北国都市，窗外大雪纷飞，屋里暖意融融。

身后的人一遍遍地念着“飞飞”。

暖气片热，身上压着的人体温更热，徐飞飞觉得自己像蜡烛一样在融化，融化在男人低沉的声音里。

明亮的雪景渐渐模糊，体内的触觉更加立体清晰。

真的和他说的一样，无与伦比的舒服。

新年那天，他们在民宿客厅里做饭包饺子。

在新年钟声敲响的瞬间，他们横七竖八地靠在沙发上，摸着鼓肚子打嗝，在大雪落下的声音里昏昏欲睡。

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阿宅日常，有点无聊，些许懒惰，十分欢乐——

他们曾一起度过了很多个这样的夜晚，未来还会有无数个。

这些日子虽然平常，但始终闪亮发光。

【全文完】

作者有点话说：

谢谢大家的陪伴，冬天快乐。

祝大家和他们一样，过很平常的日子，但是快乐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