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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1站:列车

血色罗生门(无限) 八分十二 3675 2024-04-19 16:18:49

言祈灵在火车上醒来。

除他之外,还有六个人陷在甜美的睡眠里。

言祈灵拉起窄袖,露出一截手腕。

上面有个创可贴大小的红色方框,是老式车票的样式。让人无端联想动物检疫站盖在猪肉上的章。

票首:快车票

票左:广市至封狱

票右:6月13日21次1号车10组硬座,票价21站

票尾:距离返程还有72小时59分03秒

票尾的秒数正在跳动。

当它跳到00秒时,59分也跳了一下,变成58分。

它在倒计时。

抚平袖口,言祈灵坐直了身体,往窗户的方向看。

他借着玻璃窗端详自己的容颜,梳理着额前的碎发——忽然嗅到一股烧焦的烟草味,夹着白色的烟絮飘过来。

他顺着烟絮的来源看去,撞见满目银白。

那是个嘴里叼着烟的银发青年。

青年的长腿在窄小位置上显得有些局促,但并不妨碍他坐姿恣意——

此人左腿搁在右腿膝盖上,一副大马金刀的样子,左手握着个形状怪异的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出于职业习惯,言祈灵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对方硬朗的下颌线。

他想,这人的五官应该相当优越。

青年摘掉烟嘴弹走烟灰,抬头平视。

他的五官带有东斯拉夫人特有的深邃,但更鲜明的是东方人的长相。

从轮廓到比例都无可挑剔,是集合了多重血脉优点的俊美面庞。

言祈灵想,身材比例也好。要是丁泰知道有这么个人物,一定会凑上去要联系方式。

青年的眉毛和睫毛与发色相同,犹如雪里长出来的妖精,眼瞳却近乎纯黑。

他看人的时候微微歪头,形成自下而上的视线,像蛰伏在荒草里的猛兽,打量路过的任何动物,评估撕咬还是和平。

“车厢内不能抽烟,请暂时克制一下。”

言祈灵的嗓音先天柔和,即使说陈述句也显得像在商量,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青年咬着烟,直接在吸气后呼出大量烟雾,俊美脸庞在氤氲中糊成一团:

“暂时是多久?一秒,一分钟,一小时,一天?”

“先生,你这样会呛到别人。”

银发青年哼笑,单手拧开玻璃窗的锁扣,往上推开半边窗户,车厢里的雾气随风而散。

他斜睨:

“这样可以了吧?”

言祈灵没说话。

他看到青年敞开的领口,里面挂着根细细的银色链子,链子上缀着个小竹片,像个不伦不类的装饰品。

见他沉默,青年换了个更正常的坐姿:

“你叫什么?”

言祈灵温柔地绽开笑容:

“问人名字前最好先自报家门。”

碰了个软钉子,明仪阳有些意外。

面前这个男人长着张很好说话的漂亮脸蛋。

笑起来如盛放的白荼蘼,看似清正端方,却从骨子里渗出种不自知的糜艳。

线条优美的眼皮薄褶下,嵌着两颗流光潋滟的异瞳。

明仪阳分不清是美瞳还是天生的。

说美瞳是因为没有正常人的眼睛会长成这样,说天生的是因为这对异瞳看上去太过自然。

左红右蓝,赤焰如火,苍蓝似海,两边都是饱和到极致的色泽。

衣服很怪,是时下小圈子里流行的唐朝圆领袍。

看似讲究,但那宽大的下摆绝对会成为逃命的阻碍。

腰间为美观而挂的躞蹀带,叮叮当当不说,还挺像样子的系着白纸扇,烟杆,刺绣香囊。

明仪阳漫不经心地呼出满口烟气,几乎都能想象出这个人踩到衣角摔在地上的惨样了。

漂亮花瓶。

什么都不清楚还敢教别人灭烟。

明仪阳耐着性子,分了点余光给其它人,视线在穿黄色冲锋衣的女孩身上定了定。

都在睡,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心底升出种微妙的感觉,就听到面前的漂亮花瓶试图绕回之前被抛开的话题:

“先生,最好还是灭一下烟。”

“我开窗了啊。”

深深嘬了口烟嘴,明仪阳吐出的腾云很快被车窗外的风卷走。

不知道是演示,还是挑衅:

“这也能熏到你?”

花瓶伸手,语调还是温吞的:

“把烟给我。”

言祈灵的皮肤雕塑般苍白,淡青色血管形成起伏的小山丘,指骨的节峰形状错落有致,像橱窗里的摆件。

但再好看的手,搭配上此时的动作也颇有勒令的意思。

而明仪阳最讨厌被人胁迫。

收起笑容,他摘下烟后故意停顿,然后大摇大摆又来一口。

这次,他不客气地把烟吐在那张漂亮脸蛋上,语气很淡:

“伸手干嘛,打算当烟灰缸?”

言祈灵没说话,异色瞳眸在变化的光影里亮得惊人。

他伸出的手动了。

明仪阳手腕朝左一晃避过对方的抓取动作。

肘部上抬,打算用巧劲让对方吃个教训,没想到言祈灵居然预判了他的动作,也用手肘格挡,右手绕过桎梏去拿烟!

这家伙竟然练过?!

烟刚被夺走,明仪阳左手穿进男人臂弯,辖制对方的肘部,快速拿回烟咬在嘴里,空出来的右手刚好迎上对方手腕,试图掐住穴位。

花瓶泥鳅似地躲开,还要再夺。

他不得不把此人右手摁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借力锁住对方攻势,猛地把人拉进怀里。

胳膊缠得死紧,他们互相绞住蠢蠢欲动的力量,在暗中较劲。

这个人的手凉得不行,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的死鱼,细腻到一种黏滑的程度,光是摸着就让人心生怪异。

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明仪阳心底不舒服极了:

“再看就把烟摁你脸上。”

说话间,雪白烟气随着呼吸喷洒而出,对方避无可避地进入了烟云笼罩的范围内。

明仪阳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花瓶会暴怒,会挣扎,会大骂,会委屈,或者试图商量诸如此类。

但他没想到,这人张开殷红双唇,咬住点燃的那头,然后,含住。

他听到火焰在水里熄灭的那种滋滋声。

惊愕使他不由自主地松开牙齿。

言祈灵叼走了烟,面不改色地把潮湿的烟头吐出来,里面混杂着变成黑渣的烟灰。

目的达到,言祈灵的力道陡然松懈下来。

在明仪阳愣怔的当口,言祈灵抬手“啪”地把玻璃窗拉下,咔哒一响放下锁扣。

呼呼风声就此止息。

明仪阳怒意上涌,但随即,那股怒气化作了一种散漫的兴味。

还夹杂着说不出来的,对面前这人的讨厌情绪。

假花瓶。

他漫不经心地摸向外套内袋。

指尖刚触碰到里面索索作响的软包烟盒,他就看到言祈灵从腰间锦囊掏出纸巾,把地上的烟头包住,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接着,漂亮的鸳鸯瞳直直地盯着他。

一言难尽地摩挲指尖,明仪阳放弃了再点烟的想法。

算了,不跟神经病计较。

-

票尾的58分跳到57分,窗外风云变色。

仿佛要滴下金液的灿烂晚霞转为色调喑哑的乌云,载具从火车变成了公交车。

仿佛闹铃拉响,或倚或靠的五个人终于从睡梦中陆续醒来。

穿着黄色冲锋衣的清丽少女不像其它人发出惊呼,而是率先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问题。

见一切妥当,她站起来环顾四周,看到那抹银白时连忙喊:

“明仪阳!”

无烟可抽的青年懒洋洋应了声。

他在看假花瓶的头发。

言祈灵居然扎了个细长的短麻花辫,用烟青色发带系住尾端,几片银灰色的竹叶刺绣格外打眼。

——没用的装饰又增加了。

这人的爱打扮简直到了一种让明仪阳讨厌的境地。

急切走过来的少女也注意到了拥有着异瞳的言祈灵。

在惊艳到眩晕的短暂视觉冲击过后,她第一时间别开了眼睛,不敢与之对视。

少女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其实频繁释放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

耳根红潮翻涌,她觉察到那股热度,忍不住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啊啊啊异瞳太好看了吧,哪里来的coser小哥哥哇,被丢进这里太可惜了呀!呜呜好好看的长袍,要是能cos我磕的cp就更完美了呜呜……

姒姝好鼓起勇气搓搓手,刚想搭讪,公交车突然急刹停下。

怪异的耳鸣响起,仿佛从地狱里传出的渗人女声在车里回响:

“请全部乘客在一分钟内离开本车,清理倒计时开始,60,59,58……”

姒姝好脸色突变,把自己从不合时宜的脑洞里拔了出来。

银发青年起身:

“下车。”

仿佛难以忍受车里的空气,他长腿一迈,最先下车。

姒姝好左右犹豫,车背后突然钻出个中年男人,用讨好的语气问:

“你们好,想问一下这是哪里,我们之前是在休息站的,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

她还在想要怎么解释,言祈灵已经用特别温柔的语气回答:

“有什么问题可以下车说,迟了就下不去了。”

中年男人有些犹豫。

他叫虎志诚,原本和侄子虎高明在跑长途货车。

中间进休息站吃饭,打了个盹的功夫,睁眼就到了公交车站上!

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侄子的反应让他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

如果是做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或许,去问问司机吧。

几步走到前门,他发现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这车之前开得那么平稳,怎么可能没有司机?!

正在惊骇,原本坐后排的格子裙女孩看看他们又看看窗外,默不作声地抱着卡通斜挎包下了车。

虎志诚犹豫再三,决定随大流。

正拉着侄子要下车,他突然发现车上还有个挑染了红发的青年。

见对方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他不禁问:

“小哥,你不下去?”

青年斜乜他,很不客气:

“关你屁事,要下就下,我要回去。”

虎志诚闻言,心中微动:

“不下车就能回去?”

青年不耐烦:

“不知道,离我远点,太臭了。”

血气方刚的虎高明一听就要动手。

虎志诚气得涨红了脸,但人生地不熟,也没摸清对方底细,他忍气吞声地拉住侄子往车门的方向走。

下车前,终于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你不想跟我们说话也不能这样侮辱人!”

“你管我。”

青年翻了个白眼戴上耳塞继续听歌。

读秒声越来越大,虎志诚咬咬牙,推搡着侄子下了车。

刚下车,那个回答了他们困惑的黑发男人走过来,礼貌地问:

“好像还有人没下来?”

虎高明想起那个嚣张的红毛,不由阴阳怪气:

“不肯下来,可能是还没断奶吧,吵着要回家。”

黑发男人听完,转身上了车。

公交隔音不好,里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下车吧,超时会被列车员清理掉的。”

“妈的今天犯了什么忌讳,怎么他妈的是个人就来管我!你们他妈的想下车自己下不就行了,我就要呆在车上不可以吗?!”

听到里面妈声一片,明仪阳哼笑出声。

虎志诚在明仪阳率先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青年长得非常高大,穿着黑色棉质体恤,外面套有宽松的运动外套,看不出具体身材。

但只是这样随便一站,就足以带来充满力量感的无形威慑。

他没有其它人的惊惶茫然,举手投足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有心思看别人的笑话。

公交车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言祈灵的嗓音依然柔和,没有被人辱骂的气恼:

“你这样会死的。”

“他妈死就死!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几不可闻的叹息落在地上。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车内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公交肉眼可见地震了几下,溢出几声人类来不及吞咽的痛呼,然后就没了响动。

唯有那报时的女声逐步阴森,甚至掺杂了些许兴奋:

“15,14,13……”

某种硬物与金属撞击时发出的摩擦声传来,疑似动物被猎人拖拽时的挣扎。

言祈灵率先出现在门口,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根银色绳索。

绷紧的绳索深深勒住他的手腕,另一端应该系着很重的东西。

大家满头雾水,原本在看热闹的明仪阳却敏锐地眯起了眼。

言祈灵信步下车,停住,回头温柔地说了什么。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红发青年连滚带爬地从公交车上窜下。

公交车门啪地合上,如离弦之箭,破开雾气消失。

红发青年面容痛苦地摔在地面,溺水似的大口喘气。

过了会儿,他似乎嫌氧气不够,不顾形象地仰面躺着,露出脖子上银闪闪的绳索。

所有人的脸色不由微变。

因为他们刚才都听到了言祈灵说的话:

“你知道被电梯门夹住绳子的狗吗?”

“等车门关上,你就是那条狗。”

语气温柔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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