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律的问题总是这么让人难以回答。

他要是拒绝, 怕伤了少年的心，他要是同意，却又难以启齿。

雪音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捏紧了衣摆, 正迟疑着应该如何回复, 站在跟前的少年却突然倾身过来凑近了他的脸边，隔着纱帽低声问他。

“雪音，你什么时候才肯在我面前摘下口罩和纱帽？”

少年的语气，是有些委屈的。

“我不在乎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什么时候, 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

“雪音，我想要的不是小雪人，是你……”

乔之律对雪音的情绪总是表达得直白又坚持，雪音心里愈发的愧疚了, 然而他却始终无法给出少年想要的回应。

“小律，抱歉, 再……”给我一点时间。

后半句话，雪音还没来及说出口, 便被少年隔着纱帽与口罩的吻堵住了。

短暂的吻一触即分, 乔之律往后退开半步，留下一句“我会等你”, 然后就转身朝着楼上走去了。

雪音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 却到底是没发出声音, 只是关了灯, 然后也跟着上了楼。

回到自己的卧室, 雪音本该像往常那般开始修复自己的受损的身体了, 可是他试了好几次, 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因为受了伤，加上不能被乔之律看到他真实的模样，这段时间他真的冷落了少年很多。

虽然他现在分出了一缕神识附在小雪人身上陪着乔之律，可这样的做法显然也不能弥补他对乔之律的愧疚。

雪音坐在床边，仔细的想了想，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把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神识，都从这具身体里抽离了出来，迁移到了隔壁房间乔之律卧室里的小雪人身上，然后只留下了百分之一的神识留在这具身体里继续进行修复。

他本身就是雪，神识从这堆雪里迁移到另一堆雪里并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在这具身体和他的神识在一定的范围距离内，他随时都可以再迁移回来。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小雪人的身体并没有那具成人的身体好用，视野受限，力气受限，行动也有些笨拙缓慢。

雪音把神识几乎完全迁移到小雪人身上的时候，乔之律正在卧室的浴室里沐浴。

因为这两年来也攒了不少钱，雪音这次买房子，就不像第一次买房子那样，因为资金有限，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选择房子了。

他这次买的丰城大学附近的房子，是一栋独立的复式别墅，家里的每一个卧室都自带独立卫生间，另外还有单独的书房、健身房、观影房以及室内泳池等……

他和乔之律的卧室也没有什么主卧次卧之分，两人的房间装修风格与规格都是一模一样的。

乔之律把小雪人带回房间之后，也没有跟小雪人说话，只是把小雪人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就去沐浴了。

趁着乔之律在沐浴的这个间隙，雪音也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

只是，无论他怎么适应，都还是感觉非常不习惯。

因为小雪人真的太小了，同样的事情由成人的身体做出来和由小雪人做出来完全就是两种效果。

早知道，他应该捏一个大点的雪人送给乔之律的。

可是大一点的雪人，乔之律就没有办法带在身边了吧？

雪音正想着，“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少年带着一身氤氲的热气，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角内裤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腰部八块腹肌练得恰到好处，结实有力，却又并不夸张，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雪音其实见过乔之律的身体无数次了，因为少年总是受伤，他照顾少年的时候没少帮少年擦拭过身体。

可像现在这般沐浴完出来的模样，雪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乔之律跟他一起住同一个房间的时候，很是注意他的感受，沐浴完之后出来从来不会裸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总是规规矩矩的穿着居家的睡衣，然后才到他身边来。

而现在乔之律一个人住，就自由随意得多，虽然今晚屋里多了一个雪音送的小雪人，但乔之律并不会把小雪人当做是雪音。

在乔之律的眼里，雪人是雪音送给他的礼物，并不能取代雪音的存在。

对于小雪人身上附着的雪音的神识，乔之律也只是当做人工智能AI来理解的。

已经完全具备成年人侵略感的身体不停在雪音的眼前晃来晃去，雪音仅仅只是看着，都觉得指尖发烫。

他不会也病了吧？不然为什么看着身为人类的他的身体，也会产生不敢看的情绪了？

雪音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乔之律头顶湿漉漉的头发给转移了。

无论雪音叮嘱过多少次，少年还是养不成洗完头把头发擦干的习惯。

这会儿沐浴完出来，发梢还湿漉漉的淌着水，乔之律便已经准备关灯休息了。

雪音见状，立刻就从床头柜上跳了下去，然后直奔浴室跑去。

突然见到小雪人动了的乔之律：？

乔之律是真的以为小雪人是人工智能AI那种类型。

就是平日里你跟小雪人说话，小雪人就跟你交流，你要是不跟小雪人说话，小雪人就自己乖乖的当个装饰品不打扰你。

可是现在，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雪人竟然自己跑了？

乔之律讶异的盯着小雪人的小小的背影看了两秒，然后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小雪人虽然是照着雪音的模样做的，但毕竟身体小，手脚也短，跑起路来，速度一点都不快，小雪人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成功的跑到了浴室里。

乔之律两步就跟了上去，想看看小雪人要做什么，结果他走到浴室门口，就看到小雪人正艰难的往浴室里的毛巾架上爬去，然后小小的手抓住了其中一张干毛巾就往下拽。

小雪人是真的很小，干毛巾也是真的很大。

小雪人用力的想要把整张干毛巾给拽下来，结果干毛巾从毛巾架上一脱落，就整张盖在了小雪人的身上。

小雪人被捂在了巨大的毛巾里，手忙脚乱的挣扎着，就像是幽灵的模样，看起来却又比幽灵可爱多了。

乔之律见状，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雪人的行为，让他想起来先前雪音喝醉的那一次，也是与平日里端方自持的模样大不相同。

是不是雪音本身清泠的性格里，就隐藏着这样可爱的一面呢？

乔之律伸出手去，把小雪人身上盖着的毛巾掀开了，然后把小雪人拿了出来，放到了掌心里，问道。

“小雪人，你是想帮我擦头发吗？”

小雪人闻言，朝着乔之律轻轻的点了点头。

乔之律又笑了，然后自己拿了干毛巾和小雪人一起离开了浴室。

乔之律的配合让小雪人轻松了不少，它费力的把干毛巾搭在了少年湿漉漉的头发上，然后站在了少年的头顶上，用小雪人短短的小手努力的帮乔之律擦头发。

擦完头发之后，乔之律就把小雪人又放回到了床头柜上，对着小雪人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就关了灯。

黑暗之中，少年的呼吸逐渐变得清浅绵长。

雪音突然想到了少年晚上问他的那个问题。

“小雪人可以陪我睡觉吗？”

乔之律问这个问题的真正意思当然不是要小雪人陪他睡觉，而是让雪音陪他睡觉。

如果是那具成人的身体，雪音还真不敢跟乔之律一起睡。

可现在他就是一个小雪人而已，就算跟乔之律一起睡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于是雪音迟疑片刻，便从床头柜上下到了床上，然后躺到了少年的枕边。

小雪人的动作很轻微，可这还是惊扰到了本就浅眠的少年。

乔之律睁开眼，看了黑暗之中躺在自己枕头上的小雪人一眼，静默片刻，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六点半。

乔之律准时起床晨跑。

他换好了衣服，便准备离开房间，只是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又转身回来，把睡在他枕头上的小雪人给揣进了兜里，然后才离开房间下了楼。

乔之律醒来的时候，雪音也已经醒了。

衣兜里有些晃晃悠悠的，突然改变的生活方式仍旧让雪音不是很适应，但同时又感到有些新奇。

兴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变小了，与少年之间的物理距离更加靠近。

少年的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迈动脚步，每一次呼吸的频率，雪音都能比以前更加清楚的感受到。

早晨的小区里也没有什么人，雪音便没有一直呆在乔之律的衣兜里，而是坐到了少年的肩上。

他抬手摘下了少年一侧的耳机，捧到了自己的耳边。

耳机里传来舒缓的钢琴曲，迎面吹拂而来的是温柔的轻风，俊逸帅气的少年带着他在清晨的阳光下慢跑，那一刹那，雪音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晨跑的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结束了。

乔之律带着小雪人回到了家里，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往常只要他在家，每天早晨都会准时为他准备好早餐等晨跑完回来的雪音，今天却迟迟没有下楼。

乔之律心下有些担心，迈开脚步便准备上楼去看看，结果坐在他肩上的小雪人就突然跳了下来，然后急匆匆的朝着厨房跑去。

乔之律：？

和乔之律一起晨跑的感觉很舒服，让雪音几乎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也就导致，雪音忘了给乔之律准备早餐了。

直到刚才回到家，雪音才猛然想起来早餐的事情，于是什么也没来得及考虑，就急匆匆的朝着厨房跑了过去。

只是，到了厨房以后，雪音就傻眼了。

他忘了，他现在是小雪人的身体，小雪人够不着锅，也不能靠近明火……

做饭还是得靠成年人的身体来做。

只是，他的身体现在还在卧室里，厨房与他卧室的距离有点远，他想要把神识迁移回到那具身体里，还得先上楼。

雪音转身，便准备离开厨房去楼上，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乔之律站在厨房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少年的目光好似将他整个人都看穿却又并不点破，只是蹲下身来，然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雪人的脸颊，问道。

“小雪人，你喜欢我吗？”

雪音不明白乔之律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小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乔之律能开心一点。

而且乔之律的问题就算是让成年人形态的雪音来回答也并不算为难，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小雪人的模样。

于是雪音如实回答：“喜欢。”

乔之律闻言，心情大好，然后又道。

“小雪人，叫一声老公来听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

乔之律：我不想要小雪人。

【第二天】

真香。

雪音：能让我先去换大号上来做个饭吗？